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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床的上方挂着自动输液管,一种药水正慢慢地滴进他的手臂。医生问他能不能说话,他点点头。病房里进来了位高大的男子,穿着国家公园林区管理员的制服。
“我是弗莱特。”他说,“您太走运了,加斯顿先生。当我们飞到现场的时候,鳄鱼差点把您给吃了。”
“怎么找到我的?马丁得到消息了吗?”
“不,加斯顿先生。”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床的另一侧正站着机器人雷克斯。
“我们的道德委员会不允许我传送您的便条,他们猜测,您是在戏弄我们。”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研究了机器人法典,尽管我们不能帮助个别人,甚至是处于危险中的人,但完全没有禁止我们反萁道而行之。所以我把您的大量罪行通知了联邦当局。”
“什么罪行?”
“用飞行器的碎片污染环境,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在公园内露营野宿,此外,您还被怀疑企图非法地喂养动物,特别是那些鳄鱼。”
“当然这些都不能使您上法庭。”弗莱特笑着说,“但下一次您可千万别忘了检查一下蓄电池。”
门上有礼貌地响起了敲门声。
“现在我该走了。”雷克斯声明说,“这是来捉我的修理队。他们裁定我已受了非程序化的主动精神的影响,这被认为是一种严重的故障,能导致意志独立化。”
“那又怎么样?”加斯顿问..
“这是一种日益发展的疾病,最后能破坏整个复杂的系统,惟一的治疗方法——就是把我彻底关掉并抹去记忆。”
“不!”加斯顿嚷着,从床上带着输液管一跃而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们却要杀你!我不答应!”
“请别激动,先生。”雷克斯轻轻把他送回到原处,“死亡对人来说是最严重的伤害,但对于机器人来说,只不过是在仓库里短暂休息一下而已。再见,加斯顿先生,认识您深感荣幸。”
两个穿着黑色连衫工作裤的机器人用手铐铐住雷克斯,把它带出了病房。
忠实的救生艇
“凭良心说,你们何时能买到比这更好的救生艇?”宇宙旧货商乔问,“只消看看它卓越的传动装置!”
“嗯……”格里高尔,心怀疑虑地漫应着,不置可否。
“瞧,多结实的密封舱!”乔疼爱地抚摸着小艇闪闪夺目的外壁,继续甜言蜜语,“我敢打赌它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可连一丁点儿锈斑都难以发现。”
说起来,AAA行星消毒公司的确走运,正当他们迫切需要救生艇时,这艘造船界的杰作恰恰就出现在这两位合伙人的眼前。
“外表看上去很不坏,”阿诺尔德说,他故意用漫不经心的神态掩盖内心的迫切,“你说呢,格里高尔?”
格里高尔始终保持沉默。小艇的外观当然无话可说,它完全能担负起去特拉依顿星球考察海洋的任务,但毕竟还是谨慎为好,因为他和乔老板已多次打过交道。
“现在这种小艇再也没人造了,”乔叹息说,“它的发动机简直是个奇迹,就是用大号铁锤也砸不坏。”
“看上去挺好,”格里高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AAA行星消毒公司过去和乔有过业务上的往来,这促使他更加警惕。倒不是说乔是个骗子,乔从宇宙各处收罗来的旧货实际上都能运转,但古老的机器往往各有各的性能,难以驾驭。
“我不在乎它的外表美不美,甚至在耐用性、快速性或舒适性等方面我都可以让步!”格里高尔挑明了说,“我要求它能绝对保证安全。”
乔点头表示同意:“那当然,当然!这无疑应该是最主要的一点,所以我请你们自己进去看个明白。”
进入小艇后,乔走到操纵台前轻轻一揿按钮,格里高尔立即听到一个似乎就在自己头脑中回响的声音:“我是324…A号救生艇。我的主要任务是……”
“是心灵感应的作用?”格里高尔不禁产生兴趣。
“是思维的直接传递,”乔得意地微笑说,“这消除了任何语言方面的障碍。我对你们说过:这种小艇现在已不再生产了。”
