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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存折在哪儿?”
“在我家里。”
‘这么大一笔数目,欧阳严就不怕你会悄悄把钱取了,一走了之?“
“他对我有这个信心。也许他想过,我知道如果他成功了,会有比这笔钱多得多的钱;而如果我拿了这笔钱跑了,他总能找到我的。两种结果一比较,他认定我不会那么做。当然他没有这么对我说过,不过我心里也有数,我也是了解他的。”李小玲说这段话时,脸上的悲伤似乎没那么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有若无的自嘲和讥讽。
这时,普克忽然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那天晚上,欧阳严几点钟与那个女人约会?就是说那个女人几点到他家的?”
李小玲想了想,说:“不知道。那天下午,欧阳说他很忙,晚上要和那个女的见面,之前好像还要和什么人见个面,但具体是几点钟,我就不知道了。”
普克问:“欧阳严有没有说,和情人见面之前要见的是什么人?”
李小玲说:“没说,那句话他只是一带而过。”
普克想了想,又问:“那你是否知道,平常的星期五晚上,欧阳严大概是什么时间与那个女人见面的?”
李小玲说:“只知道是晚上,可能在比较晚的时间,但具体几点钟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是比较晚的时间呢?”
“有时候他会说,晚上开始时还要干些别的什么事,比如和客户吃饭什么的。偶尔星期五晚上比较早的时候,他也会给我打个电话来,随便说几句话,因为他知道,通常星期五晚上我都会心情不好。”
“你指的比较早的时间,具体是几点钟,能不能说得确切一些?”
“有时是八点,也有时是九点,最晚还有到十点多钟的。”
普克听了,点点头,看了看马维民,示意自己已经问好了。
马维民想了想,对李小玲说:“好,暂时就这么多吧,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我们可能还会随时跟你联系,请你给我们留个电话、地址。”
李小玲说:“好的。”用马维民给的纸笔,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和住址,递给马维民时,犹豫了一会儿,说:“欧阳严已经死了,如果我不说,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更没人知道他放在找这儿的那笔钱,存折上用的又是我的名字。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为什么不把这笔钱的事隐瞒下来?”
马维民看着李小玲的眼睛,他看到那双眼睛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因为我知道为什么。”马维民平静地说。
李小玲扬起眉毛,眼睛里带着点不相信的惊讶,反问道:“你知道?”
马维民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小玲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失望,摇了摇头,说:“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算了,也许本来就是一念之差。”
普克在一旁低声说:“是否为了一个人残败的尊严?”
李小玲有点意外地看了看普克,眼睛里慢慢充满了泪水,又慢慢流下来。她说:“是的,三年了,只剩这么一点残败的尊严。”
21
现在,几乎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周怡身上。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起因是项伯远的死。三月三日傍晚,项怕远、周怡和项青三人在家吃晚饭,项伯远称自己感觉心脏不太舒服,胸闷,不想吃,晚饭没有吃完便回他与周怡的卧室去休息了。剩下周怡与项青吃完晚饭,周怡在客厅看电视,项青收拾过饭桌后,到项伯远周怡的房间去看了一次父亲。项青说,当时父亲没有马上吃药,但项青看到药瓶就在卧室的电视柜上。之后,项青回了自己房间,没再出来。十一点多钟,没在家吃晚饭的项兰回来了,半醉半醒地进了项青的房间,后来就在项青的床上睡了,当夜,项青与项兰同睡在一张床上,除了上过一次洗手间之外,姐妹俩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知周怡是否外出。
