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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的第二天早操后,来自不同国家的将校级学员各人自选军体科目,考夫特
先是练了一会儿双杠,再投掷一会儿铅球,然后四下里看看,招呼一名东亚学
员练摔跤。考夫特人高马大,肌肉发达,从紧身运动衣上仍然能够看出隆起的
胸大肌。那名叫巴达根的蒙古上校看起来比考夫特要年轻一点,也很壮实,但
是同考夫特摔跤似乎很吃力,一个早晨摔了十跤,居然场场败北,这就让岑立
昊心里很不舒服,一方面替巴达根惭愧,简直丢草原人民的脸,另一方面又觉
得考夫特这狗日的太嚣张,你把巴达根摔得鼻青脸肿,是摔给谁看呢,是摔给
亚洲人看啊!岑立昊非常想登台打擂,把考夫特撂翻他几次,让他四脚朝天或
者嘴啃地,但是自我衡量了一下,虽然也是一米八零,但吨位不如考夫特,尤
其是考夫特那一身牛腱子一样暴凸的肉疙瘩,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为了迅速适应并迎头赶上世界军事变革,这一年从全军选派了三十多名军事留
学生,作为高技术战争指挥人才,到军事理论先进、军事变革前沿的国家进修
,其中到F国九名。
YKT军事学院的作息时间非常严格,课程安排得也很紧凑,内容有网络信息
、数字化战场、战争动力学、联合指挥、新概念兵力火器配系等十几门课程。
因为英语底子不厚,岑立昊的课听得很吃力,跟同来的孔宪政等人交流,大家
都有同感,都觉得似懂非懂。妈的,马肥被骑,人瘦被欺,老子要是翅膀硬了
,让你们统统学中国话,别他妈的叽叽咕咕放洋屁,搞得这么难懂。
但郁闷归郁闷,课还得听,于是恶补英语。比起其他国家来的留学生,中国留
学生就要多一倍辛苦。
这次选派F国YKT军事学院留学生,只有孔宪政、岑立昊、王学慎三个人是
副师职干部,其余秦万竖等六人皆为正团职干部,而且除了秦万竖,全是基层
带兵的团长。秦万竖出国之前是D军区的参谋,据说曾经给该军区某首长当过
警卫员,有了这层关系才被选送来的,再加上这家伙说话办事有点愣头愣脑的
,所以大家对他的看法略微有点别样,但他知道孔宪政和岑立昊是留学生中的
核心人物,因此总爱围着这两个人转。
二转眼之间,到YKT军事学院进修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把岑立昊一干人
等折腾苦了,死记硬背倒是不在话下,各种原则、规则、国际军事法规以及信
息网络战争的大量新概念、新知识大都能融会贯通,难以过关的是技术性很强
的信息化指挥运用,这完全是不同于过去的图上作业,兵力部署、火力分配、
时间计算、阶段划分,几乎全是过去闻所未闻的,因为编制体制以及火力兵力
等因素制约,过去脑子里没有这些概念,现在有了新观念,脑子里又有与此差
距甚大的现状构成的障碍,因此这些新观念又重新变得抽象和模糊。但是在单
元考核时,中国留学生还是拿到了好成绩,其中孔宪政和岑立昊还进入了前十
名。
在现代战争中,技术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技术是万万不能的。
近几年发生的几场局部战争表明,随着高技术的运用,以知识经济为基础的信
息时代已经扑面逼近,现代战争和未来战争,已经越来越立体化。卫星导航、
隐身技术、精确制导、数字化部队等闻所未闻的新概念已经在战争中广泛运用
,两伊战争、英阿马岛战争和海湾战争等局部战争已经充分显示,就陆军地面
作战而言,过去的点式的游击战、线式的阵地战以及平面推进攻防战,已经较
少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纵深、无后方、三点袭击隐形作战,换言之,未来
战争将不再是面对面的枪林弹雨和万炮齐鸣,也不再是以沟对沟以壕对壕的攻
防战斗,甚至有可能不再是陆海空立体强占。战争的目的并不像过去那样靠大
面积摧毁和大量杀伤达到,而多是通过对敌方统治集团和重要军事设施的毁灭
性的打击,迫使对手在政治、经济、外交或其他某一方面做出投降姿态。或许
海雨天风还没有出现,战争已经结束了。基于这种认识,岑立昊写了一篇论文
《论现代战争进攻、对峙和防御之转换》,主要还是阐述现代战争陆军、尤其
是步兵作战功效的转型。
经过半年相处,岑立昊逐渐发现考夫特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敌视或者轻视中
国留学生,有一次考夫特还跟岑立昊聊了一阵子关于战争与和平的问题,考夫
