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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这座生活了八个多月的天下第一繁华都市,一幕幕往事仿如发生在昨rì一般。于眼前鲜活跳跃,尤其是这片小树林,竟隐隐约约传来了嘶杀呐喊声,云峰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恍惚,随手摇了摇头,拱手道:“中书令、老师、稚川先生、裴夫人、仲少、郗家女郎,所谓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正是与诸位的相识,我云峰的这一趟下都之行才得以圆满。好了,相送终有别离时,还是请回罢。”说着,又看向了荀灌娘,不放心的叮嘱道:“老师您千万别跑去谯城。否则弟子无论如何也要把您给抓回来,知道吗?”
“嗯!”荀灌娘淡淡应了声。她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已会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当初作下决定的时候,觉得自已可以坦然面对这个男人的离去,可是心爱的人儿真要走了,心里却象被挖去了一块似的,一股又酸又涩的哀愁趁机填满于其间。
“云将军保重,老夫等着你回来!”荀崧也是两眼微红,心中满是不舍,云峰的出现,使得他的女儿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父女之间的冷淡与漠然也被弥合起来,原本冷清的家里又重新恢复了生气,对于一个六旬老人来说,功名利禄早已视若云烟,有什么能比天伦之情更加重要呢?
王羲之的眼里亦是shè出了真挚的情感,与另三人拱了拱手:“请云将军保重!”
“诸位保重!”云峰回了一礼,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荀灌娘,正待翻身上马,却听到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好一个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将军请等一下!”
“呃!”众人连忙朝来声处看去,只见袁耽与他的妹妹袁女正一人背着个小包裹,正一路小跑而来呢。
“抱歉将军,我兄妹俩来迟了。”跑到近前,袁耽气喘吁吁道。
庾文君不禁奇道:“咦?袁彦道,你和女正这段rì子跑哪去了?怎么不见你们兄妹俩?将军原准备把你俩送往海门呢!”
袁耽现出了尴尬之sè,讪讪道:“这个。。。。前些rì子不是建康比较混乱嘛,女正年纪小,又是女儿家,我怕她出事,因此带她出门暂避一段时间,呵呵,就是这样!”
袁女正顿时面现不忿之sè,反驳道:“阿兄,明明是你怕遭了池鱼之灾非要出去避难好不好?怎么全推到女正头上了?哼!当时女正不愿意走,可你就像来了瘟疫似的,连招呼都顾不得与文君姊姊她们打,就拉着女正逃命般的跑到乡里去了,真无耻!”
“扑哧!”庾文君轻笑一声,看了看脸颊涨的通红的袁耽,忍不住道:“袁彦道,你还没女正胆子大呢!”
“好了!庾小娘子你少说两句”云峰打断道:“趋吉避凶,人之常情,平安无事就行,出门避难有什么丢人的?对了,袁彦道,你与女正背个包袱打算上哪去?莫非刚回来就要出远门了?”
袁女正莫名的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袁耽连忙解释起来:“听说谢尚暂时坐镇姑孰,将要和将军您一起去武昌,咱们兄妹俩呆在家里也是无所事事,不如,呵呵~~倒不如顺路去领略下大江风光也好。”
“哦?”庾文君一听,连忙挽住了袁女正,献宝似的炫耀道:“女正,你的运气真好,将军刚做出来的新式马车,告诉你,坐上面才舒服呢,一点也不颠簸,还不晃荡,来,姊姊带你去体验下!”
“哦!”袁女正应了声,正要提步,庾文君却直愣愣站着,又惊讶道:“有人来了!”众人再次看了过去。
此时的宫城东华门上,司马绍与宗室诸王远眺着云峰这一行人,接到飞报说这人要离开后,司马绍长长松了口气,他发觉,云峰给他带来的压力并不弱于王敦,原本他并不打算前来观看,不过,没亲眼见着云峰离开,心里总是不踏实,于是,强迫自已来了。
当一开始看到只有寥寥数人相送时,司马绍心头大快,心想别看你在建康搅风搅雨,可走了呢?也仅数人相送罢了,人心还是在朕的这一边啊!
却不料,没过多久,就看见有上百人自北向南而来,司马绍的好心情瞬间被扑灭下去!连忙问道:“快看看,来的是何人?”
