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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不能否认,他们是漂亮的一对,要不然卓坚也不会这样礼遇他们,一直陪伴在侧,还向他们介绍高层的员工。
“这是我们来参加卓坚举办的秋季烧烤会的目的,他们在那里做着计划中要做的事,我却在这里游手好闲,胡思乱想。”他想道,“好的记心里,坏的不去想。大卫是我的好朋友,看朋友好时,他开心我也高兴——”
“就让我翩然引退,让他们做美好的一对吧!”
成全朋友、牺牲自我的意念油然而生。
这样想着,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这时候才感到这个烧烤会举办得很不错,食物可口,活动的空间也很大,跟随着家人而来的年轻人和小孩在草地上奔跑玩乐,相当悦目。
放在露天的烧烤炉旁围着很多人,其中他认识的另一个办公室助理陈仔也在那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总比这样孤单的一个人瞎想好。
况且他也要调查易明堕楼死亡的事,公司的人在假日游玩的时候,开放了因工作压力而紧张的心情,这时候是与人沟通的最好时机。
他向陈仔那边走去,但是动作太快了,他碰到了一个人。“呀”的一声,一杯冰冻的橙汁就照头浇在他身上。
“你!”他气愤地举高了手——
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结果却放下了手,气也发不起来。
对待一个无意中冲撞了你,正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孩子,怎么责怪得起来?多少总得有点涵养吧。
“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女孩慌忙道歉。
道歉的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穿一件海军装的白衬衣,配衬着一条纯白色的运动短裙,短发上扣着一顶帽沿有红绿两色的运动帽,看样子还是学生。
“不要紧,我也有错,我没看路嘛,要不就立即闪开也来得及呀。”
半真半假地把过失归咎到自己身上,在校园小妹妹面前,可不能没有大哥哥的风范。
陌生女孩见他这样说便放心了下来,露出洁白的贝齿轻轻地笑了。
“你跟父母来的吗?”年轻人交往很易熟络,许子钧抹干身上的橙汁,与女孩闲聊。
“你猜得很准呢!我每年都跟父母来这里的秋季烧烤会,连这次已经是第三年了。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最近来宏达公司工作的吗?”新相识是个活泼爱说话的女孩,在这个秋日同乐的烧烤会上,他为找到一个可说话的对象而开心高兴。
“我是新来的办公室助理许子钧,你呢?”
“我叫郭家慧——”
自我介绍过后,他们的谈话就活跃起来。
他随着家慧信步走向一个有树荫遮着的花圃旁边,花丛后面传来一个女人唠叨的埋怨声:“叫你不要带这个名牌表,你怎么不听,等会儿要叫你爸爸骂了。”
“新买的,好看嘛!”
另一个说话的声音是个年轻女孩,她说:“买了不戴,搁在家里干什么?”
“你爸叫你不要带来,就是叫你别让人知道呀——”
“佩林,你收口少说一句!说话都不经大脑的,这样的话好在这里说?”
男人喝止的声音。
女人说:“我说错了什么,那是事实嘛……”余音袅袅。
“那是我的妈妈,又跟爸爸呕气了。”家慧小声地跟许子钧说,“爸爸也真多余,早两天买了一个名牌表给姐姐,又怕别人知道,不许她带来!”
“你是说,你爸爸早两天买了个名牌表给你姐姐?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就是你爸爸?”
“干什么呀,你突然神情凝重了的样子?”
“你快告诉我嘛,会计部的主任郭帆是你爸爸?你是郭帆的女儿?”
花丛后面那男人的声音,他早已认出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家慧这时已不必回答,因为此时她的爸爸已经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沉着脸站在他们面前。
郭帆,这个名字被大卫和文娟圈上了的,易明堕楼那个晚上,最后离开公司的两个人之一。
郭帆现在正用很不满意的神情盯着他。
“刚才卓伯伯为我们介绍的公司高层人员,你差不多都见过了,你有什么印象?”
