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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主意了。”老人说,“还是把它留在这儿。你必须跟我走,马上就会出大事。”他转向他的飞行器,虽然并没有给出什么明显的信号,但它正从黑暗中向他们飘来。
阿瑟低头朝马文看去,他正在艰难地转身,重新回到坑底,一边还在咕哝着什么。
“来吧。”老人对他喊道,“快来,不然就晚了。”
“晚了?”阿瑟问,“什么晚了?”
“你叫什么名字,人类?”
“邓特。阿瑟·邓特。”阿瑟回答说。
“我说的晚了,指的是不赶快的话,你就会成为已故的邓特、阿瑟·邓特。”老人严厉地说,“这是一种威胁,你瞧。”他疲倦而衰老的眼中又一次流露出一丝忧伤,“我自己从来就不太擅长干这种事,但我听说它们非常有效。”
阿瑟直眨巴眼睛。
“真是个怪人。”他自言自语地说。
“你说什么?”老人问。
“哦,没什么,对不起。”阿瑟窘迫地说,“好了,我们去哪儿呢?”
“上我的空中飞车。”老人说,让阿瑟跨进静静地停在他们身旁的飞行器里,“我们将进入这颗行星的地下深处,在那里,我们的种族正在从500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曼格拉斯醒过来了。”
坐在老人身边,阿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一阵无声的震动之后,这架奇怪的飞行器飞向夜空。他感到相当不安。
他看着老人,他的脸被仪表盘上微弱的灯光照亮了。
“对不起,”他对老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老人说,同样的悲伤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顿了一下,“我的名字,”他说,“叫做司拉提巴特法斯特。”
阿瑟哽了一下。
“能请你再说一遍吗?”他说。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老人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
老人阴沉地看着他。
“我说过,这些并不重要。”他说。
空中飞车在夜色中航行着。
第二十三章
一个重要而普遍的事实是,事物并非总是如它们所看上去的那样。比如,在那颗叫做地球的行星上,人类总是认为自己比海豚聪明,因为他们创造了如此之多的成就——车轮、纽约、战争等等——而海豚所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在水中游荡。但另一方面,海豚总是认为自己比人类聪明得多——基于几乎完全相同的原因。
非常奇怪的是,海豚早就知道了地球日益迫近的毁灭命运,而且费了很大的努力来警告人类这一危机。但是它们大部分的信息传递都被人类误读为有趣的顶球尝试,或者是为了求得美味而吹的口哨。所以,它们最终放弃了努力,在沃贡人到达地球之前不久通过它们自己的方式离开了地球。
海豚的最后一条信息被误读为一种复杂得让人吃惊的尝试,即一边吹着“星条旗”的口哨,一边向后翻两个筋斗穿过一个铁环。实际上,这条信息是在说:再见了所有鱼类,感谢你们。
实际上,在这颗行星上只有一个物种比海豚聪明,他们在行为科学研究实验室里花费了大量时间,在人类身上进行着极其文明、极其精细的实验。但人类又一次完全错误地解读了双方之间的这种关系,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误读其实完全出于这些生物的精心安排。
第二十四章
空中飞车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寒冷的黑暗中,在曼格拉斯的沉沉夜幕里划出孤零零的一道微光。阿瑟的同伴似乎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阿瑟好几次试图挑起交谈,他只是简单地用询问阿瑟是否舒服来敷衍几句,然后便重新恢复沉默。
阿瑟试图估测他们前进的速度,但是车窗外的黑暗足如此彻底,他根本看不见任何可资参照的东西。飞车开动起来的感觉柔和而轻巧,几乎使他以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移动。
