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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凡使了个眼色,中年美妇朝暗处做了个手势,只听见头顶呼呼的风声,左边最高的玻璃天窗的窗帘猛得拉开。
一个穿青布裙子的清瘦女子被绳索吊在窗前。她的嘴角溢出了血,脚上没有穿鞋子,裸露出的半截小腿上都是鞭伤。
我的眼泪没有预感地掉下来:“小满!你竟然对小满用刑,她可是余子漾的妻子,你的弟妹!”
“弟妹?”余子凡不为所动:“只要不能为我所用,就是我的敌人。”
“你对得起你弟弟吗?”我只觉得全身发冷:“你不是很在乎你的弟弟吗,当初为了他还绑架桃桃……”
“弟弟?”余子凡笑得更大声了:“你是说他吗?”
右边的天窗帘子拉开,阳光倾泻进来,余子漾吊在绳索上睁着眼睛,面目痴呆。他身上血迹斑斑伤得不清。
“余子漾!”我的心像撕裂一般:“余子凡,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是禽兽!”
秦时月从背后抱住我,让我安静下来。我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哭。他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伤害,还会仁慈的对待其他的人吗?
他是来复仇的,他从地狱而来!
余子漾看到对面的妻子,神经开始复苏过来,用嘶哑的声音呼喊:“小满……小满……你怎么样?小满,你说话……”他努力的挣扎着,然后小声而隐忍的哭。
岳小满抬起头,她的眼睛满是泪水。
“小满,你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要管我。他已经疯了,他是疯子。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
“子漾……”岳小满的眼睛里都是绝望:“子漾,我们都出不去了,我陪你一起死。”
秦时月用手指抹去我的眼泪,他嘴角的笑容与我的悲伤格格不入。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横着出这个大宅。等到余子凡欣赏够了我们的悲伤,他才安静地点了支雪茄。
“你的确够冷血,连你的弟弟都可以拿来利用。但是,你的心真的不会难过吗?”秦时月弯起嘴角,笑容好看得要命:“你达到目的了,冰清确实很难过。但是,在场的人中,最难过的绝对不是冰清。”
“还不够难过?”余子凡拍拍头故做苦恼的说:“我余某人怎么还是那么失败呢?那,现在这个,你的小女朋友会不会难过得跪下来磕头求我?”
顺着余子凡的目光,我看到二楼的走廊上,叶玉洁被枪指着脑袋。她吓得如暴雨中的梨花一样楚楚可怜。
我反而冷静下来,说:“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好的戏,难道只是做为我们两个人看?”
“你回去后给叶老爷带个话。虽然叶家的生意败落了,但是我余子凡不会让他那么顺利得滚回老家。他欠我的,他要一点一滴的还清。现在叶玉洁已经不是杜少将的儿媳妇,你们家已经没有了任何靠山,不知道这个女儿在他的眼里,还有没有用。”
“你放了我姐姐,我留下。”
“叶二小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这个游戏规则是我定的,不是你。”余子凡转向秦时月:“你想怎么死?”
“在我死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死人知道也是带进坟墓。”
“就当是死前的遗愿好了。”秦时月说:“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一个被恨占据心智的人,是最可怕的。只有你才肯毫不保留的想要整垮叶家,而且你和叶家有过生意来往,知道如果动手。对于你幕后的指使者来说,你无非是最好用的棋子。”
“我不会回答你。因为我不会那么善良的满足你。”
“我不想死。”秦时月看看腕表说:“恐怕要让余先生失望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会自己查出来。现在,我要告辞了。”
“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有无数支枪对着你的脑袋,这可由不得你。下辈子要安分点,不要再得罪人了。”余子凡刚说完,脸色突然变了,他的后脑被枪头抵着,在他身后的中年美妇妩媚的笑:“你猜,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他们的子弹快。”
“你……你背叛我……”余子凡的脸急剧地抽搐着。
“我从来没有皈依过你,哪来的背叛?你的乖巧美人在后院的柴房关着呢。”她是蜘蛛,刚才灯光太暗,她进来以后就站在余子凡的身后,所以才一直没被发觉。
蜘蛛拿枪胁迫余子凡掩护我们出了大厅。余子凡怕蜘蛛真的开枪,他现在的命比以前金贵,可不能出了纰漏。他的手下将岳小满等人带出来,蜘蛛的车停到后院。岳小满和余子漾都受了很重的伤,姐姐由于惊吓已经昏了过去。
余子凡不情愿的让手下将他们一一送上车。只是刚把岳小满塞进车,只听到一声枪响,蜘蛛闷哼一声捂住前胸。
花园里乱成一团,秦时月打开车门对蜘蛛说:“蜘蛛,不要管他了,快上车!”
