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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摸了摸他的口袋。除了武器和设备,他还有三个护照;几个小信封里装的是与不同的身份证对应的信用卡,价值两千英镑的旅行支票,还有一卷德国马克。他勉强让自己忘记那只公文箱,虽说他可以不在乎刮胡子刀。换洗衬衣、袜子和裤衩。“出门一定要带上它,”他想起他的美国证券交易所的AmEx白金卡。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明天他可以去逛商店。
“喂,你们。”温普尔的意大利语带着浓厚的德国腔。“我们现在要去圣马可广场。我早晨回来,但我们肯定不会在这个酒店多呆一分钟了。”他晃了晃他的住房卡。当那两个人商量的时候,温普尔一直在滔滔不绝地用意大利语痛斥这个酒店,说他们有多么窝囊,假如他的财产受到损失,他会去起诉这个酒店,这一类的事情从不会在一家德国酒店里发生,等等,等等。这时其中一个人向他们招手。“我们渡你们过去。”说完向停泊的游艇走去。“反正我是在值班,弗朗克也得回家去。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能是一个服务员在自我毁灭,”温普尔嘟囔着,然后大声说,“肯定是恐怖分子。我们差点儿全都死在床上了。”
意大利人明智地点点头,说了些关于这个世界一天天变得更危险了,时间也越来越脱节了等等,如果不是他们用了不少意大利人的诅咒,听起来有点像莎士比亚的句子了。
在他们开出码头时,一艘警察的汽艇叫住了他们,警察和那两个意大利人之间友好地斗了一会儿嘴。弗朗克,那个准备回家的,穿过长长的船舱去船尾查看些什么。而在舵轮旁的另一个人则连头也没回。
“你拿到了吗?”邦德悄悄地问。
“不少。你准备好爬墙了吗?”
“我准备好把其他人带出威尼斯。”
“我认为,在我们挥手再见之前,我们得先去对付威森和哈尔特。”
雾气渐渐散开,有的地方几乎没有雾,只是水面有些旋涡状的烟气;而后他们又驶进了几乎是实心的云团。
在他们还没有完全驶出云团时,邦德就发现已经转了方向,不是向圣马可广场,而是调头向大运河驶去。
“我们要去的是圣马可!”他向舵手喊道。
“知道,但是恐怕我们是要去大运河,你们也和我们一起去。”弗朗克站在船尾,手里握着一把自动手枪。
舵手面带微笑回头瞥了一眼。“是我们带了两个人来抓你们的,”他用纯正的英语说。“我觉得能把你们活着带回去是一笔不错的外快。”
温普尔把肩膀上的驼绒外衣紧了紧,直视着舵手的脸,微笑着。“噢,我肯定你会这么作的,安东尼奥。我肯定你会的。”然后转向弗朗克。“威森先生会很赏识你。”他的声音温和而愉快,像是浸了蜜糖一般。
第十五节 大运河上的死亡
古斯·温普尔大声地叹了口气,这声忧郁的长叹似乎来自他灵魂最深处的阴暗角落。他晃了一下肩膀,让外衣从肩膀上滑落到身后的长椅上。然后站起身来。他张开双手,伸开两臂,表示他没有武器。
“留神,克劳特。”说话的是弗朗克,在船尾手里提着枪的人,他向船舱迈了半步。
“噢,别干蠢事……你叫什么名字?弗朗克?我不打算伤害任何人;而且对于种族主义的议论我应该格外小心才是'奇‘书‘网‘整。理提。供',你们的老板会不爱听的。”接着,他站直了,转身面对舵手。这时邦德觉得他的腿碰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这应该是个暗号,要告诉他什么。现在他只能理解为温普尔准备干掉这两个人。
“安东尼奥,”温普尔向左移动了一点,面对着舵手的后背,“你的胡子让我没能认出你来,而且,光线太差……”
“等老板见到你们会比现在更糟,古斯。他对你的拿手好戏并不买账,就是从运河里捞出来的那具死尸。但不管怎么说,那是个不错的尝试。”
“是啊,我也这么想。”他又挪动了一点儿。这时,他的那件外衣从椅子上滑落到甲板上。
邦德探身去拾。
“别干蠢事。”又是弗朗克,他挥舞着那杆枪,像是在指挥交通。
“我从来不和拿枪的人顶嘴。”邦德转过头,在他用双手摸索外衣的时候,直视着弗朗克的眼睛。一般情况下,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使对手的眼睛总是盯在你的脸上,他慢慢地用左手拾起外衣,把它盖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右手滑向了裤脚,于是赛克斯·费尔贝恩匕首无声无息地出了刀鞘。
