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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大雁仿佛降落到了台上,听那声音就象是两只大雁在舞台上嬉戏着,过了一会突然传出猎人收网的声音,接着是大雁翅膀拍打在地上,鸣叫声也变得凄惨起来,台下的观众脑海间不觉浮现出猎人捕雁,大雁在网中垂死挣扎的情景来。
就在观众听得入迷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从舞台的暗影里缓缓传出:余曾遇一捕雁者,听他说起,有次曾捕得一雁,杀之,而另一雁脱网,见伴侣被杀,盘旋空中悲鸣不去,最后竟投地而死,捕雁者心生不忍,将此二雁葬于汾水之边,余闻之,感慨万分,作《雁丘词》以记之。
舞台上除是偶尔传来一声大雁悲鸣,还看不到一个人,然而台下的观众听了这个凄美的故事,许多人已经热泪盈眶,叹息不已!
这时李湘弦着一身无袖的长裙,现身在舞台中央的光柱中,她那身长裙画满了鸟儿的羽翼,发髻上也插着雁翎,仿佛一只雁儿!
这时随着哀伤动听,直入肺腑的琴声,李湘弦双臂在灯柱下张开如大雁的翅膀,轻轻扇动起来。
她用大雁的身姿,旋转,或快或慢,或柔或刚的摆臂,此刻,她的眼神,他的舞姿都带出无比的美感,美得哀伤而绝望;
也许美丽也很无奈,哀伤似无尽,凄美让人心碎。
命运总是无凭,她那忽慢忽快的舞姿,充满了对命运不顾一切的挣扎和祈求,悲怆的眼神,演绎出了一幅最为心碎凄美的画卷,是对爱的离去,伤的无尽,还是痛的无边,让人无尽的遐想……。
而此时,在凄婉的琴声中,那个充满磁性的男音再次缓缓响起,他每低诵一句,李湘弦便一边起舞一边跟着凄然而歌: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曲尽之时,李湘弦如一只投地而死的孤雁,萎靡在舞台上,而天空中,又依稀传来几串大雁的鸣叫声,还有羽翼扇动时发出的风声,渐去渐远,最终如消失在天际的天籁之音……
台下悄然无声,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淌满了泪水,包括前夜扬言杨逸骗不到她眼泪的苏家小娘子,此刻也已经是泣不成声,凄凄切切的样子!
台下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有些人竟边大声吟诵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边嚎啕大哭,黑压压的观众,除了吟诵声与哭泣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人们久久地沉浸在这一出凄美感人的画卷当中。
直到台上的琉璃灯再次全部亮了起来,李湘弦抹着眼泪起身答谢,台下的观众才回过神来。
转瞬之间,观众带着泪水报以了铺天盖地的喝彩声,绵绵不绝,如风暴卷起的浪潮声,一浪接着一浪,让人耳鼓生痛,人们争涌过来,无数的花绸当空飞舞,如春天里万花怒放,灿若银河中的星辰。
许多人送出五十朵,感觉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与大赛的组织者争吵起来,非要多卖一些来赠与李湘弦,还好今天王城兵马司多派来了两千兵丁,否则场面非要再次失控、而造成新一轮的践踏事件不可。
李湘弦这次的表演,虽然观众只看到了灯柱下的李湘弦一人,但事实上有四人参与,其中包括杨逸在内,吟诵《雁丘词》的就是他,还有一个琴师,外加一个擅长口技的人,那些大雁的鸣叫声、羽翼声、投地而死的哀鸣声等等,就是靠他的口技完成的。
直到下台时,李湘弦的眼泪还一直收不住,瞧她被自己的演绎感动得唏哩哗啦的样子,杨逸不禁失声而笑!
“杨郎,你少笑奴家,谁让你作出这么感人的词作,设计出这么感人的舞蹈来的!”
“呵呵,是湘弦你表演得好!”
接下来上台表演的几位姑娘不免吃亏些,李湘弦的一出生死恋感动了整个东京城,人们还没有完全从那凄美的意境中摆脱出来,她们接着上台表演,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最后结果出来了,李湘弦毫无疑问赢得了花魁美誉,赵文姬、紫荷、还有寻芳楼的阮三娘同列四大行首!