特说,我想知道,中国军人对于和平这个概念,是怎样理解的。
岑立昊说,中国的军事理论鼻祖孙子说得非常清楚,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
察也,也就是说,不要轻易发动战争。那么,一旦战争不以我们的意志爆发了
,怎么办呢?孙子还有一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想这应该是战争的最高境
界。
考夫特说,经典,不朽。可是岑先生,请你从一个中国军官的角度,站在中国
军队现实的基础上,谈谈怎样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岑立昊说,很简单,势均力敌,形成对峙。
考夫特说,那么你认为中国军队现在,譬如,同我们国家的军队比较,是不是
势均力敌。
岑立昊说,这个力是一个综合的东西,它包括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文化
的。如果单纯从军事实力的角度上看,我们中国军队同贵国军队相比,各有千
秋,尽管我的装备比你落后,尽管我的战斗力结构不尽科学,甚至我的兵员素
质不高,但是,如果我们两个国家发生战争,我相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考夫特瞪着一双碧蓝的眼睛盯着岑立昊看,神态天真,像个婴儿:岑先生,你
能告诉我你的依据是什么吗?
岑立昊狡黠一笑说,对不起,这是秘密。作为两个不同国家的军人,我们似乎
没有必要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考夫特也笑了,我知道你们的法宝是什么,但是我也不说。我有一个非常奇怪
的想法,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参加一场战争,而且在战争中成为敌对的双方,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而且不是打高技术战争,而是常规战争,甚
至是冷兵器战争。我们两个人,都像你们中国古代战争文学里描述的那样,布
阵谋局,运用智慧,一决……岑立昊说,一决雌雄。
考夫特说,对,就是一决雌雄。可是我们后来都发现,对方是强大的,彼此都
是不可以战胜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打下去呢?于是我们握手言……岑
立昊说,握手言和。
考夫特说,No,是握手言欢。我们在两军阵前,选择一块鲜花盛开的地方,
我们的天空阳光灿烂,我们的士兵奔走相告,而我们,我和你,我的太太和你
的太太,品尝百年美酒,沐浴和平的阳光,那该是多么让人陶醉的事情啊!
岑立昊说,诗意的战争和战争的诗意相融合,确实是天上人间啊。如果真的有
那么一天,那就是我们军人的盛典。谢谢你考夫特将军给我描述了这样令人神
往的战争结局。
可是……考夫特眯起眼睛看着岑立昊说,你不会突然拔出剑来,置敝人于死地
吧?
岑立昊说,你还是不了解中国军人啊!中国人几千年来都在战争中颠沛流离,
中国人更需要和平,更珍惜和平。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坚持强调不战而屈人之兵
的原因。知兵非好战。即便像孙子这样绝无仅有的伟大的军事家,也还是把不
战作为战争的最高境界。我们是汲取中国传统军事文化的泉水长大的,我们的
骨骼和血液都是和平的渴望在涌动。但是,考夫特将军,我也必须在这里强调
,已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缔造者毛泽东有一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保卫领土完整,保卫人民生命财产,这不过分吧?但是
我不希望我们兵戎相见,如果真的到那一天,那就不以我们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了,尽管我们曾经是同学和朋友。
考夫特说,我和你的愿望是一致的。我们为什么总是谈论这些不可思议的话题
呢,在这样好的天气里,我们应该谈谈爱情,谈谈女人。岑立昊先生,据我所
知,贵国对于两性关系好像有点过于……郑重其事了,你不觉得压抑吗?
岑立昊笑道,两种文化,必然产生两种伦理道德观和不同的习俗。但是我尊重
你们的自由,因此也希望你尊重我们的自由。
考夫特说,你认为你们是自由的吗?
