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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龙眉头紧锁,缓声应道:“此战能获大捷,全靠裴将军里应外合,其功劳不可不看。至于高句丽人设计围攻营府军和袭击辽州、盖州、白涯三城,也并非出自他的计谋,罪魁祸首乃高元亮这恶贼,怨有头、债有主,我当为死难的程老将军、阿将军、营府军和苍鹰军的将士们报仇!”
程务挺有些不信,应声道:“以高元亮那厮水平焉能想出如此计谋,我不信,弟兄们也不会信!大帅,紫薇兄弟们的仇,可以放在一边,父仇,老阿的仇、营府兵的仇不能不报!”
娄师德在旁边接上话道:“俺也不信,大帅,这厮虽然为夺取辽州、安市有些功劳,但没有他搅局,辽州不会落入敌手,安市也早是我军囊中之物了,何必费这些周章,折损这么多将士,连阿都勇都搭进去了,如此算起来,他罪大于功,该杀!”
李林龙知道此事要不有个明确了断,手下的将士们是绝不会答应的,那时自己为了稳定军心不得不挥泪斩掉裴行俭。他对外喊道:“带高元亮!”
他只所以敢这样喊,是因为在夺取安市时抓住了高元亮的独子,以此为依托,他派杨雪做高元亮工作,以善待其子为条件,让高元亮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以解脱裴行俭。高元亮知道自己必死,痛快答应了。
高元亮被五花大绑带进了大堂。他脸上毫无惧色,用藐视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堂中的诸人,嘲弄地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这么多软骨头的孬种,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他的目光停留在裴行俭的身上,怒气迅速浮现,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奸细,我对你如此之好,如此信任你,依然不能交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你如此作为,还不如一刀杀了你,才解我心头之恨。”
裴行俭被程务挺、娄师德闹的坐立不安,又见高元亮进来,更是七上八下。今见高元亮如此之说,心中由诧异到不解。他偷眼瞧瞧李林龙,见他胸有成竹,心下了然,知道是李林龙为其做了安排,心内感激油然而升。
“高元亮,在白涯之战中围攻营府军可是裴行捡的杰作?”李林龙单刀直入地问道。
“哈哈,那是你爷爷我的杰作!这狗贼难道有这等能耐吗?亏了没听这狗奸细直取营州的计谋,不然我全军危矣!呸,恶贼!” 高元亮愤恨地骂着。
裴行俭心里有底,虽有些羞愧,还是站起来应道:“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要不是你还算聪明,恐怕早是我唐军腹中之肉了!你对我有信任可言吗?袭取辽州如此大的事情,你却只与杨万荣等人商议,可曾询问过我?今天你做了阶下囚,是真正活该,可惜我辽州三万唐军将士,因为我无能没有将情报送出,白白搭上了性命,都是你这厮贼人耍的奸谋!”
袭击辽州之战,实则出自裴行俭计谋,但他是借高元亮之口安排作战,其他高句丽将领也不知情。高元亮不说,那就是死无对证。
他俩一番对证,听在其他人耳朵里,都感觉,裴行俭原来跑到高句丽那里是去做暗探了,并没有背叛大唐。程务挺听在耳朵里,心里虽然怀疑,但不得不信,手中的剑已经重新入鞘了。而娄师德等因为其构陷紫薇学友一事,心中依然耿耿与怀。
李林龙见目的已经达到,厉声喝道:“将高元亮此贼推出去砍了,祭奠程老将军、阿将军和死难将士!”
几名将士进来押着高元亮向外走,而高元亮努力昂着头骂道:“裴狗和唐狗们,我高句丽的大军早晚会替我报仇的!”
须臾,有将士将高元亮的首级端上来给大家过目。
李林龙见时机成熟,大声说道:“事实已经证明,裴大人是为了朝廷大计而冒险进入高句丽。他是欲立新功,以希望圣上赦免他,并非背叛朝廷!此乃大仁大智之举,理应嘉奖。我当上报朝廷,奖其忠义,大家可有疑义?”