“这个。。。。”侍从们皆是现出了迟疑之sè。
“说,朕赦你等无罪!”司马绍催促道,宗室诸王也把耳朵竖了起来,他们也被限制习武,眼神与司马绍差不多,都不大好使。
侍从们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大着胆子道:“回陛下,奴看到的有大司徒、中书监、尚书令、温侍中、汴尚书、桓常侍。。。。。”
侍从每报出一个名字,司马绍的面sè就绿上一分,好容易耐着xìng子听完,面sè已是瓦绿瓦绿一大片!娘的!朝庭能说上话的全来了!这帮子趋炎附势的狗奴!
“哼!”南顿王宗怒哼一声:“那云贼嚣张狂妄,众目睽睽下抢走钱凤与王敦尸体,又教梭东海王太妃入了道门!而陛下您顾全大局,隐忍负重,总想着此人或有一rì能改过自新,以至群臣皆以为我皇室软弱可欺!您看,全跑来给那逆贼送行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江山危矣,臣以为,绝不可再姑息此僚,应立刻下旨召天下义士共击之!”
司马绍也是恼恨无比,不过,他比南顿王宗稍好一筹,并不是不分轻重。强压下愤恨,司马绍无奈道:“朕手里仅万余禁军,如何能奈何得了那人?暂且让他再得意一阵子便是,哼!刚好趁着此人离去,朕可不能不再问事了。”
南顿王王宗也只落得个嘴狠,听到司马绍作出这般言语,只得瞪大了眼珠子继续朝下看去。
白荡湖前,前来送行的朝庭重臣与云峰一一打过招呼后,庾亮神sè复杂的看了看庾文君,向云峰郑重施了一礼:“云将军,舍妹今后就托付给你了,文君自小娇憨刁蛮,却本xìng淳良,若是有所得罪,还望云将军匆要与她计较。”
云峰微微一笑,正待拍着胸脯作下保证时,庾文君却刷的一下,脸颊瞬间红透到脖了根,抢先不依道:“阿兄你说什么呢?妹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呃~~?”庾亮一怔,不解道:“文君,你与云将军两情相悦,而且已经有过了那个,那个。。。。”
“才不是这样呢!妹清清白白,可没想过要嫁给将军!”庾文君再是头脑缺根弦,也听出了庾亮的言中之意,当即连声分辩起来,还不忘丢给云峰一个愤怒的眼神。
庾亮有些摸不清状况,又追问道:“若非如此,你为何要不顾万里与云将军远赴上邽?”
庾文君毫不讳言:“建康又肮脏,又污秽!妹憋的难受死了,而将军治下吏治清明,男女老幼各得其用,更重要的一点,文君喜欢看到西北百姓们脸上的笑容!”
第三九九章满城相送
白荡湖前的小树林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炎热的夏风拂动枝叶发出的的哗啦哗啦声、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以及马儿偶尔喷出的响鼻仿佛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庾文君的直言无忌,令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反思起来。
‘庾家娘子为何会有此一说?建康真有这么不堪吗?西北百姓的笑容里有着什么?是真诚?还是欢乐?那么建康呢?自已呢?建康的百姓有笑吗?自已的笑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某些人想的很远,脸上不自觉的浮出了一丝赫然,他们意识到,建康虽是繁华,却除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虚伪作做之外,还能剩下什么?自已何尝不是整rì带着一幅面具做人?就拿眼下来说,这么多人来送别云将军,个个都是笑容可掬,仿似多年老友一般,可是,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的真诚送别?又有多少人是出于种种缘由而抱着钻营投机的目地前来?
渐渐地,空气中弥荡起一股尴尬的气氛,云峰也不开声,微笑的看着这些老滑头们,庾文君的直斥其非令他暗感诧异,云峰希望能对在场的众人有所触动,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
“呵呵呵呵~~”突的,一阵爽郎的笑声骤然暴出,笼罩着的尴尬气氛随之消弥无踪,王导捋须笑道:“庾家娘子说的好啊,我等诸人皆是营营且且,争斗一生,都不知在忙些什么。倒还不如一个小娘子看的透彻。哎~~这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了,老夫受教了。”
“文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司徒您可别往心里去。”庾文君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头,说来也怪,起先她对王导非常厌恶,却由于云峰与王导的化敌为友,至少表面上如此,使得庾文君也不自禁的受了影响,王导这个老家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
温峤暗自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拱手道:“云将军。若不嫌冒昧,峤可否搭一趟顺风船?”