他把外衣直接扔向枪手,几乎就在同时,匕首破空而出,锋利的刀刃切进那人的喉咙。力量之猛,使刀尖从脖子的另一侧穿透出来。
弗朗克毫无准备,手中的枪掉在了甲板上。他本能地双手抓住了匕首,想把它从脖子上拔出来。
邦德听见身后一声喊叫,接着是一连串的哼哼,但眼前枪手的垂死挣扎让他别无它顾。枪手已经倒在了甲板上,嘴里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邦德一只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用力拔出了匕首。枪手肯定是在匕首拔出的一瞬间断了气,声音没有了。
他向身后看了看,看见温普尔结果了那个舵手。温普尔向后退了一步,解开缠在舵手脖子上的绞索。“无声的杀人比弄出那么大动静要好得多。”他自言自语地说。
他们的目光相遇,邦德眨了眨眼睛。他抓住弗朗克的脚腕把他拖回甲板,从船舷边扔进了水里。而温普尔对于那个生前叫安东尼奥的人做了同样的处理。汽艇失去了控制,开始在水中打转。
“我应该道歉,詹姆斯。”温普尔握住了舵轮,掉转船头驶出大运河。“实在是不可原谅,我应该能认出那个伙计安东尼奥的,他不是个精明的人,只不过是威森的一条狗腿子。噢,上帝,他溅了一甲板的血。”
邦德在船舷边探身在水里洗匕首上的血迹,然后用船尾的一块地毯擦了擦,收回到刀鞘里。“我们难道不能在右舷一侧靠岸,再拴上船?”他问,“我们几乎是和圣西尔维斯托广场背道而驰。”
“虽然可以,”古斯回答说,“但我不想这么做,我要离开这两具浮尸越远越好。不管怎么说,夜里的马达一直这么响,我不愿意惊动那个矮子的人。他们会认为这是正面的攻击,因此,我们要绕到背后去,然后步行过去,行吗?”
“听你的,古斯。”
他们的船不时地穿过浓浓的雾气,宽阔的运河两边的房屋在雾中或隐或现,怪异而恐怖。汽艇的灯光打在一团团的雾上,反射回来给人以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是在炎热的夏天,威尼斯也会和你开这个玩笑。当你走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或者是坐那种贡多拉平底船在迷宫一样的大运河上漂流,无论是公共摆渡船,或水上巴士,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在欧洲的城市中,威尼斯恐怕是唯一使你感受视角不断变化的城市:同一知名的街道、桥梁或广场,当你傍晚看到的时候,很可能与上一次在早晨看到的有着很大差异。邦德记起,几年前,他曾花了几个小时去寻找前一天见到的商店,是一家卖手工纸张的商店,商店像是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样。当他最终重新发现了它的时候,它坐落的环境竟与他的记忆大相径庭。
一个朋友用玩笑的口气说他,肯定威尼斯建得就像一个可以移动并且有一块空板的方形智力拼板。他接着说,威尼斯人在夜晚出来,推动这些方块,使之构成不同的组合,好让游客摸不着头脑。
现在,他们从水上漂过,就像他以前从未见过大运河一样,在雾中,它的外貌变得是那么陌生。
“古斯?”他问。“人们认为你的尸体是从这条河里捞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普尔把稳舵轮,汽艇开出宽阔的河口,直接向圣马可广场附近的码头驶去。“我告诉过你,我在这里有一些人,他们欠了我的情。我经常和莉丝一起来威尼斯。几乎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了这里有威森的藏身据点。这些年,我认识的威尼斯人越来越多,也包括这里的警察。在矮子开始起疑心的时候,我就有必要失踪了。于是我干脆做了笔交易。”
“是用钱买来的交易?”
“矮子的人从来不缺钱。我想他们有自己的印钞机。不,不是这么回事,沃尔夫多年来搜刮了不少财富。他把钱从前东德转移出来,藏在欧洲各国的银行里,我猜想,甚至美国也有。”
“那个交易是什么?”
