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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他讲得慢条斯理,一点不紧张。”
章子盈解释,“他使用手提电话,如果他在堵车现场,我们应该听到此起彼落的汽车喇叭声,甚至叫骂吉……”
“或许他关上车窗,开了空调。”
官铁花说道。
“他机敏、聪明,面对眼前的混乱和吵嚷,不可能没警觉。你们再听——”
空气中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作为普通市民,一个无名小卒,坦白说,我被这个人的诚意感动得哭了几次……”
章子盈说:“他如果在堵车的现场,只有一个解释,他是瞎子才能这样无动于衷、继续滔滔不绝。我们知道他不可能是瞎子,就只能相信第二个解释,他不在那里,奇_…_書*…*网…QISuu。cOm没在堵车现场。”
空气中的疯子自把白话说下去:“……所有相信自由、民主、人权信念的政府都奉行尼采的原则:这个世界是由权力意志所组成的,岂有它哉! ……”
汪孝尔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方先生,我们等着你告诉大家,你的消息来源告诉你,疯子留下一个怎样的线索考验睡猫。”
“如果他不在华富道灯号前,他在那里? ”官铁花颇不情愿问道。
就像回答他一样,扩音机里冒出一个声音,“他消失了,长官。”
“什么消失了? ”官铁花倒抽一口冷气。
“通话的讯号,长官。”
另一把声音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冒出来,“他在我这里,狮子山6 号发射站,长官。”
九龙半岛地图上有一眼讯号闪动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突然从港岛去到九龙! ”官铁花恨恨地说,“检查仪器,迅速报告。”
“狮子山6 号,正常,长官。”
“薄扶林道7 号,正常,长官。”
该死的! 大厅里面面相觑。怎么办? 人人在对方眼里看到这个问号。
又一个声音适时报告,“狮子山5 号,讯号来自我这里,长官。”
并排眨动的讯号就像一对嘲笑的眼睛。如果讯号正确,疯子的车子应该在龙翔道东行路面上。
耳机里传来冲锋队指挥官的声音,“史提芬,我们等你的决定。”
“取消行动……对……取消行动。”
石勒黯然地对着通话器咆哮。
官铁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向灯号控制员作个手势,说道:“转灯,恢复正常。”
疯子的声音继续在人们的耳边回绕:“……这个有趣的线索跟睡猫和斯居拉女神有点干系……”
“恕我孤陋寡闻,什么叫斯居拉女神? 我想我们的听众也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汪孝尔又打断说。
“不知者不罪,你们不像疯子,他是十八个呒呒在肚……”
“等等,我只听过宰相肚里好撑船。什么是十八个呒呒? 你把我搞糊涂了,呒呒是什么? 馒头? ”看来,汪孝尔被挑起好奇心,追根究底起来。
“呒呒就是喃呒佬,即那些念经的道士。你想想,他肚子里藏着十八个念经道士,是不是知好多事? 他什么都懂,能知过去未来,有未卜先知之能……”
“未卜先知? 这是封建迷信野蛮的中国文化! 西方文明世界就从不相信……”
“文明世界? ”疯子不客气地拦截他,“你懂得什么? 一知半解,不懂装懂中国的包拯在使用推理审判的时候,英国的教士还在用尸体神判法决定杀人犯的生死呢! 整整二百年中,他们总是作模作样地召来验尸官和见证人,命令被告用手去摸死者伤口,理由是如果他有罪,尸体的血将会重新流出来。莎士比亚在《理查三世》中对这一种判法有精彩的描述,他是这样写的:啊先生们看,看! 死者亨利的伤口,凝合的地方又开口流血了……”
“够了,够了,请告诉大家,谁又是斯居拉女神? ”“希腊神话中那位有一个处女的嘴脸,却没有生育能力的女神。”
