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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建道:“是。那么,录音是不是要继续?”
“当然要,我们还希望获得更多的线索,而且,还要尽可能观察王振源的行动!”
江建又和我讨论了一些事项,告辞离去。白素在江建离去之后,走进了书房来,道:“你们在讨论一些甚么啊,我好像听得有人在不断骂人!”
我便将发生在王振源身上的事,和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是女人,女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坚信著某一些被认为不可信的事。
当白素在听完了我的叙述之后,她立即下了判断:“毫无疑问的事是鬼上身,我小时候,见过那样的例子。”
如果在平时,听得她那样说,我一定会讥讽她几句,但这时,我却并不说甚么,只是望著她,鼓励她继续向下说去。
白素道:“我看到的那次,是我父亲的一个手下,他本来好端端地在吸著水烟,忽然大叫大嚷起来,说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话,说是他被一伙土匪杀了,弃在一个山洞中,而被上身的那人,昨天刚到过那个山洞。父亲用狗血喷在他的身上,才止住了他的胡说,也立即派人到那山洞中去察看”
我打断了她的话头,道:“看到了尸体?”
“没有,甚么也没有找到,那人的尸体,可能早叫饿狼拖走了,但是,他的鬼魂,却留在山洞中,有人走进山洞,就附在人的身上!”
我呆了一呆,白素所叙述的那种事,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几乎在每一个古老的乡村中,都可以找到相类的传说,我小时候,也听到过不少。
这种情形,和我现在见到的王振源的情形很相似。
白素又道:“那可怜的孩子,根据古老的传说,只要用狗血淋头,就可以驱走鬼魂了!”
我苦笑著:“现在,只怕很难做到这一点,我发觉人越来越自欺了,明明有那么多不可能解释的现象在,却偏偏不去解释它,总而言之曰迷信,曰不科学,以致那些现象,永远得不到解释!”
白素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我?我想到龙如巷去看看,希望我还能找到那金铺的老板,也希望他能提供我一些,有关当年去买戒指的那人的消息。”
“希望太微了!”白素说。
“是的,但是到现在为止,线索只有这一点。”
白素没有反对,我离开了家。
龙如巷是一条小巷子,两旁的建筑物也很残旧,在不远处,有一个建筑地盘,准备兴建高达二十层的大厦,正在打桩。
打桩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个打桩声,都令得龙如巷两旁的房子,产生剧烈的震荡,像是它们可能随时倒下来。
我走进巷子,两面观看著,巷中虽然有不少店铺,但是却没有一家是金铺,巷子并不长,我很快就走到了巷子的另一端。
而当我到了巷子的另一端之后,我高兴得几乎大声叫了起来!
第三部:过去了的大明星
我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破旧的藤箱子。藤箱子打开著,里面是一些玉镯、玉耳环之类的东西。
那老翁坐在凳上不动,双眼一点神采也没有。
我心中暗忖,这老翁,是不是当年花花金铺的主人呢?
我打量了他一会,来到了他面前,他总算觉出我来了,抬起头向我望了一眼,但是他立即发现,我不会是他的顾客,所以又低下头去。
而我在他低下头去之时,蹲了下来,在他的藤箱中,顺手捡了两件玉制品,问道:“这两件东西,卖多少钱?”
那老者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目光望著我:“如果你有心买,二十元吧。”
一听得他开口,我更加高兴,因为在他的口音中,我听出了浓重的湘西口音,我笑了笑,将二十元交在他的手中:“原来我们是同乡!”
老翁听到了我的话,陡地呆了一呆,才道:“是啊,我们的同乡很少!”
我皱著眉:“我在找一个同乡,多年之前,他是在这里开设金铺的,后来,听说他的金铺被火烧毁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那老翁就激动了起来。
他抓住了我的手:“你要找的是我,你找我有甚么事?”