大卫和文娟坐在葡萄花架下,文娟坐在一个白色藤织的吊篮上,大卫坐在吊篮旁边一张小圆桌旁。两个人相隔很近,附近没有人,交谈起来很方便。
从远观看,文娟的秀丽身形与她那淡黄色的洋装显得很触目,在葡萄架上的绿色枝叶衬托下,就像一幅悦目的图画。人在画中,那份清逸闲适的意态,使人看去极之舒服。
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讨论的是与凶案有关的事。
“有三个人我们没见到,”大卫说,“一个是公司副总经理谢政荣,他今天没来,据说是去了惠州的工厂巡视业务,易明堕楼死亡时,谢政荣不在香港。我们的调查对象里可以删了他——”
“他说去了国内,其实可以在那段期间回香港,谁知道?又没有人看过他的回乡证。”文娟提出她的疑点。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大卫温和地反驳她,“我们没能查验他的回港证,但是海关人员和警方可以。若要制造不在场证据而编出不在香港的借口,海关有出入境记录,这样的谎话很易被拆穿。假若一个人要设计一种天衣无缝的谋杀案,必是极为周详,而且不会愚蠢得有漏洞被人看出,正因为这样,我们可以说,他的不在场是真有其事,而不是你刚才所说的假相。”
“这个人可删除了,那么还有什么人有嫌疑呢?用你的话说,时间上有疑点的,就有可能是杀害我丈夫的人?”
文娟根据这个问题思考,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大卫慌忙把眼光移开。清风吹来,传来一阵文娟身上的淡淡香气,远处的网球场上,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落。他真希望现在是真正的郊游散心,而不是说着这件大煞风景的谋杀案。
可是想归想,现实终归是现实,这个讨论必须说下去。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卫说,“我们认为在时间上可疑的两个人,一个也没有跟我们打过照面。根据卓坚刚才跟我提到的,公司所有员工,除了因处理业务上的事而到外地出差之外,所有人都有出席。”
“冯瑜有来的,”文娟垂下头说,“你不认识他而已,他就在草地网球场那边,没有走过来。”
“我明白为何我会见不着他了。”大卫展出欢容的露齿一笑,“要他出现很容易,我觉得这样倒好办呢。现在唯一猜不透的是,我们没见着郭帆,我想这个人是真正的要避开我们。”
“我也有这个感觉。假若不是这样,我们来这里一个上午了,果真是见不着就见不着!”
“还有一个人我们没见到——”
“我知道,你说的是卓坚的太太蒙丽坦。”
“你好聪明,我的想法你一猜就中!”
这一句普通的赞语,文娟听着却满脸通红,她忙分辩说:“噢,不可以这么说,你不觉得以蒙丽坦这样一个风头不少的人,她若出现断不会无声无色吗?”
文娟这一个理由无懈可击,大卫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至于文娟刚才为何脸红,这时候他也无暇深究。需要注意的事这样多,现在他的脑海中就只往几个可能是凶手的嫌疑者中钻。
文娟却还浸沉在她自己的思路中。
“你觉不觉得卓伯伯和蒙丽坦的婚姻很有问题?两个人很不相配,蒙丽坦浓妆艳抹妖冶迷人,性格太外骛了。卓伯伯却尔雅温文,对人也很周到厚道,我甚至觉得卓伯伯在家庭的关系中有点懦弱退让。两个性格如此不同的人,怎么可以在一起生活的?”
这个问题虽然偏离了他们讨论的题目,但是却确实进驻了他们的心中。
“你所说的我也有留意到。其实卓坚虽然在年纪上与蒙丽坦有差距,但是他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卓坚的相貌也很不错,撇开年龄比较大这一点来说,卓坚温文儒雅,五官轮廓也长得很端正,而且有这样的社会地位,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配不上蒙丽坦。”
“也许人就是这样,我记得一份报刊的婚姻问题专家在专栏信箱说过,现代人的婚姻其实离不开古时的范畴,同是月老红娘式的,只不过系足的红线不是操纵在我们手上,而是掌握在命运的手中,”文娟感触地说,“系足的红线其实早已决定了,只是当事人不知道,必须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然后才能知晓。相配不相配,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理现象,纵然人类的太空船可飞越外太空,可以制造原子弹核子弹,但是命运这东西,却是无法改变得了的。”
“我们干什么啦?本在讨论著凶案疑犯的,却说起玄而又玄的人生哲理来。”大卫见文娟提及这些事时,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文娟一时感触自己的处境,连忙把话题带开,改作轻松的语调说,“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看来孔子老子都会出场,中国古代哲学加上现代人的婚姻哲学,这个论题够我在课堂上说上三个小时了!”