次日早晨六点来钟,项青项兰被周怡敲门叫醒。周怡称项伯远可能是心脏病发作,要送医院抢救。项青进人父母房间时,发觉此时父亲可能已经死亡,但仍然送往医院抢救。在医院,项伯远经抢救无效,证明死亡。由于家属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医院按照正常手续对项伯远进行了处理。
项青项兰一致陈述,母亲周怡要求尽快对项伯远的尸体进行火化。在很快操办了项伯远的丧事后,项伯远的尸体火化了。至此,没有任何人对项伯远之死提出疑问。在项伯远被火化之后,项青找到马维民,提出了自己对项伯远真正死亡原因的怀疑。
项青的怀疑中最主要的疑点是:在项伯远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之后,项青回到家里,发现前一天晚上还看见的药瓶不见了。那瓶药是项伯远正在服用的,所用数量项青都十分清楚。项青向母亲周怡询问是否看到那瓶药,当时周怡说没有看到,但第二天又拿出一瓶药交给项青,说在抽屉里找到了。但据项青说,这瓶药的数量与父亲正在服用的那瓶不符,多出了两颗。项青怀疑这瓶药并非原来父亲服用的那一瓶,而是母亲周怡为了掩盖某种真相,另外买来的。
项青的另一个疑点是,三月四日早晨周怡叫醒项青项兰将项伯远送到医院后,姐妹俩都发现当时周怡不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仿佛对项伯远的死有所准备。而在此前多年,项伯远与周怡的夫妻关系一直十分冷淡,这一点,也得到了马维民的证实。
在普克开始对项伯远之死展开秘密调查之后,调查的第一个重点放在周怡是否存在婚外情人之上。普克在与项兰的谈话中得知,项兰似乎知道母亲周怡有一个情人。后来由项青追问出项兰得知此事的经过,并由项兰自己告诉了普克。项兰与朋友阿强曾在去年底某个星期五的晚上跟踪周信去过一个地方,后来证实那个地方正是欧阳严的住所。
当晚,一群人在项家碰到周怡回家,项青—一做了介绍。当介绍到阿强时,周怡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异常,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到了。
第二天,即三月二十四日,从下午六点开始,项青与项兰一同在外购物,普克曾与项青联系过,请项青晚上到普克住的宾馆去一趟。项青在晚上九点过几分时,到了普克所住的宾馆,说她与项兰八点半左右到的家,项兰已经睡了,没有看到周怡,不知周怡是否在家。午夜时分,普克送项青回家,在项家逗留到近一点钟时,周怡回家,见到普克项青时,表现出明显的慌乱和紧张。
当日早些时候,在对周信曾进入的朝阳小区二十三栋三单元住户进行调查时,发现欧阳严住在此单元。从综合情况看,周怡去年底某个星期五晚上被项兰及阿强跟踪时进入的,极有可能是欧阳严家。
三月二十五日零点二十分左右,120急救中心接到一个女人的求救电话,打电话的女人显然试图改变声音,也不肯留下与她身份有关的详细资料。之后120救护人员在110巡警的协助下,共同进入欧阳严家,发现欧阳严已经失去知觉,后将其送往医院急救,但急救无效,欧阳严死亡。
从表面看来,欧阳严似乎死于安眠药服用过量。但经过法医的仔细检查,证明欧阳严真正的死因是静脉中被注射了空气,死亡时间在三月二十四日晚八点至十点之间。死亡现场没有找到作案痕迹,但对欧阳严家浴室中提取的毛发进行DNA测试后发现,除了欧阳严的毛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毛发,而后,通过对周怡毛发的对比测试,证实欧阳严家提取的两种毛发中,另一种正是周怕的。
经过对欧阳严手机通话记录所做的调查可知,欧阳严与周怡至少在近两个月内,一直保持着通话联系。通话规律是每个星期五的上午或中午,欧阳严死亡当天上午与下午,曾与周怡有较长时间的通话。综合电话记录及项兰跟踪周怡的那个日子来看,星期五可能是周怡与欧阳严固定约会的日子。
在马维民普克与周怕进行的谈话中,周怡对自己在欧阳严死亡时间段内的活动做了解释,但均无人能够作证。周怡的态度表现出她有隐情,最初不承认与欧阳严有来往,后来只承认有普通来往,去过欧阳严家,但欧阳严死亡当日没有去过。
谈话过程中,周怡对普克所提的关于她是否与欧阳严有经济来往的问题,表现十分敏感和谨慎,坚决否认他们之间存在任何经济往来。
三月二十七日早晨,项青项兰打电话来说,她们的母亲周怡疯了。