我舒了一口气,我竟找到了以前花花金铺的主人,现在,我希望他能记得当年来买戒指的那个人。
我道:“噢,原来就是你,我想问你一件事,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个我们的同乡,人很粗鲁,动不动就破口骂人”
那老翁用心听著,他仰著头,皱著眉,以致他看来更老了许多。
我略停了停:“你可能想不起来了,但是那人曾扬言,说你用低价收回卖给他的戒指,他诅咒你的金铺被火烧”
我才讲到这里,那老翁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剧烈地发起抖来,他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身子摇摇欲倒,我连忙扶住了他。
在那刹间,我心中大是欢喜!
因为看那老翁的这种情形,他分明记得我所说的那个人。
我扶住了他,他的身子仍不断在发著抖,他扬起手来,喉间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
看他的情形,像是他正拼命想说些甚么,但是却由于心情激动,是以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连忙伸手,在他的背后,重重拍了一下。
那一拍,令得他吐出了一口浓痰,他接著吸了一口气,骂道:“是那个王八蛋!”
我忙问:“你想起来了?”
那老翁点著头道:“怎会忘记?金铺一定就是他放火烧掉的,只不过没有抓到他,他……实在是一只畜牲!”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知道,那老翁对这人既然有著如此深切的仇恨,那不必我再问下去,他也一定会滔滔不绝,将那人的事情讲出来的。
果然,他喘著气:“先生,你应该知道牛大角,或者你不知道,你年纪还轻。”
我呆了一呆:“牛大角?那人的名字叫牛大角?”
“不是,他是牛大角手下的军师,官兵剿山,牛大角死在机枪下,他却逃了出来。”
我有点明白了,那个牛大角,一定是湘西山区中的土匪,而那个人,原来是土匪出身,但他做过军师,也可能是知识分子了。
我忙又问:“他叫甚么名字?他念过书?”
“哼,听说还放过洋,牛大角被官兵剿死,他带著一大批金银珠宝逃走,后来又将造孽钱用完了,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穷愁潦倒,在一艘外洋船上做事,这畜牲,他穷心未退色心又起,居然追求大明星殷殷。”
我陡地一震,殷殷的确是大明星,或者说:“曾是大明星。”她红透半边天的时候,是在二十年前,现在,几乎已没有甚么人提起她的名字了。
那老翁继续道:“也不知道他有甚么法道,他和殷殷还同居过一阵。”
“那么,”我问:“他向你买那枚戒指,就是送给那位大明星的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想兑回那戒指的时候,却对我大骂殷殷,他自然被殷殷赶了出来,那畜生,我一直帮忙他,怎知他却放了一把火,烧了我的金铺!”
那老翁说到这里,身子又发起抖来。
我只好安慰他:“也不一定是他放的火”
我的话才讲到一半,非但起不了安慰的作用,反倒令得那老翁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这畜牲!”
他说著,又剧烈地咳起来。
我心中暗叹著气,同时也感到十分抱歉,那老翁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也很平静,但是,我却勾起了他的痛楚。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那么,他叫甚么名字?”
老翁双手紧紧地握著拳:“他叫年振强。”
我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现在在甚么地方,你可知道?”
老翁摇了摇头,咬牙切齿:“自从金铺被他放火之后,我就未曾再见过他。”
我站了起来,我不忍心再看那老翁那种切齿痛恨,但是却又根本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急急穿过了巷子,一直到了巷口,我才停了下来。我的收获很大,因为我不但知道了那人的来历和他的姓名,而且还知道了另一个人,那是曾和这人同居过的大明星殷殷。
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的确有这个人!
对于这个人以后的事,我知道得比那老翁更清楚,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是死在一个小湖之中,而且,可能被人谋杀。
本来,一件谋杀案,在经过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再被一点一滴地揭发出来,也不算是一件甚么特别大不了的怪事。
可是,从我知道有年振强这个人起,整件事情,充满了怪诞莫名的气氛,因为,我是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口中,知道这件事的,那十二岁的孩子,只不过曾跌进湖水中去而已。
一件已发生了近二十年的案子,要去追查,自然十分困难,凶手也可能早已死了,如果单单是谋杀案,我可能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了解年振强这个人,对于发生在那十二岁的小孩,王振源身上的怪异莫名的事,有极大的关系。是以我非查清楚不可!
