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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
后祖将军投奔前朝孝元皇帝转战于淮北,陛下孤军奋战于并州,那是何等壮烈?堪称一时翘楚!只可惜晋室气数已终,陛下力有不逮,只得隐忍潜伏,另图光复大计,没料到,北方竟被秦王捷足先登,哎~~不提也罢!”
说着,苏峻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感慨之色。
“陛下与那姓云的比,不!那姓云的连给陛下提鞋都不配,他依靠毒妇上位,暗害时任凉州牧张寔与其子张骏,又嫁祸张寔亲弟张茂,以卑鄙手段尽灭张氏男丁,以入赘身份夺取凉州军政大权,后又摆出一幅伪善面目,才侥幸成事罢了!这样的人,终究要遭天谴!”卫策一脸的义愤,跟着就嚷嚷道!
“不错,那姓云的就是个小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称他一声主上还嫌脏了老子的嘴!”
“陛下是不够狠毒才吃了大亏!若是手段再凌厉些,又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一时之间,流民帅的情绪被熊熊点燃,口诛笔伐蜂拥而出,但如果仔细观察,都是些小流民帅在起哄,领军较多的流民帅乃至拥有上万部曲的韩潜却是默不作声。
他们势力较大,人也相对精明一些,看问题更加透彻,云峰是借张灵芸上位不假,但其中的是非曲折还是能分辩出来的,更不可能被几句豪言壮语就煽动了情绪。
起哄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韩潜又问道:“秦王的确是手段阴毒,天下落于他手,万民之不幸也!只是,陛下分析的另两点是什么?”
苏峻接着道:“第二,是杀我等流民以收买人心!还拿王敦作反来说,当年本将与刘遐刘将军,一接到朝庭喻令,立刻引兵来援,其中刘将军心系朝庭,把下邳的兵力带走大半,以至下邳被慕容部攻破,这是后话,暂且押下。
当时,本将与刘将军驻军于幕府山,刘将军不过是手下有些弟兄们耐不住寂寞,进城寻些乐子,却被秦王突然抓捕,以马匹活活拖死,诸位,你们都没看到,当真是惨不忍睹啊!
咱们流民报效朝庭,打生打死,从百姓手里借些钱财吃食,又弄几个女人来解解困乏算得了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即使当年祖将军执掌淮北,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秦王倒好,小题大作,分明是为了收买建康人心啊!
本将说句实话,请诸位不要生气,咱们流民侵拢百姓,虽是迫于无奈,有着诸如缺粮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的确不大地道,如果秦王真的心系苍生,那倒也罢了,无人能加以指责,还会反过来赞他一句执法如山!
事实却并非如此,想那高平郗鉴,当初领数千部曲南下,也是一流民帅,打家劫舍,抢夺钱财的事也没少做,他甚至还于建康附近公然劫杀行旅,比你我都要过份!
然而,秦王偏偏视而不见,还与其相交甚欢,这为什么?还不是郗鉴那老鬼巴结王导、纪瞻才得以入朝为官,在身份上,已经洗白了,是一个亮当当的士族!
你们说,秦王不为死于郗鉴手上的无辜冤魂讨还公道,却专与咱们流民为敌,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不是收买人心还是什么?”
苏峻似乎都被自已打动了,挥舞着手臂,脸面涨的通红,而那些小流民帅们更是不堪,眼中射出了滔天恨意,就连韩潜等人也是隐有怒色浮现,显然,他们对云峰歧视性对待很是不平!
第四二九章渡江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苏峻很满意于自已所营造出的效果,跟着又道:“第三点,则是通过灭杀我等流民帅来收编流民为他所用,这无需多说,诸位理当清楚,如今黄河还处于凌汛期,秦军一时过不了河,但最多月余天气就会转暧,秦王必将兵发淮南!
另外陛下托本将带个口信过来,士族皆首鼠两端之辈,因陛下暂时处境不利,纷纷投向了秦王,因此,陛下已存了将他们尽诛的心思,将来,这大楚的天下,是咱们流民的天下啊!诸位,时间紧迫,还请速下定夺啊!”
韩潜立刻接过来道:“好!苏将军字字珠矶,我等留在寿春,除死别无他路,倒不如过江跟着陛下搏他一搏!诸位,本将已决定过江,你们还迟疑什么?”
