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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你开始歇斯底里了。闭上嘴!”福特拼命地试图镇定下来好好想想,但马上又被卫兵的吼声打断了。
“顽抗是没有用的!”
“你也一样给我闭上你的鸟嘴!”福特冲他喊道。
“顽抗是没有用的!”
“噢,天哪,你就不能歇歇吗。”福特说。他扭转头,直到能正视抓着他的这个人的脸。突然间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你真的喜欢干这样的事吗?”他突然问。
沃贡卫兵停下来,死死地站住,一种极度痴呆的表情慢慢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喜欢?”他瓮声瓮气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福特说,“这些事能够给予你一种完整、满足的生活吗?来回踏步、吼叫、把人推出飞船……”
卫兵抬头盯着低低的金属天花板,眉头拧成一团。渐渐地,他的嘴角松弛下来。最后他说:“是啊,那些时光多好啊……”
“一定是的。”福特附和道。
阿瑟扭过头看着福特。
“福特,你在干什么?”他好奇地耳语道。
“哦,你只需要试试,就能在我周围发现一点儿乐趣。行吗?”福特说,“瞧,时光变得多么美好,不是吗?”他继续道。
卫兵低下头望着他,一些迟钝的念头开始在他昏暗的内心深处涌动。
“是的,”他说,“你已经提到了,现实中的大部分时候真是相当龌龊。除了……”他又陷入了思考,这时他必须得抬头盯着天花板,“除了一些我很喜欢的吼叫。”他吸了一口气,吼道,“顽抗是……”
“当然,是的,”福特赶忙打断他,“你很擅长这个,我敢保证。但是,如果这是最龌龊的事,”他说,语速很慢,以使每个字都有足够时间达到最佳效果,“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做呢?图什么呢?女人?皮革?男子汉气概?或者仅仅只是因为这种无聊事儿对你来说是一种挺有意思的挑战?”
阿瑟来回看着他俩,一脸迷惑。
“嗯……”卫兵说,“嗯……嗯……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只是……简单地去做。婶婶告诉我在飞船上当卫兵对—个年轻沃贡来说是份好差事——你知道的,制服、眩晕射线枪套、不用动脑筋……”
“你瞧,阿瑟,”福特以一种做总结的语气说,“你居然还认为你遇到麻烦了。”
阿瑟确实认为白己遇到麻烦了。除了白己的星球被毁灭外,这个沃贡卫兵已经快把他掐得窒息了,而且他极其不喜欢被扔到太空中去的那种声音。
“但你不妨试着去感受、理解一下他的苦恼。”福特继续说道,“他就在这儿,可怜的家伙,他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来回踏步、把人扔出飞船……”
“还有吼叫。”卫兵补充道。
“还有吼叫,当然,”福特说着,友善地拍了拍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肥厚多肉的胳膊,“可是他居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瑟同意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他用一个小小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因为他已经窒息得无法开腔了。
卫兵彻底迷糊了,发出瓮声瓮气的呆滞的声音。
“好吧。现在我想改变一下……”
“真是好伙计!”福特鼓励他说。
“但是,”卫兵继续呆滞地说,“另外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好的,”福特兴奋地缓缓说道,“当然是停止做这些事!去告诉他们,”他继续道,“你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他觉得自己还应该补充一句什么,但这时卫兵似乎已经因为要思考这么多的事情,脑子简直不够用了。
“嗯嗯嗯……”卫兵说,“嗯,听上去对我来说好像不是太好。”
福特猛然意识到机会正在溜走。
“等一下,”他说,“这只是开始,你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你瞧……”
但是此刻卫兵已经恢复了神志,他重新抓紧了手里的两个人,按照原定的指示把他们押向气闸。不过他显然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震动。
“不,我想你们的结局还是一样的。”他说,“我最好还是把你们俩都塞进气闸,然后回去继续我应该做的吼叫工作。”
福特·普里弗克特又回到了原点。
“那好吧……不过你应该再想想看!”他说得更慢了,也不再兴奋。
“哼哼哼……”阿瑟含混不清地说了一串词语。
“你应该坚持下去,”福特继续道,“音乐、艺术,还有其他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做的!噢,真的!”