我继续向前走去,在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从各方面打听曾是大明星殷殷的地址。
那倒并不必化大多的功夫,因为殷殷过去,究竟是大红特红的明星。
而且,在查到了结果之后,也颇出我的意料之外,殷殷并没有穷途潦倒,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一个在报界服务了近三十年的朋友告诉我,殷殷现在在一个高级住宅区居住,很少露面,过著和她以前当大明星时,完全相反的平淡生活。
她那种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年,所以难怪社会己早将她遗忘了。
那位朋友查出了殷殷的地址,我决定第二天,去按址造访,当晚,我和江建又通了一个电话,将我的调查所得,告诉了他。
江建的声音,有点发颤,他道:“那么,真是有鬼魂的了?”
我想了几秒钟,才道:“照目前的事实看来,的确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访那位殷殷女士?”
我想,江建一定是乐于和我一起去的,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江建竟一口拒绝,甚至连考虑也没有考虑,便道:“我不去。”
我一时之间,想不透他为甚么回绝得如此之快,而江建自己,似乎也感到回绝得太突兀了,以是他忙又解释道:“我要多加注意王振源,所以……我才不想去了,你一个人也足可胜任。”
我没有再说甚么,而在那一刹间,我忽然感到,江建似乎正在掩饰著甚么。
但是我又立即抛开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江建是在找寻理由,特地不去见殷殷,那只有一个可能,他认识殷殷,那当然不可能,所以江建自然也不必掩饰甚么。
我放下了电话,当天晚上,我直到深夜才睡,我翻阅了许多有关鬼魂记录的书籍。
我对于鬼魂的研究,一向兴趣浓厚,所以有关这方面的书籍,我著实收藏得不少。
我读到了一则记载,是记载著一个英国乡村的农夫,有一次,忽然用希腊文写出了一首长达七十四行的诗,被懂得希腊文的神父看到了,神父大为惊奇。
但是那农人不会希腊文,后来,经过那神父的努力,发现那农人用希腊文写下的那首诗,几乎和一位己故希腊诗人,十分近似,于是神父便认定,是那位希腊诗人的鬼魂,附著在那农人的身上,所以才会有那样情形出现。
但是,何以灵魂会远渡重洋,去附在那农人的身上,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却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这件事,倒和我如今遇到的事,有很多相同之处,我也可能永远找不到解释。
但是我至少也可以将这件事记载下来,我相信人类总有一天,会有能力,解释“鬼魂”之谜的。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等我吃完早餐,已经是下午一时,而我驾著车,来到殷殷的那所巨宅门外时,又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那是一幢很华丽的花园洋房,大铁门旁,挂著一块铜牌,上面刻著“殷寓”两个字,我才一下车,便听到了一阵犬吠声。
我来到门前,按著门铃,犬吠声更剧烈,我从铁门中打量著修剪整齐的花园,看到两条大狼狗,直冲了出来,大狼狗后面,跟著一个中年女仆。
那中年女仆来到了铁门前,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绝没有半丝欢迎来客的意思。
她的声音,也是平板而冷淡的,她问道:“找谁?”
我不得不装出笑脸来:“我是报社来的,想拜访一下殷殷女士。”
那女仆立即摇头道:“我们小姐不见客!”
她只讲了一句话,便立时转过身去,显得绝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忙大声叫了起来,我一叫,那女仆未曾转过身来,倒是那两头狼狗,突然反扑了过来,直立著,前爪搭在铁门上,对我狺狺而吠。
我退了一步,大声道:“你们小姐不见别人,一定会见我的,我是特别的,绝不是来骚扰她,只不过来向她问几个问题!”
我叫得十分大声,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