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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主阵地的观察哨里,杨沪生通过望远镜看到前面的前沿阵地上硝烟四起,滚滚浓烟将整个山头遮盖起来。炒豆般的机枪声响了起来,过了会儿机枪声停了下来,炮弹在示威性地急奏一番后,渐渐低沉下来,只是沿江阵地上炮火还响个没完。朦胧中,前面半山处出现了一队担架,正在朝山下移动着。
杨沪生轻轻松了口气,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身边的李成。“不错,已经一夜了,部队还稳得住,没被人家炮火赶下阵地。”
李成两眼布满了血丝,疲倦地说道:“从前天夜里开始这已经是第七次进攻了,不过这次规模没有昨天白天大,他们的炮火也不再那么猛烈了。现在敌人估计相当疲劳,需要休息休息。”
从前天夜里开始,先是一千多英法军队朝侧翼阵地试探性地进攻,很快的,进攻的英法军队增加到三千、五千,天亮时分敌人投入了上万的军队朝解放军华山要塞后方发起猛攻,前线的战况一个比一个急,搞的李成根本无法休息。
白天五千英军从华山要塞正面,将近一万多的法军在要塞侧翼同时展开进攻,中午时分战况最危急。当时杨沪生现在站着的山头正前方的阵地,在阵地上担任防守的部队在增援部队还没有上来之前,山上两百名将士全员伤亡后被法军突破。登了一半山头的近百名解放军将士让法军从山腰上压了下来,如果不是高明辉发觉情况不大对头,率领十旅二十团朝法军侧翼进行了反冲击,杨沪生现在站的地方恐怕就要让法国人占领了。
反冲击虽然成功地将突破阵地的法军挤了出去,可解放军也付出了重大代价,参加反冲击的两千人在胜利后只有一千四百人还能靠自己力气站在山头上,其他的不是牺牲就是负伤,连带头冲上去的高明辉头上也中了流弹,若不是有头盔抵挡了一下,他现在不是牺牲至少也是重伤。
前线的局势让李成忧心不已,在将九江的二师四旅调到梅家洲后,李成亲自率领五师九旅渡过鄱阳湖口,充实到一线了。这时候小火车与在梅家洲与湖口之间的浮桥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四个小时,八千将士就大部到了石钟山下,生力军的到来对战局稳定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首长,我总觉得面前的敌人有些不对劲儿,他们根本不顾及部队重大伤亡,只是疯了似的一个劲朝我们阵地扑上来,到现在我们至少已经在阵地上打死打伤四千多英法士兵了,这些人怎么还不撤退?”李成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发神经了。一天动用三万军队……还真看的起我们。”杨沪生耸着肩说道。“参谋长,有没有新的电报过来?”
“到现在还没有。首长认为敌人行动不大对头?”
杨沪生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说的很,猛攻湖口也许是为了掩护他们其他阴谋也说不定。不过这些没开化的洋鬼子知道用计吗?……可惜我们飞艇现在不能升空,不然沿着长江侦察一趟应该有所收获。”
正说着侦察参谋从外面闯了进来。“报告!敌人军舰出动了。江中布满了敌人军舰,现在已经突破华山拦阻线,正在急速朝湖口驶去!”
“多少军舰?”李雪龙急切地问道。
“至少一百艘以上,其中还有七艘铁甲舰!”
杨沪生侧耳听去,左边长江附近低沉的爆炸声响个不停。几个人急步奔出观察哨所朝北面望去,北面天空红光不停地闪动着,看样子华山炮台没有将敌人海军挡住。
杨沪生额头上有些冒冷汗了,他没想到在没有清除水雷的情况下英法海军居然有胆子硬闯!英法舰队真要不顾死活强制突破湖口,他们损失惨重是肯定的,可解放军想要将他们拦截下来希望也实在太渺茫。
想到这儿,杨沪生高声对李成命令道:“李军长,命令石钟山炮台在敌人进入射程后发射燃油弹,给我把长江点燃了!另外给海军黄翼升下达命令,让他们奔赴湖口一带拦截漏网之鱼,就是所有船都沉了,也决不能让敌人海军突破湖口进入鄱阳湖!”
“是,相信周司令会给敌人点甜头尝尝的。娘的,无非是几艘破帆船而已……”李成瞳孔收缩下又恢复了自然,点头答应后奔进观察哨找通信参谋去了。
张海强听到一百艘以上军舰朝湖口奔去,心里有些毛了。低声问杨沪生道:“首长,我们的燃油弹对那些军舰真的有用吗?而且用这东西后患无穷啊!”