“顽抗是没有用的!”卫兵又吼道,这次还补充了—句,“你瞧,如果我坚持下去,最终还能被提拔为高级吼叫军官,而我们这儿通常并没有不用吼叫、不用把人推出飞船的军官职位空缺,所以我想我最好还是按照原定的指示去做。”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气闸——一个飞船内壁上的巨大的圆形金属舱口。卫兵操纵开关,舱门平稳地滑开厂。
“不过我还是想要感谢你有趣的谈话。”沃贡卫兵说,“现在,再见了。”说着他把福特和阿瑟从舱口扔进里面的小房间里。终于摆脱了窒息,阿瑟躺在地卜直喘粗气。福特则四处乱爬,无助地用肩膀撞击正在重新关上的舱门。
“你听着,”他冲卫兵喊道,“还有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你觉得呢?”绝望中,他抓住了自己惟一能随时用上的一点儿文化修养——他开始哼贝多芬第五交响乐的第—小节。
“砰一砰一砰——磅!难道这曲调没激发你什么感受吗?”
“没有,”卫兵说,“确实没有。不过我会向婶婶提到的。”
就算此后他还说了些什么,那也根本听不见,因为舱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听见远远地传来飞船引擎的嗡嗡声。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打磨得很光亮的圆柱形小房间里,直径大概6英尺,长10英尺。
福特喘着粗气,开始四下打量这个房间。
“没想到是个大智若愚的家伙。”他咕哝了一句,然后瘫软地靠在弧形墙壁上。
阿瑟仍然躺在被扔进来时那块弧形地板上,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喘着粗气。
“我们被困住了,是吗?”
“是的,”福特说,“我们被困住了。”
“那好吧,你想到什么法子了吗?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会想到的。当然,也许你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不过我没有注意而已。”
“哦,是的,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主意。”福特喘息着说。
阿瑟顿时满脸期待地抬起头。
“但不幸的是,”福特继续道,“这个主意和密闭舱门另一侧的那个家伙有关。”说着他踢了舱门一脚。
“但那确实是个好主意,是吗?”
“哦,当然,相当巧妙。”
“是什么呢?”
“嗯,我还没有把细节想清楚。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吧,是吗?”
“那么……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阿瑟问。
“哦,嗯,奸吧,我们面前的舱门很快会自动打开,我们会被弹射进深邃的外太空,然后渐渐窒息。如果事先深深吸入一口气,那么你最多可以坚持30秒钟,当然……”福特说。他把双手背在背后,皱起眉头,开始哼一首古老的参宿四的战斗赞美诗。在阿瑟看来,他突然间变得很陌生。
“看来事情是这样的,”阿瑟说,“我们快死了。”
“足的,”福特说,“除非……不!等等!”他突然穿过房间朝着阿瑟背后的某个东两冲过去,“这是什么的开关?”他叫道。
“什么?在哪儿?”阿瑟也跟着叫起来,迅速转过身。
“没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福特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死。”
他又瘫软地靠在墙上,从刚才断掉的地方接着哼起来。
“你知道吗,”阿瑟说,“在这样的时刻,当我被困在沃贡人的气闸里,和一个从参宿四来的人在—起,即将被扔进外太空窒息而死时,我真希望自己年轻时听我母亲的话。”
“为什么,她告诉了你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是没有听嘛。”‘“哦。”福特继续哼哼。
“真是太可怕了,”阿瑟自言自语地说,“尼尔森的专栏没有了,麦当劳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我,以及这个词条,‘基本上无害’。再过几秒钟,惟一剩下的就只有‘基本上无害’了。而仅仅就在昨天,这颗星球看上去还一切正常。”
这时,传来了—阵机械的声音。
随着气流涌动渐渐由微弱的嘶嘶声变为震耳欲聋的轰鸣,外壁舱门打开了,显出一片空虚的黑暗,点缀着一些遥远的微小亮点。福特和阿瑟就像从玩具枪里射出的软木塞一样被抛入外太空。