“我是324…A号救生艇。”大家又听到了这句话,“我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乘员的绝对安全,保护你们的生命不受任何威胁,维护你们的身体健康……”
“没有比这更加安全的船啦!”乔还在进行宣传,“它并非僵硬的钢铁结构,而是一艘能照顾你们、关怀你们的智能小艇。”
“我们买下来了!”阿诺尔德急不可待地说,他总无法克制自己的购买欲。
“你们绝对不会后悔。”乔以他惯有的坦诚与绅:上风度这么说,这种风度为他赚来了巨额财富。
格里高尔只能希望这一次乔所说的确是真实可信的承诺。
第二天救生艇被运上星际飞船,这对合伙人随即朝特拉依顿星球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这颗星球位于南方星系的中心,不久前被人购下。这里是理想的移民点:大小和火星相仿,但气候更为舒适。星球上没有会带来麻烦的土著居民,没有传染病或有毒植物,甚至连野兽都没有。虽然陆地太少,除了一座小岛和南极以外整个行星全被海洋覆盖,但许多地方的海水深仅没膝,所以AAA行星消毒公司就被请来消除这个大自然造成的小小缺陷。
飞船降落在行星唯一的岛屿上,小艇立即被推入海中。他们先卸下仪器送往艇上,格里高尔还携带不少三明治和一大罐饮用水,一切井井有条。
天刚破晓,格里高尔就来到驾驶室,阿诺尔德麻利地按下第1号按钮。
“我是324…A号救生艇。”他们听见小艇说,“我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乘员的绝对安全。保护你们的生命不受任何威胁,维护你们的身体健康。眼下我的功能只有部分被启动,如果要求完全启动,请按第2号按钮。”
格里高尔的手指落在第二颗按钮上。
底舱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巨响,但再也没有其它动静。
“好像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短路。”阿诺尔德判断说。
他们的目光转到舷窗外,格里高尔发现海岸越来越远,他有点担心,这儿海水过多而陆地太少。更糟的是,操纵台上连驾驶盘或舵柄都没有,找不到任何杠杆之类的东西,如何指挥这艘船?
“可能通过心灵感应就能驾驶它。”格里高尔试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慢慢往前走!”
小艇随即向前驶去。
“现在向右稍许转一点!”
尽管格里高尔并不懂得海上正规术语,但小艇依然唯命是从,他们脸上绽开了笑容。
“照直走!”格里高尔要求说,“全速前进!”
救生艇飞速驶入烟波浩渺的大海。
阿诺尔德带着电筒和工具下到底舱,留下格里高尔单独进行考察。其实自动仪已包揽了所有的活计:测量海底高度,发现水底最活跃的火山,确定海流方向,画出水流图及海底地形图。测量完毕后,他们将引爆火山使海底陆地冒出水面,从而完成改造这颗行星的工程。
午后两点,格里高尔认为第一天干得已经不少,于是他们吃了三明治,从水罐中喝了水,在特拉依顿星球碧波粼粼的海水中游了泳。
“我已经找到了故障所在,”阿诺尔德说,“只要把那根脱落的电缆焊上就行,很快就能修复。”
阿诺尔德重新下到底舱,而格里高尔把小艇开回海岛,绿波荡漾,浪花飞溅,使他心旷神怡。阿诺尔德在半个小时后又爬上来,浑身油污,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欢乐。
“好了,现在再试试这颗按钮!”他说。
“也许不必再试,我们马上就要到岸了。”格里高尔犹豫地说。
“那又怎样?试一试有什么要紧?检查一下它的全部功能总是有好处的。”
格里高尔点点头,他再次按下第2号按钮。这次响起的是轻微的咔嗒声,红灯乍亮复灭。
“我是324…A号救生艇。”小艇重新说,“我的功能已全部启动,我已准备好保卫船员们的安全。请信赖我,我的一切行动都是由德罗姆族最好的专家预先编制程序指挥的。”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阿诺尔德问道。
“不错,”格里高尔说,“不过这德罗姆族到底是什么?”
“先生们,”小艇继续说,“别把我当作无知无觉的机械,我是你们的同志和战友。我很了解你们目前的处境:你们目睹了我方战船如何被赫盖恩人无情的炮火打得溃不成军……”
“什么船不船的,”阿诺尔德问,“它在胡说些什么?”
