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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过年。
内宅主堂上笑声不断,裴敏秋和出尘正陪杨丽华说话,他们的目光却望着院子里,院子有两个孩子,一个自然是杨元庆一岁的女儿冰儿,另一个也是小姑娘,年约四五岁,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忙碌地堆雪人,旁边还有两名宫女和冰儿的乳娘,提心吊胆地望着两个孩子。
小姑娘长得眉目如画,精致异常,她是杨丽华带来,名叫杨芳馨,小名阿蛮,是皇帝杨广的小女儿,仁寿四年出生,今年虚五岁,被封为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阿蛮也同样是杨广的宝贝女儿,极少出宫门,只偶然被杨丽华带去府上玩一玩,她本来是回宫路过杨元庆府,却看见了冰儿,便硬要和小妹妹再玩一会儿。
阿蛮已经堆了一个小雪人,冰儿聪明异常,她找了三颗小石子递给阿蛮,“给你!”
阿蛮抿嘴一笑,接过石子,石子便成了眼睛和鼻子。
杨丽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冰儿很聪明啊!才一岁多一点就懂得和小姑姑一起堆雪人了。”
敏秋笑道:“这小家伙可调皮了,昨天我在院子埋了只旧鞋,不就是埋旧鞋,出印绶之意吗?被她偷偷看见,结果她也把自己的一只鞋埋在土里。”
杨丽华听得哈哈大笑,出尘也笑道:“说到鞋子,还有一件好玩之事,就在她满周岁时,孩子要抓周,结果她抓了一只老祖母送的小玉鞋,只有拇指大,她就告诉老祖母,鞋太小,她穿不了,要老祖母给她换一只。”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杨元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只红色的小袋子,冰儿见爹爹进来,便伸手要抱,杨元庆抱着她,见小雪人堆得像模像样,便笑着问小公主:“你觉得雪人还少了什么?”
阿蛮歪着头想了想,又看看杨元庆,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还少一顶帽子。”
她向杨元庆求道:“大哥哥,求你把帽子送我吧!”
杨元庆见她没有一点公主的骄横,天真可爱,不由也很喜欢她,便微微一笑,把自己头上的脱浑帽摘下来递给她,阿蛮笑嘻嘻地将帽子给雪人,雪人一下子生动起来。
阿蛮欢喜地直拍手,冰儿跟着胡乱蹦跳,咯咯直笑,这时,冰儿忽然看见爹爹手上拿着两个小红袋,顿时被吸引住了,伸手去抢。
阿蛮的好奇心也转到了杨元庆的手上,问道:“这是什么?”
杨元庆被女儿抢得无可奈何,只得把小红袋给她们一人一个,冰儿拿着红袋一抖,抖出几十粒芝麻,阿蛮的袋子里却是小豆,她心细,数了数,一共二十七粒。
“大哥哥,为什么有芝麻和豆子?”
“这是风俗,过年时,要把芝麻和豆子扔进井里,芝麻代表节节高,豆子代表五谷丰登。”
“那为什么是二十七粒,既然是五谷丰登,那又为什么只有豆子?”
阿蛮把杨元庆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得苦笑道:“大哥哥也不知为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宫里的先生,问到了再告诉我。”
“好的!”阿蛮重重点头。
杨元庆站起身,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小公主,走进了内堂。
众人在火盆前坐下,杨丽华将阿蛮抱在怀中笑道:“元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告诉你,圣上已经决定再重新任命你为丰州总管,五原郡太守兼河套经略使,估计你赴任的时间就要到了。”
杨元庆轰然狂喜,他以为自己要参加对吐谷浑战役,却没有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刻,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他。
“阿姑,什么时候赴任?”他急问道。
“正月二十出发,这也是圣上出发西巡河右的时间,京城百官将随行,包括我,我也要随行,而你却不能随行了,真的有点遗憾。”
杨丽华心中有些伤感,她感觉自己在一天天老去,生命开始衰退,这一别,也不知还没有和他再重逢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裴敏秋和张出尘,强颜笑道:“我再尽一次力吧!朝廷例制中虽然规定边将妻子质于京,但你还没有儿子,或许可以通融,我尽量说服圣上准你把妻子带在身边,元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
杨元庆听杨丽华语气中带着一丝诀别的伤感,他心中也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
晚饭前,杨元庆开始了他的第一次除夕祭,房间正中是祖父杨素的灵位,供桌前摆满了各种贡品,侧面则是他母亲李氏的灵位,也同样摆满了香烛贡品,三名尼姑则坐在另一侧,敲木鱼低声诵经。
杨元庆身着黑色祭袍,站在最前面,神情庄严,他的两个妻子站在身后,也同样穿着黑着祭袍,稍微不同的是,敏秋的祭袍下方绣有金边,而出尘的祭袍则是银边,这就是她们地位上的差别。
杨丽华则担任了临时祭司,她一声低喝:“吉时到,行礼!”
