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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睁开眼睛,问坐在司机旁边的茅秉才:“到了什么地方?”
“唐田,一半路程了。”
汽车速度缓慢,车轮下是日军进攻时先修了个形状勉强通车、战后又派部队和民工加以整理的战时急造公路。战前高飞组织民众毁路还田,这个“土”办法有效限制了日军重型火炮随步兵开进,大大降低了日军的攻击能力。在起草呈重庆的作战详报时,高飞专门提到将这一条列入成功的经验。
战场的枪炮声尚未停息,举国上下已开始欢庆胜利。
崇阳、通城这些有名无名的城市,跃然全国各大报刊,而高飞、老黑、谢依等等老名字再度被炒得滚,
重庆。
重庆主要街道上已搭起几座巨大的胜利牌坊。在这些用松柏枝和鲜花缀成的牌坊上,“庆祝冬季攻势大捷胜利”几个镶金大字好生激动人心。这座战时首都的大街小巷,掺入了庆祝胜利的内容。
一家商店门前大红绸布上书写着:“我们以歼灭日军来欢庆敌人的投降”
在这对乐观的老板和老板娘看来,鬼子最迟明年投降是无疑的了。
一天之中,高飞收到国民政府、军委会、国民大会及诸多民众团体、党政要员、社会名流的贺电、贺信。其中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蒋委员长发来的洋溢着喜悦的祝贺电文。对于高飞,其实有这一封也就够了。
汽车减速,慢慢停稳。高飞下意识地整理军容,振作精神。福临铺,碧水青山间一座小镇。今天将在这里举行一个特殊的仪式。前天副官将一份请示电话记录给他时,他不假思索地签上“如拟”二字,又吩咐其他活动一律让路。这些天中,高飞被记者、名流和各类活动,被鲜花、镁光灯、掌声和赞扬吹嘘的言辞团团围困。他需要这样一个活动,镇静一下自己的头脑,使他不要忘记战争和胜利的真正含义。
薛岳、陈诚等人在车下迎接。今天是一个特殊的场合,人们平静地敬礼、还礼,简短的问候,没有一句寒暄
部队已在一座向阳山坡前整齐肃立。数千名士兵,像一片年轻的丛林,他们全部穿着整洁的军装,全副战斗装束,钢盔乌亮,绑腿打得如同马上出发去进行一次远征。
青山之阳,一座崭新的墓碑。
呢制军服笔挺、将星闪亮的军官们在高飞的带领下,手托军帽,缓步登上台阶。
铭联:“崇阳千秋不朽,通城一战成功。”
将军们垂头,为死去的士兵默哀,三鞠躬。100名仪仗队员般英武的士兵整齐地向长空鸣枪。
枪声如雷、如雨,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蒋介石致高飞电文:
“此次冬季攻势,歼敌过半,捷报传来,举国振奋,俱是指挥有力,将士用命,无任嘉勉,所有此役有功人员,希切实查明评报,其死伤官兵,并应查报,以凭奖恤,自兹胜利初基业已奠定,我将士之责任愈重,务望勉励所部,格外戒慎,倍加努力,勿骄矜、勿懈怠,光大战绩,用集大勉,至深企盼。”
何应钦贺电:
“高将军:此次会战,经获全胜,捷音传来,良深欣贺,吾兄指挥有方,杀敌致果,厥功光伟,日军遭此惨败,心胆俱寒,仍希再接再厉,奋迈前进,以获全功。”
国民政府电文:
“高长官勋鉴:此次冬季攻势,关系战局綦重,该长官指挥有方,所部忠勇效命,歼除顽敌,保障全湘,捷报传来,举国欢欣,应即复电嘉慰,并饬传谕所属,益加奋勉。”
国民参政会驻会15名委员联名贺电,署名:
“张澜、孔庚、褚辅成、江庸、董必武、许德珩、邓飞黄、刘叔模、范予遂、李中望、许孝炎、陈博生、李琮、秦邦宪、高惜冰、史良。”
1939年12月6日凌晨5时30分,山城重庆城区街道上,一支轻便的车队快速掠过,直奔郊外机场。
警卫森严的重庆机场,停机坪和跑道的照明灯、信号灯大开。一架等在跑道尽头的飞机在车队到达几分钟后,轰轰隆隆地启动马达,由慢而快地向前冲去,渐渐脱离地面,在半空中一转头,直插曙色微明的东方天际。
蒋介石倚在机舱内的沙发乘座上,一脸倦态。