直到比赛结束,人们久久舍不得散去,围在台下放声谈论着这一届的花魁大赛,而带给他们无比感动的李湘弦,人们自发的送了她一个雁儿姑娘的别称!
她那雁儿投地殉情的形象已深入每一个人的心中,而那曲问世间情为何物的《雁丘词》,立即就传遍了东京城,成为无上的经典之一。
对面船上的尹焞此刻已是面若死灰,十万贯啊!整整十万贯啊!
尹家虽然世代高官,但也没达到把十万贯视为小菜一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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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科场案发
···
从第二天起,东京城到处在传诵着那首《雁丘词》,那些痴男怨女每提起李湘弦的表演,依然是热泪盈眶,感慨连连!有些人甚至打听起那对大雁所葬之处来,打算跑到汾水去拜祭一翻。
一夜之间,杨逸在京城的名声达到了巅峰,不但因为这首《雁丘词》,同时还因为他是十万贯豪赌的大赢家,名利双收这个词用在杨逸身上,此刻再贴切不过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尹焞一时自然拿不出十万贯来,东凑西借得到二万贯给杨逸,算是付了第一批款,这事早已弄得满城皆知,尹焞赖是赖不掉的,这年头读书人爱名甚于爱命,尹焞也不例外,给杨逸打了张欠条,灰溜溜的回家筹钱去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筹到,杨逸现在顾不得去管他了,因为两场危机急待他去面对。
一方面是来自弥勒教的,从花魁大赛第一夜的暗杀,再想起前两天见到林可儿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寒光,杨逸心中也萌生了浓浓的杀机。
想确定是林可儿,这个用一个简单的排除法就能得到答案。
当时紫荷领先李湘弦很多,在这种情况下,尹焞一个书生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朱光庭更不可能,在杨逸想来,朱光庭现在忙着应付朝中的风浪都忙不过来,根本没闲心思来对付自己,就是要对付自己,这些在朝中玩惯了政治阴谋的人,也绝对不屑于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谁若向他们献上这样的主意,估计他们也会觉得是对自己智商的一种污辱。
弥勒教确实不好惹,杀机重重啊!
要动林可儿,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想弄死她不难,但关键是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同时,立即弄死林可儿的话,她这条线很可能就断了,这人是弥勒教中护法,被派到京城来执行什么重大任务,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就这么弄死了太可惜!
这几天杨逸一直在就此事作着布置!
让他没想到的是,另一场危机来得更突然,恩科考试经过考官的努力,终于阅卷完了!
此时的科举考试是要实行‘锁院’制度的,也就是说各个考官从临时被任命为知贡举起,就被锁在‘贡院’,不得与外界接触,直到阅卷完毕,才能‘开院’放榜!
这个过程‘贡院’中发生什么,外间是无从知道的,而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就出乎赵煦的预料!
这次科举试题已经越过了旧党的承受底线,所以他们绝不能退让,在贡院之中,李清臣虽然据理力争,但站在新党一边的只有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上榜的竟然百分之八十是支持旧党的考生,他们对新政作了猛烈的评击,就是这些人,竟然把一甲二甲的榜单都占满了,而杨逸是唯一一个进入二甲的‘新党信徒’!
赵煦听到这个结果后,气得吐血,他是真的吐血了,把随侍有太监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皇帝的身体状况向来就是绝密之秘,为了防止消息走露,知情者往往没什么好下场,然而赵煦将嘴边的血渍一抹,全然不顾这些,昂然的上朝去了!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早等着他,参拜大礼行过后,赵煦那瘦弱的身驱坐在那宽大的御座上,肩背却挺直如松,目光烔烔地望着满朝大臣,不言不动。
他还没有发难,御使邓中铭就先出班奏道:“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李清臣枉顾朝廷律令,徇私枉法;据臣所查,此次加参恩科的考生之中,有一名来自杭州的考生叫杨逸,此人原叫李逸。
李清臣长子李乐然在杭州仁和任县丞其间,曾养有一外室杨氏,而李逸正是李乐然与外室杨氏所生,因此,作为此次主考官的李清臣与考生杨逸实为祖孙!