韩潜已经想明白了,苏峻的分析大有可能,云峰的确不是可以投靠的明主,虽然刘琨也不是什么好货,但事到如今,已没的选了,只能过江之后多留个心眼。
韩潜身为与卫策、冯铁并驾齐驱的淮南军三大流民帅之一,既然带头表态,剩下的小流民帅自然只有唯马首是瞻,更何况苏峻的分析在他们眼里,并不是虚言恐吓,于是,纷纷表达了投靠刘琨的意愿,而豫州刺史祖涣,除了跟着走,还能如何呢?
卫策与冯铁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纷纷向苏峻递去了一个隐秘的赞许眼神,苏峻也颇有几分自得,尽管对云峰的描述经过了歪曲抹黑。但也要肚子里有墨水才行啊。不是随随便便拉个人来就能办到的。
这时。韩潜却眉头一皱,问道:“苏将军,我等既已决定归心于陛下,而且又有秦军的威胁,按理说,自是越早过江越好,只不过,听说大江早被秦国水军控制。可大楚又无舰船护航,这如何能过的去?恐怕一入了大江,秦军舰队立刻会峰拥而来,岂不是白白做了落水鬼?不知道苏将军可有妙策?”
这话一出,大小流民帅们均是心头格登一下,要知道,大江下游不比荆江及其以上,往往只有数里的宽度,下游动辄数十里,既使顺风顺水的划船。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渡过,有这么长的时间。秦军舰队早就闻风而来了。
然而,不在下游过江,难道还向上游行军千里,过了大江再折返回来?如此之多的粮草从哪筹措?更何况筹措粮草也需要时间,这么一耽搁,秦军主力多半也渡过了淮水。
一时之间,刚刚那热烈的气氛急速降温,有的人凝眉苦思,还有人竟又现出了迟疑之色。
苏峻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请诸位不必担心,冬春之交,雾气浓重,咱们寻一雾浓之夜渡江,江面伸手不见五指,莫非秦军战舰敢开出来拦截?咱们只要小心点,还怕过不了江?再退一步说,即使它冒险出击,但在视线不清下,极易混乱,说不定啊,呵呵~~诸位还能寻机夺他几艘战舰,献给陛下作为见面礼呢!”
“嗯?”席中的流民帅们一想也是,紧锁的眉头生重新舒展,脸面再度现出了轻松之色。
苏峻心里极为不屑,心想流民果然是流民,即使加个帅字,也脱不了流民的本质,虽说他不久前也自诩为流民,但说到底,苏峻对流民是极为不屑的,无论如何,长广苏氏也算一方郡望,勉强能挤身于三流士族之列。
暗暗冷笑之后,苏峻向四周拱了拱手:“如今时间紧迫,咱们速速准备一下,以三日为期,之后全军开往历阳,如何?本将已准备好了船只,一待起雾,即刻起程!”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重现热烈。
接下来的三天里,寿春一片忙碌,大小流民帅们都在为启行做着准备,过江,成了他们唯一生机,同时也是鱼跃门龙的机会,由于时间太过仓促,没法带走百姓,只能把百姓丢弃在当地,但纵是如此,还是抢了些壮丁与漂亮女郎,并把寿春洗劫一空,无论富户还是平民,都没能逃过毒手!
在流民帅的眼里,大江以北将成为秦国领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也相应的成为了秦人,那是敌国百姓,没屠城,只抢了财货女人已经是开恩了!
苏峻由历阳往寿春仅用时六天,回返时因为人多势多,足足花了十天,然而,抵达历阳后,天气晴好,令他们颇为无奈,只得焦急的等待下去,到了月末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八,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傍晚时分,雨水渐止,雾气逐步弥漫开来,苏峻不由喜上眉梢,连忙招呼诸军趁夜渡江。
由于船只不足,苏峻只征集到了千艘船只,这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渔船与小型民船,大型斗舰仅数十艘,这就造成了每次输送兵力加装备物资粮草在内,不会超过三万人,而如今历阳驻军足足有了十万之多,如果按这个方法输送,至少要三次才能渡过大江,按每个来回不出任何意外,而且还不考虑雾气对视线的影响,需耗时两个时辰来算,最快也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全部渡过,那时天已经亮了,雾气还在不在,可难说的很。
历阳至姑孰间的江面,虽有近三十里宽,但江中有一沙洲横亘,宽度足有十五六里,所以,苏峻与韩潜、卫策等人商议后决定,只得忍痛抛掉辎重,仅携带可以随身或由马匹驮运的武器与粮草。
同时,再把船只分为两半使用,一半把人和物资输送到沙洲,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沙洲的另一头,由另一半五百艘船接应,运送往仅三到四里之隔的采石。
如此一来,可提高船只的使用效率,不必如第一套方案那般得绕过沙洲才能抵达对岸,也加快了输送的速度。
据乐观估计,第二天戌时(早晨七点)可以渡完。
首先渡江的是卫策部与一些小流民帅,合计两万人,亥时(夜晚九点),历阳段的江面上,一千艘舟船同时开拨,其中一半绕着沙洲向姑孰那面开去,另一半悄无声息的划向了正东方,由于雾气弥漫又处于黑夜,周围虽不能说成伸手不见五指,但能见度绝不会超过五丈!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却又充满着信心,他们不相信秦军会于这样的天气出来拦截,连自已都看不到身边的同伴,秦军还如何发现自已?