“有没有用打过就知道了,只是不知华山要塞炮台损失情况怎样?张副司令,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水雷?”
“现在江里面布了两百多枚水雷,九江军部中有一百枚用来补充的水雷,另外在海军中还有五十枚漂雷,只是这些水雷只能守株待兔,敌人碰上了才会爆炸。唉,若是可以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奔过去就好了。……一百艘军舰,这也太多了点。”
杨沪生深有同感地在心中点着头,可表面上他还要显得十分镇定。如果自己都显得信心没有了,那么手下见到自己慌张表情后又会怎么想?他现在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太自信了,太相信英国人爱护自己的士兵生命,对军舰看的十分重,不敢冒风险强闯死亡线。现在敌人突然以绝对优势的舰队猛冲过去,杨沪生发觉自己的炮台中的重炮竟然都是固定的,如果敌人闯进鄱阳湖,他们无法给予湖中的英法舰队有力打击,如果当时抽出一部分炮兵担任流动任务就好了。头望着黑下来的天空,云层再次低低地压了下来,杨沪生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也许马上又要下雨了。
“该死的春天!怎么这雨下个没完没了?!”春暖花开,万物更新。虽然有无数人歌颂春天的美好,可杨沪生现在却无数遍地诅咒江南阴雨连绵的早春。不停的雨季让对天气依赖极大的空军无法升空。没了飞艇,杨沪生感觉自己少了一条臂膀,变成残疾人了。
杨沪生不敢肯定前线这些陆海军是否真的可以将敌人军舰完全阻拦住,咬咬牙发狠地对李雪龙说道:“告诉石钟山,击退敌人后马上把后备的水雷全部布到江中去,不能让敌人抓住我们防卫漏洞钻过去。另外给林忠发电报,不管今天白天是晴天还是雨天,他们飞艇都要升空。一定要将敌人动向、主要驻扎地摸清楚。如果敌人突破了湖口,他们飞艇要给我把敌人军舰送到湖底喂鱼去!”
从杨沪生语气中,李雪龙发觉首长有些沉不住气了,犹豫会儿提醒道:“首长,晴天升空没问题,可下雨天……首长不是说飞艇对气候依赖很大,雨天他们是无法升空的吗?”
“没有打雷他们就可以上天,只要在云层下面飞行好了。估计问题不会太大。”杨沪生有些想骂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竺泽生,敌人这次进攻如此猛烈,他怎么就没有情报送过来?睁眼瞎的滋味还真……难受!武昌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是上次的情报,僧格林沁部队正在朝汉阳赶过来,我军湖北敌后部队已经转移到深山密林中。江北各部队都收缩到江南了。”
杨沪生想了想,不自信地问李雪龙。“参谋长,你认为有没有可能英法联军如此猛烈进攻湖口是想与僧格林沁在鄱阳湖南岸会合?在战略上他们有了某种默契,想要两线同时进攻将我军主力拖入东西奔波,最后丧失战斗力?”
“有这个可能,只是清妖会和英法两国达成配合进攻的协议吗?就我在英吉利了解到的,英国人对清妖是很鄙视的,认为清妖只是一些由废物组成的军队,就是面对土匪他们也会落荒而逃……英国人应该不会相信清妖吧?”
第三十五章(三)
“很难说,我军主力在湖北寻找僧格林沁作战,僧军后撤,英法联军却突然西进。我军主力一撤,僧军立刻又跟上,我看他们在作战上应该是进行过协商的。僧格林沁是榆木脑袋,猛是猛了,脑筋却不大灵光,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估计协商是在北京,是他们上层间进行沟通。可惜我们在北京的内线地位不是很高,还无法了解这种绝密的军机事情,不然我们就游刃有余了。走吧,这里白天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我们还是到石钟山去看看。”杨沪生紧了紧军衣朝西北走去,边走边说:“真要鄱阳湖口被突破了,你我只能在五师掩护下走陆路逃命去了。”
日光透过乌云洒落下来,厚重的云团快要接触低矮的山头。山头灰黑的烟柱缓缓上升着,融入云团中,将它加的更厚更深。长江上帆樯林立,无数的军舰一艘接着一艘朝上游驶去,船舷青烟翻动,透过烟雾瞬间闪现出红色光芒。
百艘军舰上,数千门火炮将如蝗的炮弹打到长江南岸,南岸山中树木在炮火下痛苦地挣扎着,整棵整棵的大树轰然倒下,爆破弹爆炸后灰黑的云团汇集成浓厚的烟云。实心弹将山坡打的千疮百孔,潮湿的土地被火药薰得炙热,袅袅青烟从泥土中冒了出来。
“……放!”