后来,一个小小的亮点出现在远处,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变大了不少,阿瑟这才意识到这个光源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朝他们驶来,于是他很想搞清楚这是一架什么样的飞行器。他凝视了半天,但看不出任何清晰轮廓。突然,他猛地倒抽一口气,因为他们乘坐的空中飞车猛然向下一沉,车头朝着地面冲去,感觉就像飞车即将坠毁一样。他们的相对速率大得让人不可思议,阿瑟几乎还没来得及吐出这口气,一切就结束了。他觉察到的下一件事是四周一片模模糊糊的银色。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才发现一个黑点正在他们身后迅速缩小。几秒钟后,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一头扎进了地下的一条隧道中。那种极高的速度就是他们自己的,是相对于地面一个固定洞口的高速度。刚才的光点便是这个涧口,隧道的入口。那一片模糊的银色则是隧道四周的墙面。很显然,他们是以好几百英里的时速直接冲进了这条隧道。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法去判断,他终于感觉到飞车的速度稍微降低了一点儿,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缓慢地滑行,即将平稳地停下来。
他睁开眼睛。他们仍然是在银色隧道中,正在穿越一个看上去由聚拢来的许多条隧道组成的交叉路口。他们最终停在一个由弯曲的钢铁构成的小房间中。另外还有几条隧道也通向这里。在这个房间的远端,阿瑟看到一个巨大的光环,微弱但令人恼火。说它令人恼火,是因为它对阿瑟的眼睛玩了一个小把戏,使视线不能准确地聚焦在它上面,也判断不出它究竟是近还是远。阿瑟猜测(其实大错而特错了)这也许是紫外线光。
“地球人,”老人说,“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到了曼格拉斯的心脏地带。”
“你怎么知道我是地球人呢?”阿瑟好奇地问。
“这些事情你慢慢就会清楚的。”老人轻轻地说,“至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疑,“比他们这会儿更清楚。”
他继续道:“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们接下来将会进入的房间其实并非真的存在于我们的星球上。它有点儿太……大了。我们将穿过一扇门,进入一片巨大的超空间领域。也许你会有点不安。”
阿瑟紧张地哼哼了几声。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按下一个按钮,然后不是很有把握地补充说:“其实我也很紧张。坐稳了。”
飞车笔直地朝前冲进光环。突然间,阿瑟对无限是个什么样子有了一种清晰的概念。
实际上这并不是无限。无限看上去是扁平的,毫无意思。抬头仰望夜空就是仰望无限——距离广阔无垠,因而也就失去了意义。空中飞车进入的这个房间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决不是无限,它只是非常非常大,大得给人以无限的感觉,甚至比无限本身还要大。
阿瑟感到天旋地转。空中飞车以最大速度前进着,他们穿过开阔的空间,把刚才进入的门甩往后面,成为他们身后那堵泛着微光的墙上的一个细不可见的小孔。
那堵墙。
那堵墙否定了一切想像——先引诱它,再击败它。这堵墙大得如此不可思议,又是透明的,以至于它的顶端、底部和两侧几乎不能被视线所捕捉。面对它时的那种眩晕的震撼简直能够杀死一个人。
这堵墙极其平坦。看上去平直地向着两侧延伸,其实它是弯曲的,但这只有使用最高级的激光测量设备才能测出。经过13光秒的距离后,它的首尾会连接起来。换句话说,这堵墙围出了一个中空的空间,直径足有300万英里,中间充满难以想像的光。
“欢迎,”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此时空中飞车就像一个小点,以3倍于音速的速度,难以察觉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空间中前进,“欢迎,”他说,“来到我们的工厂。”
阿瑟以一种惊讶的恐慌盯着他。在他们前方,一段阿瑟判断不出、甚至猜测不出的距离之外,一组奇怪的悬浮物排列在空间中:一个个投下巨大阴影的球体,周围是金属和光形成的精细花纹。
“这里,”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介绍说,“就是我们制造大部分行星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阿瑟说,一边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你们现在重新把这个地方开动起来了?”