“呃?”云峰一怔,看了过去,来送行的上百人中。一大半都是跟随温峤而来,每个人都带着行李。云峰不禁问道:“温侍中莫非要出远门?这是要上哪去?”
温峤面现意味深长之sè,淡淡笑道:“由于季思(甘卓表字)莫名失去了踪迹,荆州刺史有缺,因此朝庭商议后,由士行(陶侃表字)改刺荆州,峤刺江州,刚好云将军yù往武昌,呵呵~~峤便不请自来了,这不?厚颜搭上一程。云将军意下如何?”
“哦?那倒要恭喜温侍中了。”云峰欢喜道:“船上空的很,能与温侍中结伴而行,末将求之不得。{。”接着,又吩咐亲卫让了些马匹给温峤的随从,刚要与众人告辞,却突的眼神一凝,只见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压压人群正如cháo水般奔涌而来,有男有女,有人肩上还扛着镰刀锄头等农具,显然是从田间地头赶过来的。每个人均是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朝庭重臣们都有种不真实感,有的晃了晃脑袋,也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揉着眼睛!他们敢发誓,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百姓自发赶来为人送行。
城头上的司马绍与宗室诸王也于一瞬间面如死灰。一股寒意迅速从脊椎尾骨蔓延向四肢百骸!
“这帮子贱民!”南顿王宗面sè铁青,咬牙切齿道!
司马绍却连骂都骂不出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笼罩上了心头,他有直觉的预感,很可能司马氏的江山将由自已手里终结,而自已,也将成为下场悲惨的末代皇帝!
而朝庭重臣们在经历过最初的呆若木鸡之后,相继回过神来,均是震撼不已,满城百姓前来相送,这该是怎样的一幅光景啊!看向云峰的目光中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这就是民心啊!有如此民心在手,何愁大事不成?甚至有人都在想,如果云峰现在兵逼宫城,禁军会不会不战而降呢?
云峰则一脸的苦笑,启行rì期他并没有四处宣扬,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就连女先生们都不知情,他不愿惊动太多的人,却不料,还是搞的满城皆知。据他猜测,很可能是从维持书院秩序或是珠宝铺子的女罗刹们口中泄漏出来。
越奔越近的人cháo,从衣着可以看出,有庶族地主、有富商巨贾、有女先生们、有家境不一的良人、也有佃户婢仆,可以说,涵盖了建康除士族外的各个阶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焦急之sè,似乎生怕晚来一步。
“将军,请等一下,请等一下!”跑在最前的一个胖子挥着手大声喊道,这个胖子云峰识得,就是书院开第一节课时被他揪上台的那个胖子,从这人的架式来看,俨然以庶族领袖自居了。
喘着粗气跑到近前,胖子施礼道:“还幸好赶的及,民特来送送将军。”
云峰摆摆手道:“好了,无须多礼,快起来罢,这段rì子功课可曾落下?呵呵~~本将可是看好你的!”
胖子立刻激动起来,舌头都不利索了:“民一rì都不敢丢下,天天都盼望着能回来上课哪,这下子好了,战乱结束了,又可以聆听先生们的教诲了。”
云峰神秘的笑了笑:“好好学,过一阵子会有新教材,以后本将提拨人材皆出自于此,这样罢,先向你透个底,三两年内必克关中!你可要努力哦!而且你们不光自已学,还可以让家族子弟都来学习嘛,你说可对?”
胖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民一定不负将军的重托。”胖子满脸的向往神sè,仿佛长安的高官厚爵正在向他招手。
云峰暗暗好笑,收回目光看向了眼前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拱手唤道:“乡亲们,多谢诸位百忙之中前来相送,本将感激不尽!这里再次谢过了!你们的好意,本将会永远记在心里,将来,还会再来看望诸位的,多谢了!”
“扑通!一声,胖子跪倒在地,大声道:“我等恭送将军,祝将军早rì荡平胡寇,复我河山!”
“扑通,扑通!”跪地声响成了一片,前来送行的百姓们纷纷拜伏下来,跟着胖子大声念道:“我等恭送将军,祝将军早rì荡平胡寇,复我河山!”
数以十万计的人同发一种声音,树林里的鸟儿都被惊的直往天空逃窜,整片天地间,充斥着激昂亢奋的凛冽气息,这种气息直指人心,这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