周文博光着膀子站在三十二磅前装榴弹炮,眼睛死盯着进入视野的敌人军舰用力喊道。随着要塞炮兵司令命令,炮手手持火绳,点燃了引火绳。引火绳冒着黑烟嘶嘶发出轻响迅速朝里面燃进。
“轰……”火炮猛地朝后跳着倒退过去,炮垒中青烟弥漫,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味。
周文博看到随着自己火炮震天怒吼,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朝最前面的军舰飞去。落在军舰前面不远的水里,江面溅起高高的浪柱。军舰船头被猛地掀了起来,接着又狠狠地惯了下去。
“娘的,怎么打偏了?!给我再来!这次瞄的准一点,别他娘的再给老子炸鱼了!”
后面的炮手迅速给火炮安装上新的引火绳,加装上火药,将炮弹从前面装进炮膛,接着将火炮从后面再推到前面来。
引火绳再次被点燃,又是一声巨响,周文博眼中白茫茫一片,等烟雾朝四周散开,刚才的那艘军舰船头位置上火花四溅,炙热的溶液朝四方迸发,船头迅速燃起大火,火光下,船头的桅帆轰然落了下来。军舰在惯性作用下继续朝前行驶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可以看到几个黑点正从熊熊燃烧的船上跳入长江。
“打中了!”
炮台上一片欢呼声,炮手们飞快地朝火炮奔去。重新给火炮装填弹药,再次投入到战斗中。周文博可以听到周围炮台上自己的那些火炮正在朝敌人舰队发泄着二十年积压下的怨气。
“轰隆……”炮台顶部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整个大地猛地摇晃起来,促不及防下,站着的炮手摔倒了一地。炮台内光线昏暗下来,刺鼻的烟雾夹着灰尘从外面滚滚涌了进来。
周文博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耳朵里一阵尖啸般蜂鸣,什么也听不清楚。朝后望去,几名挣扎着站了起来的炮手口鼻耳处正朝外淌着血滴。有的战士如同喝醉了烈酒,好半天爬不起来。
“炮垒被击中了!”这个念头迅速从周文博脑海中闪过。让周文博万幸的是自己现在待着的炮垒顶部用铁板、枕木、泥土加固过,如果是敞开的炮垒,这次他可是要光荣了。
虽然炮垒中没有人因为敌人重磅炮弹直接命中而牺牲,可强烈的震动后,作战效能还是受到极大影响。装填炮弹的速度放慢了,比起刚才,发射的时间大大延长。
周文博正观察着外面行进间的敌人舰队,并没有主意到炮垒中光线一亮,接着又暗了下来。直到有人扯了扯他衣角他才反应过来。一回头,见通信员正冲自己扯着嗓子吼着什么。周文博指了指自己耳朵,通信员明白过来,将手中的命令递给周文博。
“燃油弹?”周文博仔细又看了一遍,回头看看江上不停行驶的军舰,咬咬牙,朝通信员用力点了点头,他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石钟山后半山腰上战士们将几块石板缓缓移开,比脸盆还粗的炮口伸了出来。
“咚……”随着一声闷响,炮口处冒出浓烈的白烟,黑影从白烟中钻了出来,拖着一条白色的尾烟急速冲进空中密布的云层中。
江中的舰队现在正艰难地朝前挪动着。倒不是他们不想跑的快一点,只是越接近鄱阳湖口,距离石钟山的距离也就越近,岸上的炮火更加密集了,同时因为距离的缩短,岸上火炮命中率在急剧提高着。江中还浮沉着水雷,几艘驶在前面的军舰不是触雷就是被炮火击中变成了火炬,一艘军舰尾舵被迸飞的炮弹击毁,船上的桅帆正燃起火苗,整艘船在江中打着转。这些都影响到舰队快速通过。
万幸闯过密集弹雨的军舰刚看到前面鄱阳湖与长江交界处,天上出现了几道拖着白色烟云的黑影。黑影弹道很明显,并且速度也没有炮弹快,从方向看,这些黑影将落在江面上,对军舰并没有构成什么太大威胁。很快的,黑影在舰上水手眼中放大了,水手们看清楚这些东西是一个个黑色的圆筒,舰上人们正不知道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