文娟莞尔一笑。
“你不这样提起,我还差点忘记了我们要做的事。”文娟也觉察自己不应在这时候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丈夫意外地堕楼身亡,使她从平静的婚姻生活中变为未亡人,假若对亡夫仍有情义,她应该把杀害丈夫的凶手揭发出来,而不是坐在这里自怨自艾。
“现在我们要怎样做?”她从葡萄枝叶垂绕的吊篮上站起来,“去捉凶手吗?”
大卫笑了,很温和地笑。他把文娟从站着的地方重新按四座位上。
“不,不是现在。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安心地在这里坐着。”
把文娟往葡萄架下的吊篮安顿好,他满意地拍了一下手,便转身开步离去。
“你去哪里?”文娟叫。
对大卫不自觉的依赖,在这一声轻叫中不自觉地表露出来。
大卫回过身来,脸上闪现着光彩。他转往文娟端坐的吊篮上俯下身来。握着她双手。注视着她:“我不会走远的,就在你的附近,只是稍稍离开你一下。”
他的眼光中带着鼓励,声音是坚定的。
“我今后都不会离开你。”他说着,很快把这句话带过——这件事留待以后说,他不想现在这时候说这些。
“你听着,”他说,“我现在要回避一下,给别人机会,那个人在你附近徘徊很久了,你要记住,他也有可能是杀害你丈夫的人,时间上有疑点,而且显然的,也有动机。”
他说着,小心地把手从文娟的手上抽开。
“现在他向这边走过来了,记住,不要把自己的喜恶表现出来,可以接近这个人的,就只有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文娟低垂着头说,“你去吧,我会等着他来。”
是的,她会等他,那个叫冯瑜的人,纵然是多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见。
别无选择。
她现在就在那里等着。
“叶小姐,好几年没见了,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个声音时,文娟的身体不禁一阵轻轻的抖动。
仍然沿用她少女时的称呼,拒绝称呼她为易太太。
她已经是别人的太太,易明的太太,这个事实,他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现实,难道他仍然不接受吗?
她抬头找大卫,仿佛大卫来了就可以帮到她。
“不用找了,你的朋友不在,他在那边与董事长谈着,没有那么快过来的。”
沉沉的语调,自她后面响起。
这个声音还是那么干涩,“磔磔”地笑,完全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声音。
虽然明知道这次见面不可避免,但见着他这个人,仍然令她很不舒服。
“我可以坐下来吗?”那个人——冯瑜在她身后说。
“可以的,请坐吧。”虽然心里不愿意,她仍然尽力展示笑颜。
冯瑜也不客气,就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结了婚就没有回公司,现在变得越发漂亮了。”冯瑜肆无忌惮地,细意地看着她。
文娟的脸发烫,不敢抬头望他。
她觉得那种眼光很具侵略性。
冯瑜对她一向是这样,这个人过去与她在同一间公司工作,追求她很久了。
人与人的相处是需要一点缘分的。
文娟对他始终无法喜欢起来。
不但不喜欢,而且还有一点害怕。
冯瑜曾经在她住的地方等她,冷不防从黑暗中走出来,吓得她叫了出来。
他曾经对写字楼其他有意追求她的男同事打恐吓电话。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写字楼一个女同事与冯瑜在工作上有意见,第二天那个女同事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用花纸包装得很漂亮的礼品盒,上面贴着几朵漂亮的绢花。谁知礼品盒打开,里面有一只浑身黑毛的死老鼠。
那个女同事给吓病了,几天没能上班。
这件事虽然不能证实是冯瑜做的,但是写字楼的人都知道是他。
“冯瑜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有一点心理不正常,文娟你可要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