从一早开始,电台将“歼敌万余”的消息轮番广播。各大报刊更是煞有介事地抢发号外,头版核桃大的字打出通栏标题,二、三、四版则塞满评论文章、战地报道、新闻照片、火线采访、侧记、见闻等等,着实弄出一派“大捷”风光。蒋介石翻着报纸,心里也真服气了陈布雷、吴铁城、吴鼎昌这些笔杆子,一夜之间,魔幻般变出那么多文章
既然是“胜利”,国民政府、国民议会、军委会、各民众团体便又要照例发贺电贺信。侍从室副主任林蔚请示是否以委员长个人名义发贺电时,蒋介石心中主意已定,回答说:“不必了,请你安排一下,我去登门道贺。”
就胜利,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孙科接受港报记者采访时说:“中国军队已取得主动地位,预计半年内将有惊人之军事发展国军队在湘北之胜利,奠定了对日军反攻及收复汉口、广州之大道”云云。
在广西桂林各界纪念国庆暨庆祝“大捷”群众集会上,军委会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将军致辞中云:“此次大捷乃为我转败为胜之枢纽。”
抗战至今,无论国际形势是否有利,国力衰竭、百姓困苦,民众在心理上需要“胜利”这剂补药,否则何以继续苦撑?
当飞机的马达声从西天云际间隐隐传来时,高飞率第四战区主要将领走出南岳机场一侧临时设置的候机休息室。
但高飞心里沉甸甸的,不只是因为没有接到蒋介石的祝贺,而是,他还在那里牵挂着还在通山浴血奋战的新9旅,还在牵挂着自己的兄弟:锁柱
12月5日上午7时,通山城区周围在剧烈的爆炸中腾起浓浓的黑烟。日军对通山新的进攻开始了。
敌又发起猛攻,突入街区。18团秦汉成团长亲自指挥官兵以手榴弹和白刃与敌搏斗。经过极惨烈的巷战,将突入街区之敌悉数歼灭,阵地转危为安。战中敌215联队长冈田尔大佐等多名日军官被中国军队击毙。
中国官兵以惨烈的搏杀打退日军一次次强大的攻势,阵地上横尸累累,留在记忆之中的是一片血光,而日军的进攻同样伤亡惨重,历史对它的记载亦是鲜血淋漓。战后,日军33师团214联队长川户平一回忆道:
(12月)5日开始了对通山的猛攻。战斗极其惨烈,尤其是各级军官伤亡严重,令人总不能从悲愤的情绪中自拔
5日,继续攻击前次未能占领的敌人阵地,战斗中,新到任的第1大队长关根彰大尉和带伤指挥的第2大队长足立初男大尉阵亡。第3大队长迫八郎负重伤被救下阵地,但几天后伤口感染坏疽病而死去。
同日,我向师团长报告战况和伤亡情况,甘粕师团长对我联队的困难表示理解,调215联队之第3大队归我指挥。但在5日进攻敌人要点中,该大队不幸误入敌兵的手榴弹伏击区,损失极大,大队长平冈卓大尉也不幸身亡
在第一线带领士兵冲锋的中队长和小队长伤亡情况就更加严重。中队长只有一名是战前配备的,小队长全部阵亡。5日晚在电话中报告战况和伤亡时,不禁流下热泪。我对师团长说,214联队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甘粕师团长在电话的另一端久久沉默不语。
12月5日至6日,新9旅各师依托着残破的阵地阻挡着日军的疯狂进攻。在几处要点,两军反复争夺。日军的尸体、战友的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整天看见,都麻木了,战斗紧张,心理紧张,来不及想自己的生死。腐尸的气味熏得人恶心、头胀、不想吃饭,到后来也适应了。
粉碎日军新的进攻中,全旅战斗减员总计已达三分之二,自旅长到士兵,天天盼望援军到来,不知哪位京剧爱好者带了个头,全城各阵地一阵风一样流行起两句杨家将戏文中杨六郎的唱腔:
“不提那援军还罢了,提起那援军恼煞人。”
12日6时傍晚,日军第33师团师团长甘粕重太郎带领高级军官遥拜东方本土。仪式毕,他抽出战刀,向通山城猛地一挥。
出于熟悉攻击路线和守军战术的考虑,甘粕重太郎以3个主力联队为第三次攻势的先头部队。
从这次攻势一开始,相互拼杀的双方就同时可以使用“垂死挣扎”这个词来形容了。