在朦胧中,古斯转过身对他微笑着。“首先,他们要确认从水里拖出来的那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是我。同时,消息要传出去。在威尼斯,他们有一个庞大的传播流言蜚语的网。”
“我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吃惊。”邦德知道,据说在16世纪时的威尼斯共和国,就有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情报安全系统。当时有个臭名昭著的十人委员会,名称虽然这样,但这个委员会包括大约30个成员。这个大权在握的委员会编织了一个国际性的网络,包括间谍、特工、密探和刺客等等。在秘密活动这一行业的历史中,十人委员会是有史以来,并且有据可查的最有效的情报组织。这只是传说,谁知道呢,对此他抱怀疑的态度。传说当时的威尼斯共和国有着世界上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宪政,美国的开国之父们在制定他们自己的宪法时肯定是受了它的影响。
“你以前开过这玩艺儿吧。”邦德被温普尔熟练的驾船进港技术所折服。他们经过了肯泰里尼宫,可以看见它那独一无二的室外悬梯。然后停靠在从那状似古堡的古代金库和造币厂泽卡门前的狭长水湾伸出来的、已经废弃的小防波堤上。
他们在一个空泊位上拴好了船。古斯·温普尔拉开他的提包拉锁,拿出一双黑色耐克旅游鞋给邦德。脱下他自己脚上的名牌鞋,也换上旅游鞋。在邦德系鞋带时,他又脱下了名贵西服,把一段薄薄的尼龙带缠在身上。然后套上一件肥大的黑套头衫。因为里面可以放不少东西。他把西服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把钱包和一根绞索放进了裤子口袋,把一支人称“贝蕾塔宝贝”的小型的6。35毫米口径的手枪别在了腰间。
“你带了一支玩具枪,古斯?”邦德对那支枪露出了一脸不屑的神情。使用贝蕾塔宝贝需要有极好的枪法,要在近距离内开火才能有效。而且,它肯定不是一种致命的武器。
古斯笑嘻嘻地说,“我不喜欢大家伙,再说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贴近对方。每次都在大约三英尺的距离,不管怎么说,枪声太响会吓着我。”他又掏出一段薄尼龙带要邦德缠上。邦德脱去夹克衫。交叉着缠在身上,从左肩到右胯。缠好后再穿上夹克衫。
“你带了咱们讨论过的所有其他东西吗?”
邦德点点头。德国伦又在他的腰带上加了一件武器,一支笨重的希尔顿信号枪。
“要是宪兵阻止我们怎么办?”他问。
温普尔照样笑嘻嘻的, 那笑容很有感染力。 “实际上, 这里称宪兵为carabinieri,詹姆斯。”
“实际上,这我知道,古斯。要是他们真的阻止我们呢?要是事情闹大了呢?”
“告诉他们,我们把自己锁在门外了。”
雾气从水面上翻腾着涌上了岸,越未越浓,圣马可广场华丽的照明灯被雾遮住,整个广场都变得昏暗了。浓雾从广场开放的一面涌出,经过大公府,那个曾经被称为“世界中心建筑”的宫殿,又翻腾着回到水面上。
他们离开了汽艇,贴着宫殿对面的墙——长达七个世纪,它一直是威尼斯共和国政府的房产和大公的府第——向左转,走进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广场。这里有圣马可大教堂的大钟楼,它是威尼斯最高的建筑,在雾中或隐或现。大教堂外有一些金属的架子。在拐进绕广场三面的长长的石拱廊之前,邦德回头瞥了一眼。在这种地方,随时可能和历史相遇。在平常的日子里,四周都是一些世界上最不寻常的娱乐,当然不是现在,尤其是在这个寒冷的、浓雾弥漫的凄凉夜晚。
邦德记起上次他来到这个广场的情况。那是三、四年前的一个夏天,无数游客蜂拥而至,拱廊两侧的商店里都是些花里胡哨的商品,弗劳瑞安的管弦乐队奏着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的精品乐曲。
是不断变化的光线和几乎近于恐怖的背影,使得整个经历变得与以往完全不同。假如把同样的一些人放在特拉法加广场,甚至是时代广场,他们就会成为褴缕的一群。而在这里,在这不可思议的奇迹般的地方,哪怕是一队游客,由举着在棍子上绑了手套的导游小姐带队,看起来也是那么文雅与兴致勃勃。圣马可广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观光广场。
然而这些都不会发生在这将近凌晨两点的时刻,在这孤寂的被遗忘了的广场上,你甚至无法看清教堂远处的拱形通道。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