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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去,这里不用你守着”
“是”平子答应一声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妥:“不,军座不睡我也不睡”
“罗嗦什么,服从命令”方先觉的声音有种不怒而威的味。
“是”平子马上收回后半截话,一声不吭地朝自己那个房子走去,那是无数个日夜的梦中梦到的一张床:柔软的被子,结实的木板,更不用使身体经受风吹雨打的浸蚀,这么奢侈的梦中的东西,平子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这么容易就轻易得到了,他甚至来不及脱下脏兮兮的衣服,懵头栽到了被窝里,眼睛一闭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平子又梦到了这几天见到的鬼子,无数日本人魔鬼一般扑来,平子身边孤零零并无一人,他大无畏地拾起了枪,毫无畏惧地与敌缠斗,但终于寡不敌众,日本人的子弹如漫天的雪片一样朝他身体的上下左右飞舞着,子弹纷纷进入平子的身体,一颗又一颗,平子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多少子弹,但他觉得,他不能倒下,倒下了鬼子就赢了,因此他一直没有死。
“混蛋,怕死,怕死别做老子的兵”一声轰然的巨响把平子吵醒了,平子从梦中醒来,他庆幸梦中的子弹竟然不是真的,他也很快意识到刚才那声厉喝不是梦,那是外面的方军长在发脾气,一座客厅的壁祠让他掀翻了,平子大气不敢出,听着外面的声音。
原来方军长让一个电话恼了
电话是预十师葛师长打来的,葛师长一直跟着方先觉,两人关系较好,三个师中,三师、预十师、190师,第三师不久前刚刚在向上面请示后正式划拨第十军系列,经历常德会战后,10军损耗严重,于是将190师大部兵员补充到3师和预10师,留下1200余名190师的班长及以上其他骨干兵员准备去预定地点接受新兵重新编练,没想到还没出发,就接到日军将要进攻衡阳的紧急军情,这1200名官兵被军长方先觉截住了。
如今,正守卫在城郊的湘江东岸,而无数鬼子正朝他们猛攻,如果不撤到城内,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衡阳保卫战(二,
第三卷:会战!会战! 第六百五十八章 衡阳保卫战(三)
第六百五十八章衡阳保卫战(三)
190师容师长是第九战区薛长官派来的,他原是10军参谋长,刚刚调任到该师,当然也熟知方军长脾气,他向来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不敢直接请求撤退,于是就有了潘副师长找预10师的葛师长向军座求情,希望凭葛师长的和军座的关系,使得190师这1200名骨干官兵能有个暂时活命的机会。
“军座,守卫机场的54师突然去向不明,使得机场失陷,湘江东岸仅有容师长的1200名士兵,在外面能撑几天呢”葛师长和方先觉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
“54师我们不管,也管不着,但190师是我的兵,我的兵不允许有怕死之辈,我早说过了,死不要紧,每人给我杀两个鬼子再死,如今的形势到哪里不是死,死不是撤到城内的理由”
“军座,我代190师的官兵向您保证了,我保证他们每人至少可以击毙两个鬼子,但我还是请求您将他们撤到城内,以求发挥最大作战能量——您刚才也说了,到哪里都是死,为什么要让他们被孤立抛弃在湘江东岸被敌围歼呢,在如此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请求收缩战线聚集力量,以求最大限度杀伤敌人”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说穿了,就是怕死,他容有略不亲自找我怎么要你来传话,我还非得让他死守放弃东岸,那些坚固工事不白做了?衡阳的战略要地不更少了?你得明白,我们这是坚守、死守,是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委员长在开罗参加国际会议,他数度给我十军发来电报命令死守,这会谁还敢给我玩虚的”