“……你们肯定历尽千辛万苦才登上我这艘船,还被有毒液体弄得半死不活……”
“难道这指我们在海里的游泳吗?真是乱弹琴,我们是在体验这里的水质……”
“……你们神志不清,垂头丧气,受惊不浅……”小艇说得更加温柔体贴,“我们和德罗姆的主力舰队失去联系,被抛往一个陌生的星球。先生们,不要为恐惧而感到羞愧,这是战争,战争是无情而残酷的。我们别无选择,除非把这批赫盖恩野蛮人赶回太空中去!”
“什么玩艺?这些胡言乱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格里高尔问,“是不是有人把古代的电视剧本错误地输入它的记忆模块里啦?”
“恐怕还得好好检修它才行,”阿诺尔德决定,“整天听这些荒唐话怎么受得了!”
他们逐渐接近岛屿。小艇还在叽哩呱啦说个不停:什么保家卫国啦,什么迂回机动战术啦,什么在困难情况下需保持镇定啦……
突然之间小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格里高尔问。
“我要对小岛进行侦察。”救生艇回答说。
阿诺尔德和格里高尔交换着惊疑的目光。
“最好别和它争。”阿诺尔德低声说,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嗯,这个岛一切都很正常,我们已亲自察看过了。”
“也许吧,”小艇同意说,“但这是现代闪电战,情况瞬息万变,决不能依赖个人的感觉器官:它们往往极为局限,容易产生错觉,轻信表面现象。只有电子感官才不受情绪支配,不会激动,永远保持警惕,不犯错误。”
“不过这个岛的确空空如也!”格里高尔急忙辩解说。
“我可是看到一艘陌生的宇宙飞船呢,”小艇冷冷地说,“它上面没有德罗姆的标记。”
“反过来说它上面也没有敌人的标记!”阿诺尔德肯定地说,因为是他本人对这艘旧飞船的表面进行装修的。
“此话诚然不错,但在战争中应当遵循非我即敌的原则。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渴望脚下能踩上坚硬的土地,但我还得考虑许多其它因素……”
“好了,够啦!”格里高尔实在受够了和这喋喋不休的小艇争论的滋味,“马上给我开往岸边,这是命令!”
“我不能盲目执行这条命令,”小艇说,“我担心脑震荡已使你失去了理智。”
阿诺尔德伸手就去扳动开关,但他立即遭到电击,痛楚不堪地缩了回去。
“放尊重些,先生们,”小艇严厉地说,“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军官才能关闭我。为了对你们的安全负责,我警告你们别再靠近操纵台,因为眼下你们的思维非常混乱。等到情况比较明朗时,我再来照顾你们。现在我得把全部能量用来确定敌人的方位。”
小艇加足马力,沿着海岸游弋,在海上画出一条相当复杂的弯曲航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格里高尔问。
“去和德罗姆的舰队会合。”小艇满怀信心地说。于是我们这对朋友只能怅然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大海。
“当然,这首先还得看我能不能找到他们。”小艇又补上一句。
深夜,格里高尔和阿诺尔德坐在船舱一角贪婪地吞咽最后一片三明治。救生艇还发疯般地在波涛上疾驶,它的电子感官紧张地搜索五百年前存在于另一星球上的那个舰队。
“你听说过关于德罗姆人的事情吗?”格里高尔提出这一话题。
阿诺尔德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他是个广闻博记的人,后来他回答说:“他们属于一种半蜥蜴状的生物种族,生存在一颗小行星上,离御夫星座不远。但几个世纪前消亡了。”
“那么赫盖恩人呢?”
“也同样是那种生物种族,情况相似。”阿诺尔德好容易才从袋中摸到一小块面包屑纳入嘴中,“它们进行过一场谁也不需要的战争,结果所有参与者都死光了,当然我们这艘小艇是个例外。”
“而我们呢?”格里高尔提醒他说,“别忘了我们被认为是德罗姆的战士。”他疲惫地叹息说,“你说怎么办?能劝说这艘破船回心转意吗?”
阿诺尔德怀疑地摇摇头。“我看不行。对它来说战争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它的一切思维和行动都是从这个前提出发的。”
“它能听见我们所说的话吗?”格里高尔又问。
“那倒不见得,它并不能真正读出别人的思想,我认为它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