“不,不,天啊,不,”老人解释说,“不。目前的银河系还没有富裕到足够支付我们的产品的程度。我们被唤醒是为了接受一个非同寻常的委托,一些……很特别的客户,他们来自另一个维度。我们前方的东西……你也许有兴趣。”
阿瑟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终于分辨出了他所指的那座飘浮的结构。是这么多结构中,惟有它才有活动迹象,虽然这种迹象更多的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而不是实实在在可以触摸得到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弧形的光在这座结构中闪了一下,照亮了它内部一片黑暗中的一些浮雕似的图案。这些图案是阿瑟所知道的,粗糙的布满斑点的形态,对他来说就像词语一样熟悉,像是他头脑中的储存物的一部分。整整几秒钟时间内,他静静地坐在那儿,仃凭这些形象在他的头脑中横冲直撞,试图找到什么地方安顿下来,形成意义。
他大脑的一部分告诉他,他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非常熟悉,清楚地知道这些图案代表着什么;与此同时,另一部分却又极力否定这样的想法,并且阻止他朝着这个方向进一步想下去。
光又闪了一下。这一次没有任何疑问了。
“地球……”阿瑟喃喃道。
“喔,实际上应该足地球二号。”司拉提巴特法斯特愉快地说,“我们正在按照我们的原始蓝图制造一个副本。”
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是想告诉我,”阿瑟缓缓说道,极力控制着自己,“是你们……制造了地球?”
“噢,是的。”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你曾经上过一个地方……我想应该是叫挪威吧?”
“没有,”阿瑟说,“我没去过。”
“真遗憾,”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那是属于我的。是我的获奖作品,你知道。多么可爱的曲折海岸线啊。当我听说它被毁灭时,真是难过极了。”
“你感到难过?”
“是的。不过5分钟以后就好多了。真是一场令人震惊的混乱。”
“什么?”阿瑟说。
“老鼠发怒了。”
“老鼠发怒了?”
“哦,是的。”老人温和地说。
“是的,好吧,我倒是希望狗啊、猫啊和鸭嘴兽什么的也这样,可是……”
“哦,可是它们并没有付钱啊,明白吗?不是吗?”
“你瞧,”阿瑟说,“如果我现在就放弃,然后疯掉,是不是能够节省你很多时间?”
有那么一会儿,空中飞车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飞行着。然后,老人耐心地试图向阿瑟解释这一切。
“地球人,你所居住的那颗行星是老鼠订制、付款和管理的。把它造出来有一个目的,但就在它实现这个目的之前5分钟,它被毁掉了。所以我们正在建造另外一个。”
阿瑟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词。
“老鼠?”他说。
“一点不错,地球人。”
“你瞧,对不起,我们是在说那种小小的、灰色的、毛茸茸的、疯狂迷恋奶酪的、在60年代早期的肥皂剧中把女人们吓得在桌子上尖叫的生物吗?”
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礼貌地咳嗽了一声。
“地球人,”他说,“有时候真是很难适应你说话的方式。请记住,我在这颗叫做曼格拉斯的行星内部睡了整整500万年,因此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什么60年代早期的肥皂剧。这些被你们称为老鼠的生物,你瞧,他们并非你们看上去的那样。他们是一些恰好进入了我们这个维度的具有超级智慧的泛维度生物。所有那些奶酪和尖叫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老人停顿了一下,同情地皱起了眉头。“我恐怕,他们是在你们身上作实验。”
阿瑟思考了一秒钟,脸上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
“哦,不,”他说,“我现在终于找到误解的根源了。不是这样的。你瞧,你所看到的其实足我们在它们身上作实验。它们常常被用于行为科学的研究,巴甫洛夫什么的。利用老鼠能进行各种测试。通过学习摇铃、走迷宫等等,可以分析自然的学习过程。通过对他们行为的观察,我们能够了解到我们自己的许多情况……”
阿瑟的声音逐渐减弱。
“高明啊……”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真是不得不钦佩。”
“什么?”阿瑟问。
“多么巧妙地隐藏了他们自己的天性,又是多么巧妙地引导了你们的思维。不时还故意在迷宫中走错路,故意啃掉错误的奶酪,甚至无缘无故地死于多发性黏液瘤。如果这些都是经过精心推算的计策的话,逐渐积累下来的成果是多么惊人啊。”
他略微停顿了…卜。
“你瞧,地球人,他们确实是极其聪明的、具有超级智慧的泛维度生物。你们这颗星球和你们人类自身其实构成了一台有机电脑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