紧接着,一个名叫李小玲的女人到利基公司找欧阳严。在将其带到公安局并进行问话后得知,李小玲长期与欧阳严保持秘密同居关系,但李小玲知道,欧阳严同时还与某个很有地位。比他年长的女人保持来往。欧阳严有一大笔钱放在李小玲处,但这笔钱不是欧阳严的,可能是那个女人不便保存,委托欧阳严进行保管的。
从调查项伯远死亡真相一案开始,到欧阳严突然被杀,周怡的突然发疯,再到李小玲的出现为止,以上这些便是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了。
马维民与普克在一起,将这些线索—一排列、串联起来,两个人都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
普克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对所列出的线索进行设问、解答。他努力使自己的思维跳出主观的评判,而尽量尝试用另一种思路来对案情中所有存在的可能性展开分析。
虽然从表面看来,已经有相当充分的证据对周怡不利,但普克总觉得,那些证据中,除了周怡与欧阳严存在不正常关系这一点可以证实之外,其它的每一个疑点,似乎都能用另外存在的可能性为周始做出清白的解释。
比如说,在项青的陈述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那个药瓶,由于项伯远已死,项兰不知此事,周怡疯掉〔在疯之前,调查又根本不能被周情察觉),除了项青,无人能证实项青所述有关药瓶的情况是否属实,即存在此事与周怡根本无关的可能性。
又比如说,虽然项青项兰都证实在项伯远被送医院急救的那天早晨,周怡的表现不像是刚从睡眼里醒来的样子,但除了存在周怡对项伯远之死有所准备的可能性之外,还有另外两种可能性。一是周怡那天的确醒得很早,比往常提前做了洗漱、化妆的工作,是在早晨才发现项伯远死亡的;另一种可能性是,那天是星期五,周怡晚上根本不在家,而是去了欧阳严家约会,早晨回家时才发现项伯远死了。
再比如说,三月二十四日晚上八点至十点,在欧阳严死亡的时间段里,项青项兰称她们在晚上八点半回家时,不知道周怡是否在家。而普克项责后来遇到周怡回家时,已是二十五日凌晨一点。这个情况只能说明周怡在十二点至一点之间不在家,但无法证明再早的时间里,她到底在哪里。所以,同样存在周怡是在欧阳严死亡以后才去欧阳严家的可能性。
早上普克脑子里一直极力捕捉的一个疑点再一次跳了出来。那就是三月二十三日星期四晚上,普克等一行人去项青家遇见周怡,周怡在项青介绍到阿强时出现较异常的反应。除了是因为周怡认出了阿强的面孔之外,是否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此时,那另一种可能性豁然出现在普克的脑海中。
那就是,周怡根本不是因为看到了阿强的面孔,而是因为听到了阿强这个名字才感到吃惊。对于旁观者来说,很难分清这其中的差别,但对于周怡自己,则很可能具有不同的意义。如果周怡在那晚见到阿强之前,有人告诉过她阿强跟踪过自己,再突然之间听到阿强这个名字,当然可能出现那种本能的慌乱反应。
在这个念头出现之时,普克努力尝试的另一种推理方式,一下子在他的思绪中变得清晰起来。他开始从头至尾将所有线索按另一种逻辑串接起来,并同样加以分析、设问及解答,逐渐地,仿佛水落石出般,一个令普克感到不可思议的案情出现了……
终于,普克开口说:“马局长,您对目前所有这些线索,有什么想法吗?”
马维民说:“现在看起来,起码周怡与欧阳严之间存在情人关系这一点,是基本能够确认的。”
普克点点头。
马维民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小普,这个案子看起来真是有点奇怪。”
普克笑了,说:“您也感觉出它的奇怪之处了吧。”
马维民说:“是啊,你看,这么多看上去很有分量的线索,全都指向周怡是杀了项伯远和欧阳严的凶手,但奇怪的是,除了真正能够确定周怡与欧阳严之间存在的不正常关系之外,其它的疑点又似乎一个也不能得到证实。”
普克说:“这正是我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不是今天开始的。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刚开始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却已经来不及了。”
马维民说:“你现在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和疑点?”
普克说:“对,我想和您全面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