“军座,容师长没找我,190师也没人要我找你,我是从整个战役防御的角度考虑的,鬼子这次动用了这么多的兵力,两个师团对我猛攻,其他师团阻我援兵,兵力数倍于我,我认为,我们如今尽量保持兵力弹药的合理使用,尽量确保战斗人员免遭伤亡才最关键,委员长不是说只需要三天不,只需要坚守一周吗,如今都快两周了,援兵呢,援兵在哪里呢军座您说,如果人没了,谁来守城呢”葛师长说到后面声音哽咽,事实上经过这些日子的拉锯战,17600人左右的十军,除掉伤亡人员外,能作战的充其量只有一万了,方先觉黯然半晌,不自觉地将电话丢到了地上。
“喂话中传来葛师长不停的声音,方先觉将电话一挂,在房间里摔着东西,房子很快零乱不堪。
“军座”平子怯怯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不用收拾了”方先觉慢慢静了下来,将桌子摆好,并铺好宣纸,捡起地上的毛笔,一挥而就写了四个大字。
平子虽然没读过书,但因为他脑子也不笨,也能识得几个字,尤其方先觉写的那几个字,平子最熟悉不过了,那当口讲评书的人口沫横飞之际经常写的就是这四个字,他常常偷趴在茶吧外面看看,仿佛听到了讲评书的人那抑扬顿挫的腔调:“当年岳母将这四个字刻在岳王爷背上,诸位请猜,是什么字呢?”讲评书的展开准备好的宣纸,赫然和现当口方先觉写的那四个字一样:“那就是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平子不自觉念了出来。
“小鬼你识字?”方先觉似乎有点惊讶,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即正色道:“你即刻亲往,将此四字送予190师容师长,告诉他,我批准他们的请求了,但请记住,不管城内城外,190师的每一个官兵都至少必须给我杀足两个鬼子,否则不能死”
“是”或许是那一刹那被感动,平子鄹然觉得这任务意义重大,随即启程前往执行任务。
耒水,湘江最长的支流之一。
自6月23日始,驻扎于此的190师打响了衡阳保卫战的第一枪,随后,190师和54师(仅师部和一团兵力)一南一北互相配合,与日军68师团松山支队、116大队等前后数度拉锯争夺对机场的控制权。在泉溪、五马归槽、湾塘等地僵持数日,双方都动用了炮兵、坦克、反坦克战防炮,乃至飞机在内的兵器,机场一度失而复得,最后日军用计以奸细渗透进入190师,机场最终陷入敌手。
师长容有略此刻一改往常平和的脾气而变得有点暴躁了:“打,打完算了,和小鬼子拼光为止”容有略从军参谋长下到190师当师长才这么一段时间,早没了往日“老好人”的秉性,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脾气最好的人也会暴起来。
“早在湾塘守卫的时候,我就警告过前沿的3营9连,有间谍,9连有间谍,他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呢”569团梁团长不住发着牢骚:“湾塘一破,机场还能守吗”
“什么都别说了,守卫在那里的战士基本全部殉职,除了少数新兵外,大多都是我190师的好苗子啊”容有略脸现愁容:“诸位,我190师千余人的队伍,撑到现在仅剩数百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被耒水阻隔在湘江东岸,可以说前有追兵后无去路,诸位以为如何?”
“师座,不瞒您说,我早跟葛师长通了气,请他务必和军座商榷商榷,我们190师也入城驻防”190师潘副师长终于将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有略瞪着潘副师长:“你怎么可以不经过的我的同意”
“师座,来不及的,您一直在指挥反击战,您一直无法分心,我不能动摇您坚守机场的决心,可我更得为我们190师的弟兄留条后路啊”
“后路,还有什么后路了,再说了,都这个份上了还想什么后路”容有略叹息一声:“我和54师的饶师长一样,是不再考虑后路了”
54师的任务是守卫机场,后来机场失守,按理说任务完成了就可以自行撤退,但在方先觉的要求下,54师师长不得不命令部队继续留在衡阳,当时该师除了一团长陈朝章的部队和师部外,一直到大战开始其他部队尚未归建,然而当54师和190师联合防守的阵地被鬼子撕破一角显露败相的时候,陈朝章竟然找了船只,私自将部队撤离了战场,从此下落不明,整个54师,就剩下一个光杆师部了,190师还不得不派有限的人手加以保护。
“惭愧惭愧,容师长言重了,守土抗战,我这不是份内之事吗,目前我的部队私自撤离,我还觉得无颜面对诸位呢”54师饶师长脸上闪过一丝红云。
“我决心和诸位一起,与衡阳共存亡,以弥补对部下教导无方之责”饶师长语气坚定。
“与衡阳共存亡?我们怕是进不了衡阳城了”容有略叹息一声,这声叹息使得所有人沉默起来,掩体里刹那间没有一丝声音。
“报告”外面的一名士兵的声音打乱了静默的局面。
“鬼子又来了?”