4日、5日两天激战,川户平一联队3名刚刚代理大队长的军官全部阵亡。联队攻击的西门阵地的中国守军仿佛打不死、死不完似的。6日傍晚,川户平一将刚穿了两天的少将军服脱下来,亲手叠得整整齐齐,打在行军背囊中。他集合起联队全体残兵200余人,自己举着联队军旗,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士兵们从联队长的表情中感觉出这次冲锋的含义,纷纷互相托付后事。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齐声大喊故乡的一个村庄或一座山的名字,然后回到队伍之中。
川户平一少将亲率的队伍刚要出发时,师团司令部的一名参谋赶来了解情况,见此情景后立即打电话报告师团长甘粕重太郎。甘粕重太郎考虑这次攻击行动除了表示帝国军人的忠诚和勇气,对摧毁守军阵地并无多大意义。他指示川户平一,于7日清晨在航空兵配合下发起进攻,取消了这次川户平一在以后称之为“悲壮的决一死战”的进攻行动。
儿玉忠雄大佐的213联队在4、5两日进攻中国阵地。中国官兵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频频以手榴弹大量杀伤日军,而守军的工事则在日军直瞄火炮的轰击中一处处被摧毁。6日下午,日军涌上阵地,两国士兵混战成一团,一时间血肉横飞,天地变色。
儿玉向甘粕重太郎报告战况时说:“本次作战中出现了现代昼间作战中很少的悲惨壮烈的场面。”
儿玉忠雄大佐入伍前是文科大学的高才生,是侵略战争将这个具有诗人气质的青年变成一名铁血军人。在回忆起这场作战时他说:“从肉体上消灭敌人,这本来是达到战争目的的手段,为此,我方的死亡也必不可免。但是,当战争之轮飞快旋转起来,死亡便成为目的,仿佛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死去。当战争终于显露出它的冷酷本性时,政治家和军事家对它无能为力。”
12月7日凌晨3时,刚刚投入通山作战的日军第14混成旅团突破了城区西北的守军阵地,并紧接着向周围扩展。5时,邻近小西门阵地守军全部阵亡,日军由这里突入城内。守军在早已构筑好的屋顶、路口工事中进行抵抗。一支支枪口从黑暗中伸出,一颗颗手榴弹从想不到的地方飞出来爆炸。日军不得已停在原地,待天亮后再行进展。
上午10时,甘粕重太郎接到报告,联队长关口雄大佐将阵亡。
关口雄吉参加过侵华战争的多次重要战役,在中日两军中都颇有名气。8时20分,关口雄吉亲往第一线督战,他看到部下在守军手榴弹攻击中伤亡惨重,指示士兵们要勇敢地扑到守军投来的手榴弹旁,在爆炸前将手榴弹拾起扔回去。关口雄吉在攻击分队士兵中亲自示范,连续扔回四颗将爆的手榴弹,士兵们激动得高声欢呼起来。
就在关口雄吉起身离开时,守军的机枪扫射过来,两颗子弹击中面部,这位“战功卓著”的年轻将领当即气绝。
几天后,川户平一填补了这个空缺。
将一群群日军射倒在地的,已是最后的士兵们射出的最后的子弹,而掀起一阵阵春雷般手榴弹爆炸的,则多是浑身无力的士兵们流血的身躯和伤残肢体的最后一搏。
凌晨3时,新9旅19团2营阵地被日军突破。5连连长及全连所剩20余人全部牺牲。
1小时后,该团3营阵地被攻破,率团作战的副团长及阵地上30余人全部牺牲。
拂晓,20师阵地,团长、3营营长及所率官兵全部牺牲。
上午9时,日军从城北、城西冲进城里。
锁柱没有任何担心,他沉吟了下,对身边的副官说道:
“我新9旅刻日死守,转入巷战,日军已经大举入城,我旅伤亡惨重,已为日军分割,此时,我已无法掌控部队,唯有带领旅部最后37名作战人员,与敌死战到底我等**军人,誓死为国,决不做倭寇俘虏请高长官代我照顾春妹子及我全家,金锁柱决不辜负长官信任,绝不辜负全国民众信任。国民**军新9旅旅长金锁柱绝笔”
说完,锁柱拿起了冲锋枪,义无返顾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