“这位女神和疯子的线索有什么关系? ”“跟3 的立方有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只要估中睡猫得到斯居拉女神就可以找到第二个凶案现场,在的立方有关的地方能够找到尸体。当然,现场又有另一条有趣的线索,只要勘破个中秘密,就能抓到疯子。”
“请告诉我们,为什么疯子要玩这种智力游戏? ”汪孝尔终于问了一个许多人恨得牙痒痒的问题。“他到底为了什么? ”“我很失望,汪皇帝,你竟然跟他们一样庸俗,真没水平! 看来你到现在还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不相信这一切是为了正义? 消息来源告诉我,疯子是康德的信徒,他相信头上有日月星辰,心中有道德规律。”
声音消失.空气恢复干净。
第二节
“他使用了一种新式的电子装置才有这个效果,”
刑事技术服务处的电子工程师说,“这是一种卫星定位系统,可以迅速改变电波波长,只需十分之一秒时间,就能够转变为在用另一个手提电话号码打电话。”
“这样说,我们永远无法经电话找到他了。”
石勒气恼地说。
刑事技术服务处派了这个年轻的电子工程师接待他。这里是廉政公署一个最秘密的地方,因为所有的技术人员都是廉署从英国招聘来的,进入这里非有特别证件,所以,一般警察没资格认识这些精英。刑事技术服务表面属警方编制,实际由警方及廉署各派同等职级的官员携手统筹,刑事情报科副主管官铁花跟这里有过“业务”来往,石勒在他的陪同下才能顺利地走进这个“隐形”的重地。
这个电子工程师说话的时候,一对眼珠溜来转去,他是苏格兰人,名字叫李普塞特。
他咧开嘴解释:“如果我们同时使用卫星定位跟着他,也许能抓住他。”
“也许? ”“如果他加上同频反跟踪装置,就能轻易地甩开我们。”
翻来覆去都是废话! 石勒忍住气,问道:“这些系统和装置,能够在什么地方买到? 什么人有能力使用? ”李普塞特耸耸肩膀,说道:“你只要是行家,去鸭寮街那些电子零件商铺转一圈,就可以买到世界上刚出炉的任何一种电子零件。像我这种人,只要用点心思,加点时间,就能够装嵌一套私家系统。”
石勒缓缓地点了点头。“譬如只要我有钱,就可以聘用你这种人才装嵌一副装置? 让我坐在家里用一副改变声音的仪器跟警察玩这个永远不输的游戏。”
“每个人都有价钱,问题只是多少! ”李普塞特同意地点头,微笑里有一丝得意之色。“我知道有许多计算机程序工程师,白天为大公司设计防御系统,晚上回家变成骇客,专心人侵银行计算机掠夺存款。我也知道许多世界性大银行损失惨重之后,因为害怕消息泄露会造成评级下降,产生恐慌性挤兑,只得私下接受骇客的勒索条件,付出巨款购买防卫程序。他们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只能一次次屈服。因为这是科技的时代,是科技横行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兵贼难分? 就像只要有本领改变声音,就可以变成无法追查的另一个人? ”“不管用什么仪器改变声音,计算机都能找到被修改的波长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最新的声音光谱仪可以很容易复原原来的声音。”
“光谱仪? ”石勒和官铁花交换个眼色,给电子工程师递去两卷录音带,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从这两副完全不同的声音里比较出是否同一个人的结论”
李普塞特潇洒地把手里的录音带抛了抛,说道:“对我们来说,这是小菜一碟。”
他引领石勒和官铁花穿过有许多仪器的房间,走的时候当然不忘记炫耀桌子上那些看得眼花缭乱的最新电子产品——像针眼一样大小的形状不同电子摄录镜和各种各样的窃听装置……
电子工程师捡起一件大小像电视遥控器的物体晃了晃,微笑说,“只要使用这件反监窃仪器,”
手指掠过桌上物品。“它们全部现形,这东西就是隐形术的克星。”
后来,他在一副外表像高级音响的蓝色仪器前站住了,把录音带逐一塞进去。
很快的,一条波浪形的蓝色曲线从印着方格的荧幕里缓慢地上升,到了一半高度的时候,第二条不断改变的黄色曲线又开始显现。
李普塞特伸手调校。让两条曲线逐渐接近。
“蓝线是莫应彪,”