“不是,我们刚才抓住一个间谍”士兵应答。
“押进来,老子饶不了他”569团梁团长好像得以找到了发泄火气的出口:“狗日的小鬼子,狗日的间谍,老子不整死你”
“冤枉啊冤枉,我是冤枉的”此刻外面传来微带颤抖的哭腔声音,随着声音的接近,浑身湿漉的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各位军爷各位老大,行行好,我不是奸细我是中国人啊”平子的双手紧护着一个油布包成的包裹,身子抖得厉害那包裹却裹得紧紧的绝不肯松开。
“怎么抓到的?”容有略平静地问领头卫兵。
“报告军座,我们刚才看到有木筏过来就喊话,可他一听到声音就猛往水里跳,后面几名兄弟游过去,才把他拽了过来”
“或许你还不知道,对于日本人,我们一向是不要俘虏的,但这次例外,你如果说了实话,或许还有条生路”容有略目光平静地望着平子:“我们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也不指望还能活几个,可你今天到了我们这里,想要活着却也是难上加难了”
“老大啊,老哥,您就行行好吧,我真不是日本人啊”平子绝望中带着委屈:“狗日的小日本,我还巴不得多杀几个呢,您怎么这样,非把我当鬼子啊,我哪个地方像鬼子啊”
“鬼鬼祟祟半夜渡河,就算真不是鬼子,也是从衡阳往外逃跑的,也他**不是什么好人”梁团长对鬼子奸细深恶痛绝:“你不是鬼子,有什么能证明你不是鬼子”
“我,我当然有可我不能给你们,你们,你们也是国军,怎么能这样呢”平子委屈着,按他以往的脾气,除了习惯性的“嗳嗳”声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甚至没有胆子说任何辩解的话,如今为何变化如此之大,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国军怎么了,国军他娘的不能有半点脾气?”这回容师长也来火气了:“老老实实,别那么多废话,没有证据证明你自己不是鬼子奸细,老子随时会毙了你,要命还是要别的东西,你自己掂量着”
有”平子嘟囔了好一阵,突然心一横:“我的东西,必须找到190师的容师长并当面给他,否则谁也别想知道”他的手紧紧地护着手中油布包裹的东西。
容有略一怔,脸上慢慢舒展开来,他一使眼色,一个士兵马上过去强扯平子手里的油布包,没想到这一扯竟然分毫未动,士兵咦了一声,转身又来抢夺,平子也动怒了,如一头触怒的雄狮::“谁敢过来,谁再过来老子不客气了”
他头一回用“老子”这个词,似乎胆气也壮了不少,双目已经放出了寒光。
“哟嗬,不客气又怎么了”容师长微微一笑,再使一次脸色,几名卫兵扑了过去。
把手的把手、抱脚的抱脚,另有两人猛扯平子手中那个油布包。
“别扯、别扯,扯烂了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平子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着油布包,用嘴咬,用脑袋撞击接近的人,几名士兵在平子的顽强反抗下,竟无法一时得逞,随着嗤的一声,油布包被撕成数截,一些宣纸碎片散落在地,望着漫天飞舞的碎片,平子突然惊呆了。
“军座,您第一个任务我就完成不了”他失魂落魄、嘴里嘟囔着,手上已经停止了抵抗,剩下的数截油布包也随之掉落在地,宣纸片零零落落散落在地。
“师座,里面是张宣纸,已经撕碎了”卫兵怒气冲冲将平子推开,捡起那些碎纸片。
“拼起来,看看是什么”容有略微笑着。
士兵们手忙脚乱把宣纸片收集到一起,很快在地上拼凑出来。
精忠报国四字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的呼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