诸将多没有声音,程务挺虽感觉不妥,但也觉得没有证据,不好多说,而娄师德心内虽然不服,但山主站在大义上的提议,不好辩驳,也选择了沉默。
李林龙见此事基本过关,话题转移,说道:“我军此战将士们多有功绩,我当按其功劳上表奏请陛下裁定嘉奖。”他顿了顿又说道:“诸位将领,现在高句丽军队已经元气大伤,正是我军扫荡的时候,但目前气候还有些寒冷,不利于我军攻城掠地,所以我决定各军暂时休整,待到雪化后兵分三路扫荡鸭绿江北岸高句丽人据守的剩余据点。”
会散了。
程务挺、娄师德,两个人盘腿坐在热呼呼的火炕上,喝着杨雪煮的茶汤,跟李林龙聊天。
李林龙劝解道:“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弟兄,大家出生入死,论个人感情而言,大家就是亲人一样,你们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务挺要报杀父之仇,我理解,但要找对人,错杀无辜,不是我男儿本色,寻仇当要有证据为依托。程老将军、阿都灵的战死,都不失我大唐男儿本色。如果有证据显示这一切是裴行俭的主使,我也不会放过他!都是我调度的不好。
师德,为自己学友打抱不平,我感到欣慰,但裴行俭所造之孽,毕竟已经过去,只要他真心诚意向我紫薇诸仕忏悔,大家还需以宽阔胸怀对之。裴行俭此人是名人才,贸然杀了,虽然很痛快,却使国家和我军少了位将才,太可惜了!好在他没有参与坑杀我唐军将士,至于他欠我紫薇诸士的,也是各为其主,只要他真心悔改,并愿意为我苍鹰军效力,就这样了了吧。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得此人对壮大我们苍鹰军当有好处!。”
俩人知道李林龙说的有理,也只好点头赞同。
李林龙又见了裴行俭,裴行俭感激他为自己多方遮掩,救了自己的性命,跪地叩谢。李林龙从心里感觉无法与此人亲近。但可用之人与亲近之人,是有区别的,这点他还拿捏的清楚。
李林龙将其搀起,笑着说道:“行俭兄,咱俩是不打不相识,几次交手,英雄相惜,我对你仰慕的很!”
裴行俭心内感慨,应道:“历经几难,最后才感到大帅的大才非一般人可比,论才智,论仁德,我都望尘莫及,我心悦成服,愿为大帅一马前卒,为大帅冲锋陷阵,永不背叛!我也会找机会与紫薇诸将军和解的。”
李林龙见他神情诚恳,心内高兴,道:“我得你这样的一员大将,心内高兴,好,今日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军府大堂内,俩人彻夜长谈,构想着攻过鸭渌水的方案,越聊越近……
第十五章 千里棋盘(清盘)
程务挺又和娄师德、龙广、陈涣然一起探视了违反军纪的切达罗,嘲笑他挨了军棍,大骂邓迪心狠,连前辈也敢打。兄弟几个不常相聚,吵吵嚷嚷,大喊大叫的,把侍卫们吓的远远躲在一边不敢靠前。
在光头的提议下,几个人带着酒祭奠了阿都勇。西北的老兄弟又少了一个。程务挺的心里很难过。虽然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是从军男儿的最好归宿,但这样一个一个地减员下去,谁的心情能好?
忙完这些事,程务挺匆匆返回营州。身为暂代营府兵的统帅,他的军务很繁杂,每天除了例行的整军演武,他还要帮助筹集、中转白涯、盖州等地的军粮物资,招募补充兵丁,运转伤员等,责任很重。
刚在中军大堂坐定,灵儿就欢快地飞了进来。灵儿心思缜密,里里外外替他忙碌,实实在在分担了不少事情。
“挺哥哥,我大哥杀了裴行俭那贼人吗?”她知道程务挺恨死裴行俭,肯定要亲手杀了他。但要是李林龙下令就不一样了,起码不是违反军纪,所以异常关心。
程务挺抬头瞧了一眼心爱的疯妹子,神情满是无奈叹气道:“大帅让高元亮那贼人与他当堂对质。高元亮把所有计谋都说成自己想出来的,还大骂裴行俭是大唐暗探,如此对质到把裴行俭的罪责摘了个干净。所以大帅只把高元亮杀了,而裴行俭因破敌有功,反而报请朝廷嘉奖。”
灵儿睁着忽闪的大眼睛,充满疑惑地问道:“高元亮?他不就是个蛮子吗?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不是他说了假话,有意袒护裴贼?”
程务挺点点头道:“是啊!我也有此疑问。可是大帅瞧来也有护着裴贼的意思,我能说什么?更何况毕竟没有证据指认裴贼主谋围攻营府军!”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睁大了眼睛,等着裴贼露出尾巴,那时大帅也拦不住!早晚宰了他。”
灵儿怕程务挺上火,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娇声说道:“挺哥哥,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毕竟杀了高元亮,也算为伯父报了仇。至于裴贼,要是安分守己还好,倘若张狂,咱们随时可以取了他的人头。对了,我哥忙什么呢?不会天天泡杨雪那妖女吧?”