杨元庆先给母亲的灵位磕头上香,手执三支香长躬施礼,将香插在香炉中,又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再转身取三支香,在祖父灵前跪倒;他心中也默默祈祷:“祖父大人,孙儿元庆深知天下即将大乱,元庆将以扶持天下之民为己任,谋定后动,伺机待发,逐鹿中原,问鼎九五,天下英雄虽众,元庆必将傲视群雄,望祖父在天之灵护佑孙儿。”
.......
就在杨元庆在小家庙进行拜祭之时,杨府的祠堂内同样也在进行着除夕之祭,这是大业五年的最后一祭,近百名杨家嫡庶子弟聚集在祠堂前,杨家的祭祀远远比杨元庆的祭祀规模盛大,祭品也更加丰富,祭司、执事、执铃人、执灯人,各种祭祀人员都配备齐全,规矩更加严格,只有男人,没有一个女人。
百名杨家子弟身着一色的黑色祭袍,在清脆的祭铃声中,在祭司高亢的喝喊声中,杨家子弟们跟着族长杨玄感躬身行礼。
“举香,鞠躬、再鞠躬,行礼!”
“礼毕,行跪拜大礼!”
杨玄感在先祖和父亲的灵前跪下,心中却默默祈祷:“父亲大人在上,孩儿玄感在此发誓,但凡天下大乱,儿必秉承父志,举兵中原,关陇杨灭,弘农杨兴,天下社稷必归我杨氏!”
.......
大业五年正月二十日,杨广亲率五十万大军,以及京城文武百官、皇族外戚数千人,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拉开了大隋王朝征服吐谷浑的战役序幕,但杨广却没有让杨元庆跟随,京城空虚,北方需要重臣镇守,他再次任命杨元庆为丰州总管、五原郡太守兼河套经略使,开赴河套戍边。
也在同一天,杨元庆带住妻女告别京城,再次向他梦萦魂牵的河套而去。
第一章 漳南小村
第一章漳南小村
光yīn荏苒,时间到了大业六年八月,大隋王朝的车轮已经走过了最强盛的大业五年,这一年,大隋皇帝御驾亲征吐谷浑,在覆袁川大败吐谷浑,拓疆数千里,向西置西海郡、河源郡、鄯善郡、且末郡、伊吾郡、北庭郡。
大隋皇帝杨广随即在张掖举行万国jiāo易大会,来自西域数十个国度的国王前来朝觐天朝圣人可汗,使大隋王朝达到了强盛的顶点。
但仿佛就是上天对大隋王朝盛极而衰的暗示,皇帝车驾在途经大斗拔谷之时,七月盛夏突降暴雪,暴风雪袭击皇帝队伍,一夜之间冻死数万人,马驴皆冻死殆尽,身体羸弱的乐平公主杨丽华也不幸在这次暴风雪袭击中染上重病,最终没有能返回中原,病死在青海湖边。
大隋王朝走过了强盛的顶点,开始迅速由盛转衰,大业六年,一场前所未有的chūn夏连旱袭击了山东数十郡,灾情遍布黄河两岸和河北大地,这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旱,严峻的灾情考验着大隋王朝。
清河郡漳南县也同样遭遇了这场百年未遇的大旱,土地干涸,小河断流,草木枯死,打井数丈而不见水,人畜饮水遭遇严重困难,人们只能到数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漳南县以南一个叫刘家屯的村庄,三更时分,许多人家的油灯便点亮了,这是村里人要自发去二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村东头有一户中等人家,有十几间砖瓦房,看起来家境不错,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这户人家的灯也在三更时点亮了。
“大郎,你这就去取水吗?要不,今天还让顺儿去吧!”屋里nv主人关心道。
“算了,他昨天摔了一跤,tuǐ还没好,还是我去吧!”