令人惊诧的是,科举前李逸突然改名杨逸,这分明是李清臣祖孙俩串通一气,让李逸更名以欺瞒朝廷,以达到徇私舞弊的目的!
陛下,科举乃是朝廷论才大典,李清臣利用职务之便,将科举视同儿戏,行此不法之事,若不严惩,朝廷纲纪不存,且天下悠悠之口难堵,因此,臣认为当按朝廷律法,立即革去李清臣一切官职,交由大理寺查审!”
邓中铭话声一落,殿中百官顿时哗然,邓中铭言之凿凿,而且一查便知事情真假,应该不会拿这等事来胡说,但就算许多旧党大臣,出于对李清臣性格的了解,心里也不相信他是真的串通自己孙子行此徇私之事的!
然内情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旧两党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这时候只要坐实李清臣与杨逸是祖孙便足够了!在科举考试中,朝廷有明文规定,只要考官与考生沾亲带故的,必须到朝廷另开的试场考试,避开这层亲属关系。
而现在只要坐实李清臣与杨逸是祖孙,这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李清臣现在算是新党二号人物,此人一去,这将是对新党巨大的打击,甚至能动摇赵煦对元丰党人的信任。
因此,声讨李清臣的声音立即充斥着整个大殿,人人脸上都是激愤万分的样子,仿佛不治李清臣大罪国将不国,天下就要大乱一般。
刚刚出‘贡院’(武成王庙),第一天来上朝的李清臣心里也是惊愕万分,他也隐约听说过自己长子在杭州为官时曾养有外室,但这些年他一直贬谪在外,为了不连累家人,他与魏县的家人连书信来往都极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个孙子在杭州!
李清臣是高傲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自持立身清正,甚至不屑去争辩,脸上更没有多少波动,任由满朝元祐党人高声叫嚷,他就象一只立于鸡群的鹤,孤独但绝不失掉自己高傲的本性!
赵煦也任由满朝元祐党人叫嚷着,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就象九年来那般平静!
赵煦心里明白,下面这些人要打击不是那个考生杨逸,甚至也不是李清臣,他们真正要打击的是自己,他们千方百计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改变心中的意志罢了!
以前赵煦显得平静,元祐党人觉得很自然,但现在,赵煦每次超乎寻常的平静都让元祐党人心底阵阵发毛,朝堂上的叫嚷声渐渐地小了下来。
到此时赵煦才向李清臣沉声问道:“李尚书,考生杨逸是否真是你的孙儿?”
李清臣执笏出班奏道:“禀陛下,杨逸是否是臣的孙子,臣对此一无所知,至于邓御使告臣串通杨逸行徇私舞弊之事,臣只能说绝无此事,但请陛下明察!”
“荒谬!杨逸是不是你的孙子,你还能不知道?李清臣,事实具在,容不得你抵赖,陛下,朝廷自有律法在,考官与考生有亲属关系者,必须回避,李清臣身为主考官,视朝廷律法如无物,陛下,此等奸佞若不严惩,巩天下泱泱!万千百姓怨气难平!”
右谏议大夫朱光庭再也忍不住,开始跳出来大声驳斥李清臣,同时还对吕大防等人施以眼色,希望这些重臣一齐站出来向赵煦施压,尽快将此事定案下来。
还没等吕大防等人站出来,赵煦就淡淡地问道:“朕说过不加以严惩了吗?然李清臣乃一部尚书,若只凭邓中铭一翻说词就治以大罪,各位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朱光庭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一听赵煦口气松动,立即接口道:“陛下圣明,便请陛下将李清臣与杨逸交由大理寺,查清此事来龙去脉,也好尽快还天下考生一个公道。”
赵煦扫了朱光庭一眼,突然喊道:“刑部尚书苏颂何在?”
赵煦喊完,一个须发斑白,但精神健朗的老臣出班答道:“臣,刑部尚书苏颂,聆听陛下圣喻”
“李清臣一案就交由你刑部来审查,苏尚书务必亲力亲为,尽快把案情查清。”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