第四三零章有江难渡
历阳至沙洲间的江面是这一段的主航道,平均宽度约为十二到十三里,卫策由于势力最大,理所当然的担任起了指挥的职责。
这十余里的距离,他严禁任何人交谈,更不允许打出灯火,只有船桨划出的潺潺流水声传来,就好象秦军那无敌战舰真的就在身边游曳一样。
约摸半个时辰不到,在弥漫于天地间的雾气当中,卫策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黑影,在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压低声音唤道:“快停下,快!前面是沙洲,不要再划了!”
幸好由于视线不清,船只的速度不是太快,桨手赶紧倒划大桨,这才在距沙滩仅丈余堪堪止住,但有些船只还是慢了一拍,一头冲上了沙滩,又或是撞上了江岸!
听着身周接连不断的扑扑扑闷响,卫策的心脏一阵阵抽搐,搁浅他倒不是太担心,沙洲,顾名思义,是由水流变缓,江水携带的泥沙冲积而成,岸边多以芦苇滩或矮树丛为主,不会有什么礁石,他是害怕动静过大把秦军给引来,不由憋着嗓子骂道:“娘的,眼睛都长哪了?动作都快点,把东西背下来,跟老子赶紧过去!”
也没人敢吱声,漫长的沙滩上,流民或是沿着绳索坠入江中溯水而行,或是背着如座小山的粮草武器从舢板上小心翼翼的下到江岸,整个过程中,卫策的手掌心都捏着一把汗,直到所有人成功上岸,船只缓缓向回退去。提起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了原处。
但他明白。踏上沙洲。只是成功的一半,只有入了姑孰,才算是新的人生开端。
卫策带着全军上下两万人,摸着黑,一脚深一脚浅向前行进,沙洲对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仅靠着苏峻那只言片语介绍。几乎无助于对沙洲的了解。
沙洲上虽没有悬崖峭壁或是崎岖山路,水坑与小水塘却特别多,这让流民们吃尽了苦头,时不时就一脚踏入其中,卫策尽管喝骂不止,但他也没太好的办法,看不见啊,黑夜里,又是浓雾中,能不把人走丢了已是千幸万幸了。
这里在默无声息的赶路。而在沙洲与姑孰间的次航道上,百艘秦军桨帆战舰正小心翼翼的行驶在江中。
帆已全部收下。只靠划桨缓慢前行,与卫策一路行来都不打灯火不同,秦军在战舰的船头、船尾与侧舷的几处显眼位置,都挂上了气死风灯。
卫策怕暴露,是以冒险赶黑,秦军显然没这个必要,换上气死风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防止互相碰撞。
雾气朦胧的江面上,视线显然大受影响,除了模模糊糊的灯火,四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桓温站在望楼上,负手昂立,弥漫的雾气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振奋心情,不久前仅以微小的代价轻取了石头城,今夜又将在大江上阻击楚军南撤,这对于他来说,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一名部将却忍不住问道:“将军,这鬼天气,看都看不清,江北的楚军会渡江吗?”
桓温自信的点了点头:“早几日,淮南军便撤退到了历阳,却一直按兵不动,他们等的就是江面大雾弥漫,好混水摸鱼,甚至还可能以为本将不敢派舰船阻击,如今真起雾了,岂会不来?咱们都打起精神,可别错了开去。”
“遵命!”众将均是拱了拱手,凝神向四周打量。
突然,前方三四十丈处的十余团火光,有几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