第八章
《银河系漫游指南》是一本绝对非凡的书。它编辑和重新编辑了许多次,历经许多年,经过许多不同的编辑者。它包含了无数漫游者和研究者的心血。
书的前言是这样开头的:“太空,”它写道,“广袤无垠。确确实实广袤无垠。你简直不会相信它大得多么惊心动魄。我是说,你也许认为成为一个炼金术士的路途是遥远的,但跟太空相比只是沧海—粟。听着……”诸如此类的话。
(开篇不久全书的风格就定下来了,开始告诉你你确实需要知道的东西。比如说,像神话一样美丽的星球贝丝拉敏目前忧心忡忡由于每年上百亿的游客所造成的逐渐积累的侵蚀,其担忧达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规定在星球期间你摄入的量和排泄的量之间的净差距必须在离开星球时通过手术从你的体重中取掉:所以每次上厕所时千万千万不能忘了要开张收据。)
为了便于理解,当处理星球之间的巨大里程时,书中会采取一些比前言中更有效的办法。有时它会请你设想—下这样的情形:—颗花生在英格兰的甲丁市,一颗小核桃在约翰内斯堡,还有其他像这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概念。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星际间的距离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像。
即便是光——它运动得如此之快,大部分种族整整用了好几千年才认识到它的运动——在星际间运行时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从人阳到曾经是地球的那片空间,光要走8分钟,而要走4年才能到达距离太阳最近的恒星,半人马座的比邻星。
光如果要到达银河系的另一端,比如说到达达蒙葛兰,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整整50万年。
搭便车通过这段距离的最快记录是5年,不过以这么快的速度旅行,你在路上是看不见多少东西的。
《银河系漫游指南》上说,如果你吸入满满一肺的空气,那么你能在绝对真空的太空里存活大约30秒。然而,它没有继续说,在如此广袤无垠的太空中,你在这30秒内被另一艘飞船救起的概率是2的276,709次方比1。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是,276,709恰恰是伊思林顿一座公寓的电话号码,阿瑟曾经在那儿参加过一场非常精彩的派对。他在派对上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姑娘,但他却没能和这个姑娘多亲热——她被一个闯派对者抢跑了。
虽然地球、伊思林顿的这座公寓,以及这个电话号码现在统统灰飞烟灭了,但令人鼓舞的是,它们全都通过下述事实得到了一丝微薄的纪念——29秒之后,福特和阿瑟获救了。
第九章
当发现了一个气闸没有任何原因地打开又自动关上后,—台电脑开始不停地自动报警。
实际上,找不到原因,原因大概出去吃午饭了。
一个洞出现在银河系里。确切地说,它仅仅只存在了一秒钟,仅仅只有一英寸宽,但洞两头之间的距离却有好几百万光年。
当它关闭时,许多纸帽子和派对气球从里面掉出来,慢慢地飘过整个宇宙。还有一队7个3英尺高的市场分析家掉出来,已经死了,部分是由于窒息,部分则是由于惊讶。
239,000个煎得很嫩的鸡蛋也掉了出来,组成摇摆不定的一大堆,落在正饱受饥荒折磨的潘塞尔星系的普格瑞尔大陆上。
整个普格瑞尔大陆的部落已经全部死于饥荒,只有最后幸存的一个人,而这个人几周后也死于胆固醇中毒。
这个洞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秒钟,但却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在此前此后的时间中产生了影响。在遥远的过去的某个点上,它影响了一组随机排列飘过虚无太空的原子,使它们按照一些相当特殊的方式组合起来。这些组合方式很快就学会了自我复制(这正是这些组合方式的部分特殊之处),并且继续发展,给它们经过的所有星球都带米了巨大的麻烦。这就是宇宙中生命的起源。
五场猛烈的相对涡流翻卷喷流,变出一条人行道。
福特·普里弗克特和阿瑟。登特躺在人行道上,大口喘着气,像是半死的鱼。
“这不成了吗?”福特气喘吁吁地说,—边在人行道上胡乱摸索着,想寻找一个舒服的支撑点,“我告诉过你我会想到法子的。”
“哦,当然,”阿瑟说,“当然。”
“我的如意算盘就是,”福特说,“找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