男主人声音有点瓮声瓮气,随即灯光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照在墙上,他又问:“顺儿娘,家里还有多少米?”
“米早没了,但还有一百多斤麦子和两百多斤黑豆。”
“嗯!今天张婶要来借米,你就借给她二十斤麦子,还有村西头的刘羽家,孤儿寡母,听说也断粮了,给他家送十斤豆子去。”
“哎!虽说是借,可谁也没还过,若是丰收年景,这样也没有关系,可今年是大灾,夏天小麦就颗粒无收,现在就指望一点豆子,估计秋天最多也就收成几十斤,你这样送,咱们冬天怎么办?”
“我知道了,但咱们也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家饿死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就去送吧!”
“什么下不为例,哪次都是下不为例!”nv人嘟嘟囔囔起身了。
这时,大mén开了,男主人推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车上放了十几个水罐,此人身高足有六尺二,长得虎背熊腰,魁梧高大,年纪已经三十六七岁。
此人叫窦建德,自称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他有一子一nv,皆已长大chéng人,nv儿在去年出嫁,儿子窦天顺也在去年娶了媳fù,昨天儿子去取水时扭了脚,窦建德今天只能自己去了。
他看了一眼月sè,只见月亮发红,很有点诡异,他想起一句谚语,‘月亮赤,大灾至。’俗话说,大旱必大涝,如果今天秋天发大水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刚推车要走,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窦大哥,我就估mō着你今天要去,特地在这里等你呢!”
窦建德一回头,见是村里一个有名的无赖,名叫刘黑闼,年纪也就比窦建德少几岁,从少年起就偷jīmō狗,不务正业,由于他身材高壮,从小跟窦建德一起习武,也练了一身好功夫,可惜功夫没有用到正途上,二十岁时离开家乡四处闯dàng,十几年jiāo了不少狐朋狗友,还是两手空空回来.
随着年纪长大,他也渐渐收了心,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只是没有家业,靠租种窦建德的十几亩土地养家糊口,窦建德索xìng也免了他的租子,使刘黑闼对他一直心怀感jī。
刘黑闼也推一辆独轮车,车上放了几个盛水大陶罐,他快步向前笑道:“窦大哥,顺子的tuǐ好点没有!”
“有点红肿,我给他上过yào了,估计休息几天就没事,唉!这小子从小不肯练武,现在知道吃苦头了。”
窦建德笑了笑,又关心地问他:“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刘黑闼陪笑道:“还有二三十斤小麦,估计今年的豆子还能收一点,冬天实在不行,我再找大哥借点!”
“自己兄弟不要说借,总归我有一口,就少不了你,走吧!”
两人推着独轮车,借着昏红的月sè,向十几里外永济渠走去,和他们一起取水的同村人大约有数十人,都一样推着独轮车,窦建德德高望重,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建德,听说你明天要去县衙商量修水渠之事,是吧?”
“嗯!chūn旱时我就去了,县令不肯,夏天时我又去,还是不肯,明天我再去,看他肯不肯!”
提到修水渠之事,窦建德微微有些动怒,chūn天时他便知道今年会有大旱,特地去找县令,提出从永济渠引一条水渠出来,直通他们几个乡,可以解决粮食灌溉和人畜饮水,惠及上万户人家,他愿意承头动员乡亲们出力出钱修渠,不料县令竟一口回绝,夏天再去,还是回绝,眼看今年会出现饿死人的惨剧,便让他有点恼火了。
刘黑闼哼了一声道:“这个县老爷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他敢挖永济渠,被朝廷知道,他官帽就保不住了。”
四周乡亲都一声叹息,今年冬天怎么过啊!刘黑闼笑道:“别傻了,咱们这里过不去,就去南方要饭,那边没有旱灾,或者去五原郡,听说那边在招募流民,给粮食给土地,肯定饿不死。”
有人嘟囔道:“就算饿不死,可突厥人一来,同样也活不了,我是不去那里。”
窦建德却对五原郡颇有兴趣,便笑问道:“黑闼,你见识比较广,还去过京城,你见过杨元庆吗?”
“咳!那年我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