这仿佛是枪林弹雨。
车冲破铁门,子弹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只听到背后余子凡抓狂地喊:“叶玉洁还在我手里,你们会后悔的!”
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蜘蛛受了很重的伤,子弹在前胸,幸好没伤及心脏,否则,连菩萨都救不了她。我提议送她和岳小满去医院,被秦时月很干脆的否定了。如果去医院,就等于去送死。如果同样都是死,还不如在家里死得舒服些。
岳小满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我将她扶到秦时月的房间休息。转回来看蜘蛛的时候,一进门,我惊得呆愣在门口。
蜘蛛身穿的旗袍被秦时月不客气的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他将药箱打开,忙碌着,头也不回的说:“冰清,别愣着,快去准备盆温水!”
蜘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秦时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胸口。她的脸上弥漫着深深浅浅的红晕,嘴唇已经咬破了,渗出血来。听秦时月说,蜘蛛不止受过一次伤。那么每一次,应该都是他帮她取子弹。
他一定看遍了她的身体。
虽然她只是个助手,他是为了救她,但是,这真的不用负责任的吗?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秦时月的声音拔高几个音节,他凶的时候很可怕,像是要将人撕碎。
“哦。”我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去接水回来。
蜘蛛的呻吟声破碎而痛苦,秦时月眉间的焦急浓得化不开。蜘蛛的血染红了秦时月的手和床单。
“再支持一会儿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秦时月温柔地说:“蜘蛛,你一定要挺过去。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你。
我的胸口痛得要命。这种话,为什么可以对喜欢的人以外的人说呢?还是像蜘蛛说的,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喜欢,只有适合。在秦时月的世界里,这句话是不是同样行得通?
我不相信蜘蛛对秦时月没有喜欢。
她看他的眼神中,我无数次读到了与责任不同的东西,只是我不肯去相信。她每次都用生命来保护他,做他的保护神,在他左右。而我能给秦时月带来的,只有危险,只有不安,只有痛苦。我终究是比不上蜘蛛,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她对秦时月所奉献的一切。
他凭什么喜欢我?
如果蜘蛛死了,他会发现,他对我的喜欢全是错觉。
秦时月,我突然发现,为蜘蛛焦急的你,是那么的英俊。你是天神,是蜘蛛的一切。
我悄悄地退出房门,秦时月帮蜘蛛盖好棉被,握着他的手仔细的询问着,感觉怎样,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我不会离开。我叹口气,将我的伤心关在门外。
我没有跟秦时月打招呼就回了叶家。
我怕面对他的脸,若他微笑,我是不是也要笑呢?若他悲伤,我将回报给他什么样的表情?我怕我会哭。我是那么舍不得他。我舍不得将他让给蜘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女子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奉献给他。在她面前,我没有资格再去爱你。
青石板路长到没有尽头,爬山虎只剩下残留在墙上的尸体。这样的冬雨下起来好冷,连狐皮披肩都抵御不了内心的寒冷。
我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原来爱上一个人那么容易,离开一个人却那么难。
我永远都学不会隐忍,不会将情绪隐藏得滴水不露。我怕回到家,那个本来就沉浸在悲凉中的家,会因为我的悲伤而更加的不安。我蹲在巷子里,任凭雨点渗进我的头发里。
一双黑色的皮鞋映进我的眼帘,身子被罩被画着菊花的油伞下,我的心跳得很快,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路星旧双眸中有和我一样的悲凉:“我以为我可以忽略你的感受,可以你流眼泪的样子无法从我的心里离开。”
“路星旧,你在说什么啊?”我小声的抽泣:“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记得余子凡吗?他抓了我姐姐,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和他对抗了。他收购了我们家的铺子。爸爸只想回老家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他不放过他。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路星旧突然俯下身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拥抱那么有力,像被天上的白云拥抱着。
“我不会原谅那个女人,我不会原谅叶光荣,我也不会原谅路大胖。”路星旧在我的耳边呢喃:“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我心慌意乱地推开他。这张脸的确是路星旧的。自信的,邪魅的,冷漠的表情都是属于这张脸。只是现在,脸上是忧郁和柔情。
这是卸下伪装的路星旧吗?