电子工程师解释,“黄线是那个疯子。它们重叠的时候如果能够变成绿线,就证明波长吻合,莫应彪就是疯子。”
在他们的注视下,不断改变波浪形状的黄线终于上升到蓝线水平,重叠之下,那两条各自倔强跳动的线条继续保留着自己的颜色和波浪状态。
“不是同一人。”
电子工程师说,把退出来的录音带交还督察。“科技不会说谎,只有人才会骗人。”
“莫应彪不是疯子。”
石勒没有释然感觉,这是意料中事,不过,程序上必须经过可靠的求证。
“莫应彪不是疯子,”
电子工程师又咧开嘴,玩世不恭地说,“可是世界性名人喽! 他是本星期报章头条,国际性新闻社都为他……”
石勒愣住了,再没心思理会年轻工程师的伟论。他呆呆地想了一下,拿出手提电话摁号码。
“小刘,情况怎样? ”“没变化。长官。”
刘陶在那一头响应。
“他保释回家后就没露面? ”石勒突然觉得浑身焦燥,朝关心地盯着他的官铁花作了个捏拳手势。
“莫应彪昨天上午十时三十三分在韦文忠陪同下回家。”
警长说道。督察听得出他在读记录。“五分钟后,韦文忠的车子从大厦停车场出来,我们在他拐进柯士甸道的时候确定车里只有他一个。他直接返回中环律师楼,刑事情报科‘狗仔队’吊到爱丁堡广场停车场,还检查了车尾箱。”
觉士道豪宅的对面是木球会,莫宅在大厦十二楼,是很难监视的环境。
警长要去到一千公尺的佐顿径,才在愿意协助警方办案的住宅设立监视点,他使用观察星体的强力望远镜越过木球会来监察莫宅的阳台。
“十一时的电台新闻报道了他保释消息,”
警长继续说,“有三十四个打给他的电话,他只打出一个电话。”
“打给谁? ”“是摩斯集团的古福成。长官。”
石勒知道是谁打电话给高级助理警务处长施加压力了——摩斯集团是华裔印尼商人古福成家族的跨国集团,资产高达二百七十亿美元,厕身世界五十大之内。金融风暴之前,《财富杂志》曾经把他排在世界十大富豪名单里,列为亚洲区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莫应彪打这个电话告诉关心他安危的旧老板合乎情理。
见上司没吱声,警长补充说,“他在十二时三十二分搁起话筒,长官。”
“一直到现在还没露面? ”石勒忧心忡忡又问。
“没在。所有房间和客厅都拉上帘,莫太在今天上午走出阳台站了三十分钟,我看见她在淌泪。长官。”
“什么时候? ”“九时二十一分,长官。”
大祸临头的感觉“嗤”一下通遍全身,“我立刻赶来,在莫应彪楼下会合。”
“什么事? 长官。”
“莫应彪凶多吉少,我估计疯子看中他。”
“什么? ”电话中的警长和身边的总督察同时问道。
第三节
莫应彪从空气中消失了!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是在一间由里面上闩的屋子里失踪。
今天一早张开眼睛,莫太发觉丈夫不在身边。她以为他上盥洗间,大约三十分钟后才觉得不正常,开始到处找他。
一间屋子不管多大,怎样找总是有限,后来,叫起了儿子和女佣,去到翻箱倒箧的程度,丈夫一样踪迹杳然。
她想报警的时候,警察已找上门来。
一个气球漏气,还留下一块胶套,莫应彪的失踪是连气味也彻底消失。
九岁的儿子上床睡觉的时候,父亲还来替他盖被。女佣发誓,主人进房休息后,她继续家务到十一时左右才睡觉。工人房在后门旁边,她是一个稍有动静就醒觉的人,如果女主人放男主人从后门出去,她不可能听不见开关的声音。
电梯和大厦大堂录像里也没有莫应彪的影子,警长和下属从远处监视,街道两边有经验丰富的刑事情报科探员二十四小时看守,连苍蝇也不能从他们的眼下溜走。
小孩子不会说谎。那个女佣的神色也不像在说谎,只剩下莫应彪妻子的口供里有可以质疑的漏洞,石勒翻查录音记录,上午九时二十一分,就是疯子在电台节目里宣布已经杀了一个名人之后的五分钟,她走出来在阳台上哭! 她为什么会哭? 是否知道丈夫就是疯子口里的目标? 可是,她为什么要出去阳台上哭另一方面,警长和刑事情报科探员的可靠记录又替她修补了夫妇串谋的漏洞。
莫太对石勒充满敌意。在她眼里,这个警察不但毁了丈夫的一生事业,现在,这个家庭可能被眼前的警察害得家破人亡。她回答了必须回答的问题,声称如果警察不相信她就拘捕她,然后,她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