程务挺眉头皱在一起道:“他最近忙着安抚那些归顺的高句丽将领。听他的意思是从五万俘虏中挑选精壮的组成高句丽新军,剩余的暂时修路筑城,或等高句丽王庭赎回。苍鹰军规模又要扩大了!”
灵儿非常不满意,小嘴撅起道:“他满脑袋都是苍鹰军,也不问他妹妹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程务挺被灵儿的模样逗笑了,拽过灵儿的手把她带到自己面前,搂在怀里笑道:“你哥哥把你交给了我,他已经大撒手,不要你了,以后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这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记住呀,你现在是姓程,嘿嘿!”
灵儿小手捏住他的鼻子,娇气地应道:“你真臭美,你还没娶我呢,干嘛让我听你的!”
俩人窃窃私语起了悄悄话,天色渐渐黑了,灵儿才离开了大堂。
程务挺取出笔墨纸砚,准备写一道密折,把最近在辽东发生的事情细禀圣上。作为当今圣上信赖的嫡系,他被派到李林龙身边时,就被授予任务监视李林龙的一举一动。这项秘密职责已经延续四年有余,每个月底他都要写一封密折,由跟随自己的大内密差送到京师圣上那里,而皇帝的密旨也以普通信函的形式转交过来。
几年来,特别是和灵儿交往以后。他在密折里几乎都是以赞许口吻把李林龙情况详细奏报,而今天他想写写对裴行俭的怀疑和对李林龙袒护的不解。
他满肚子的话想禀报给圣上,但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不断把写到一半的奏折揉成一团撕掉。他心里有顾虑,自己的密折,陛下一定会很重视,万一措辞不当,陛下对李林龙产生疑心,那样如何对得起信任和提拔自己的大帅?如何对得起深爱自己的灵儿?可不奏明裴行俭的事,心又不甘,所以他下笔时颇感沉重。不断将写一半的密折撕掉,一会脚底下堆积了团团废弃的草稿……
一个月后。正月快到了,皇城翠微宫内到处张灯结彩,清扫积尘,一片喜气洋洋。高宗先后接到了李林龙报请表彰有功之臣的奏折和程务挺的密折。
密折里详细说明了李林龙指挥夺取安市、辽州城的功勋,里面多是赞誉之词,对裴行俭其人诱杀献城也详细描述了一番,但对他冒险进入高句丽的托词表示了怀疑。
李林龙奏折里是如何取得胜利的奏告,基本与密折内的情况吻合。奏折后附有长长一溜有功之臣的名单和所立功绩。
高宗的心情本来很好,正月前的大捷,让他和朝廷众臣安心了许多。但这封程务挺的密函……他沉思不语,无法决断,手不自觉摁住了脑门。最近他头常常疼痛,睡后常常因轻微的声音而惊醒。这种病痛折磨得他无法静心处理朝政,尤其是一思虑疼痛就加剧。所以他把很多政务交给武媚娘打理。现在脑袋又疼上了,他便想起了武媚娘。
“皇后驾道!”太监拉长音在外面奏禀。
武媚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瞧见高宗手摁住头部,急忙加快脚步走到跟前,关切地说道:“陛下,你的头疼又犯了,我请太医为陛下看看。”
高宗摆了摆手,拿起李林龙的奏折递给她道:“你看看这个奏折,帮朕处理一下!朕的意思是,对裴行俭不可重用,此人到底是背叛朝廷还是为大唐去做暗探很难鉴定,万不可相信一面之词,赏他个闲职也是朝廷对李林龙的安慰了!”说着站起,顺手把程务挺写的密折掖入自己的袖中,信步向后面的龙床走去。
武媚娘殷勤地扶他到龙床,并服侍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才走回龙案前坐定,拿起李林龙的奏折看了看,一会便有了决断……
辽东半岛春天来的早,刚刚打春,积雪便消融了,一些树木上生出了绿芽,而天气格外清爽,气温回升了很多。
在安市的李林龙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补齐了苍鹰军几部的空缺兵额,又把三万归顺朝廷的高句丽人编成了新军,由杨万荣、裴行俭、金顺可利各带一军训练整顿。
看着气候渐暖,道路畅通,李林龙决定发动对鸭绿江北岸剩余高句丽军镇的全面攻击。他把全军分成三路,薛仁贵率领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