我吓得推开他转身就跑出巷子。我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表情会让我心酸。为什么要来扰乱我?我现在还是路星旧的未婚妻,或许我注定要按照锦添小姐的遗愿,照顾他的儿子。只是,这一开始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的心依然在秦时月那里。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我终究是没有将姐姐被余子凡绑架的事情说出口。家里忙着收拾东西,下人们该打发的都打发走掉,叶家庄也是不缺下人的。我坐在楼下看一家人忙碌,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
余子凡是冲着爸爸来的。他是个疯子,他会杀了他。在他没有见到爸爸之前,他不会伤害姐姐。姐姐只是个诱饵。
我该怎么办?
秦时月说,先不要告诉家人,他来想办法。可是,我没办法等太久。
“太太!太太!”紫桃从花园里一路呼喊着跑进来。妈妈在大厅里指挥长工们往外面的马车上装东西,那些长工粗手粗脚,已经惹得她够心烦了。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太不好了,三姨太不见了!”紫桃说:“我刚去帮二姨太搬柜子的时候,她还在花园坐着,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看着她吗?”妈妈心急火燎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几个人去找!”
“妈,你先别急,凌姨根本没有地方去。她肯定是回她爹那里了,我这就去看看。”我拍拍妈的背小心地安慰她:“等下人们把东西装好,你就先跟云姨回叶家庄,这边的事让我和婆子们处理。”
“冰清,你不跟妈回去吗?”
“我想留下来陪爸爸。”我低下头心里难过得要命:“我要等姐姐回来。”
妈叹口气:“我们叶家已经是今非惜比。即使是回了叶家庄,也吃不了香,少不了被那些势利的亲戚刁难。妈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但是这边太不安全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打听玉洁的下落。这几日啊,眼皮老是跳,怕我的玉洁是不是在外面不顺心。你那牛脾气的父亲还在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大多是墙头草,见你父亲败落了,也想出来踩两脚。你在这边暂时照顾你父亲也好,让我也放心些,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已经不是人人敬畏的叶家二小姐了。遇见事情低调些,能过去就过去,可别跟人家死磕,没好处。”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果遇到了困难就去求助路家,你是他们没过门的媳妇。路大胖子也奇怪,按照常理说,他应该早就耀武扬威的来家里退婚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大概是路少爷对你真心实意,没有退婚的打算。你千万别只顾着面子苦了自己。”
我无法跟母亲说,我和秦时月在一起,我们相爱。
我无法跟母亲说,路大胖子对我下药,企图让路星旧糟蹋我。
我更无法跟母亲说,现在父亲和姐姐都很危险,我留下来是为了救他们。
我微笑着跟母亲道别,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不是有苦涩的表情。反正一出家门,我就流泪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说好要坚强的。
三姨太并没有回娘家,她爹一听三姨太不见了,立刻就吹胡子瞪眼说:“你们把凌月弄到哪里去了?告诉你,要是我们凌月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叶光荣可没完!当年我将女儿嫁到叶家是去享福的,现在我的外孙女也死了,女儿整天要寻死,现在干脆不见了,如果你们不把人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