岑立昊说,在我看来,自由是以不自由作为代价的,在这方面过于自由,在另
外一些方面可能就不那么自由,一部分人过于自由,另一部分人可能就不那么
自由。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考夫特说,啊啊,岑立昊先生是个雄辩家。请教阁下,什么样的自由才是最大
的自由呢?
岑立昊说,心灵,只有心灵的自由才是最大的自由。
事后岑立昊总结那次谈话,实际上那就是一场战争——
战争的特殊阶段、即以非暴力形式存在的僵持阶段。在这个世界上,也包括在
那块草坪上,只要有两类不同性质的军人存在,就没有绝对的和平,只有相对
的平静,而在平静的背后,从国家的角度讲,是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的对峙,
只有当对峙双方实力相当势均力敌的时候,这种相对的平静才会出现。从那片
草坪的角度上讲,是个人意志、智慧和人格的较量,正因为有人在这片草坪上
同潜在的对手讨论战争问题,还有另外一些人在挖空心思抱着陈旧的装备寻找
不陈旧的办法,战争才没有以暴力的形式出现。否则,傲慢的考夫特会跟你磨
嘴皮子吗?门都没有,有时间他还不如去泡妞呢!
现在岑立昊确认了,考夫特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在这批留学生中,真正参加过
战争的不是很多,考夫特是其中名气较大的一位,在六年前中东地区的“飞虎行
动”中,他曾率领一个营孤军深入到对方纵深,搜寻对方的师指挥所,被包围后
督部死打硬拼,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创造了现代战争海底捞月的奇迹。
自从有了那一次无边无际的闲扯,岑立昊对考夫特就不像过去那样处处看着不
顺眼了。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罢,只要他是个人,他都必然具备人的基本素
质,只要不是在战争中你死我活,那么在彼此的身上都有常人所有的优点和缺
点。况且,在没有明确敌我关系之前,岑立昊认为考夫特是一个人味很浓的人
。
后来孔宪政告诉岑立昊,考夫特这家伙很倔,听说他去年还是少将,因为对一
次考核有意见,同上司闹翻了脸,结果被抠掉了一颗星。
岑立昊说,那厉害,光凭敢跟顶头上司闹别扭,不惜降衔一级,就可以看出此
人的胆量和胸怀,无所畏惧,不患得患失,敢于坚持,一般人能做得到吗?
孔宪政说,所以啊,斗争将是长期的,艰巨的。
后来岑立昊对考夫特又多了一份关注,他觉得考夫特这个人挺有代表性,除了
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差异以及使命职责的区别,就人格而言,他还是能够认同考
夫特的,作为军官,他有理由认为考夫特的身上有一些他不具备的东西或者说
是被压抑了东西,也自然有些值得学习的东西。学学考夫特没错,这也算是以
夷之长以制夷吧?
尽管他在嘴上很硬,所谓最大的自由是心灵的自由,可是扪心自问,他的心灵
比考夫特更自由吗?难说。回想在国内下部队,几乎所到之处,师团主官们都
流露出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个词几乎是每个师团主官都时时刻刻挂在嘴上落实在行动上的。干吗要如履
薄冰呢?到底谁是冰?谁把冰弄得这么薄?一支作战部队,提高战斗力是首要
的任务,决定个人命运的,只能是战斗力标准,这应该是很明白的事情,甚至
是可以量化的事情,是可以用政策衡量的事情,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事情
。如果一切规范了,按照标准,按照程序,那还会出现如履薄冰的情况吗?岑
立昊想,回国之后,他一定要向唐云际部长汇报这个想法,要为中国的军官解
决这个如履薄冰的问题。有薄冰横亘在前,就不可能脚踏实地,就只能战战兢
兢小心翼翼像走钢丝那样摇摆平衡,像绕暗礁那样见风使舵,只要如履薄冰的
感觉存在一天,他们的手脚和心灵就会被捆绑一天,战斗力的提高就会耽搁一
天。
考夫特对岑立昊也很关注,认为岑立昊是一个很清醒很理性、同时职业精神也
很强的军人,尤其是岑立昊单元论文《论现代战争进攻、对峙和防御之转换》
,就联合作战指挥以及未来陆战发展,地面步兵的任务及战术,提出了一些新
的思路,学术评估委员会十一名专家几乎全部给了最高分,这就让考夫特格外
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