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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讲得那样自然,理直气壮和一脸正气。”
“你想想,疯子和汪孝尔是不是有他们这套本领? ”石勒又拍了一下贞子,激动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嗯,坏事做尽,好话说尽。连杀人勒索也可以胡扯上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理论。跟那些美国总统一个模子的。”
“现在,你知道西方人为什么热衷凡事离不开理论和理据了。西方的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真是妙用无穷! ”章子盈开玩笑地眨了一下左眼,“一旦需要,不只人权、民主、自由,连爱因斯坦也派上用场。”
石勒迷茫地说,“为什么这样? 难道羞耻之心跟我们不同? ”“你血管中还有中国人传统才会这样想。在疯子和汪孝尔这种彻底西化的脑袋里,你这种念头虚伪、无能、理穷智弱,只会令人软弱,国家落后,民族挨揍。”
“为,为什么会这样? ”石勒记起来了,唐佳骐督察生前好像也说过相同意思的话。
“因为他们的文明相信自私除了神圣,还是权利。我们的文明相信追求大公无私更有意义。”
“这有什么不同? ”他完全记起来了,唐佳骐督察也曾经这样说过:他们因进取而强大,我们因安分故落后的类似道理。
那是唐佳骐被勒令停职、前途未卜的晚上,石勒和他在海滩散步,分手的时候他仰视星光稀少的漆黑天空,惘然若失表示,他觉得中国人真得无路可走。
第二天一早,唐佳骐督察被人发觉醉酒驾车,回家途中失事身亡。
熟悉的哀痛又回到心中,石勒继续听到章子盈的声音:“……我们相信的理念使我们能够存异求同,和平相处。他们信奉自私,在追求个人、国家和种族利益的时候,就可以不犹疑地消灭看不顺眼和有可能威胁他们的人。所以,能够被用来解释自私行为的理论才是有价值的理论。”
“他们不会相信别人的存异求同、和平相处诚意? ”“既然相信人皆自私,天公地道。以心比心,认为‘存异求同、和平相处’是像他们一样的骗人口术。他们的经验是人人戴着面具没一句真话,互相欺骗、排挤角斗、厮杀争夺,像自己一样可以为了利益引经据典,坑蒙拐骗,不择手段出卖身边的人是资本主义社会正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就是理所当然处世文化。你要对付他们,只有理解他们这种想法后才有取胜机会。”
“这样说,最忠诚的人也可能是疯子的人? ”“嗯,物理系那位刘博士告诉我,”
章子盈恢复那热忱的口吻。“阿基米德有一个名叫‘归谬法’逻辑在现实中很有用。他说,这个反证推理很适合你的难题。”
石勒精神一振,“反证推理? ”“你怀疑官铁花是疯子的手下,”
章子盈说,“唯一有效方法是使用他们的理论,以子之矛攻彼之盾。反过来假设他不是疯子的人,然后顺着逻辑一步步推理去证明这个假设正确。最后,如果你没法证明假设正确,则证明这个假设是错误的。那么,官铁花当然是疯子的部属,这个结论也是你一开始想证明的。”
他思想了一会,有点丧气。“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是从正面求证,不必掩饰的好方法。不过,就算证明假设错误,单凭推理不足以令他接受惩罚。”
“死棋肚里有仙着,推理的过程需要证据和事实支持。”
石勒点点头,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他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
章子盈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又伸过手握住这个感觉复杂、思想纷沓的男人。
第四节
唐佳骐督察生前说过,官僚制度是人类智力能够设想出来的无法顶替管理制度。
是一群行尸走肉官员反复执行着一成不变的规章处理与己无关程序的现象。这种制度一方面滋生所有细菌,一方面能有效地维护任何一种形式的权力。
官铁花总督察是刑事情报科副主管,投靠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利伯恒情有可原。
因为,官僚结构能够维持安定,全靠这种稀奇古怪,拉帮结派优点。
所有上进心炽热的官员,都懂得确保仕途顺畅,升官发财到退休的唯一方法,是必须像前进中的龙虾队列一样,跟在首领后面,用前脚钳着同类屁股,组成声势浩大阵势,可以一边吓退敌人侵犯,一边操向欲望之地。
不过,如果官铁花参与其中,不合情理之处一件又一件的浮现出来:1 、正如甄重鲜质疑的,他为什么要跟石勒透露疯子和利伯恒是同一种声音2 、他是刑事情报科副主管,完全有能力拦阻石勒得到汪孝尔和利伯恒通话的电话录音。他任由刑事情报科A 组在第一时间把这些重要证据交给死对头,背后捅利伯恒这一刀是什么用意3 、全靠官铁花部属的帮助,他们才能在隧道收费亭拍摄到利伯恒和韦文忠一起的照片,确定利伯恒是疯子的正确身份。整个过程是甄重鲜所说的“出卖坛主、背叛兄弟的大逆不道行为”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除非额头高得撞着天花板,才愿意冒这个险反过来看,只有官铁花是利伯恒的手下,才能解释以下的疑点:l 、疯子能够使用最新科技,利用无法追踪的手提电话进行勒索、恫吓,胸有成竹、肆无忌惮地玩弄警方。只有贼喊捉贼,才会捉不到贼。
2 、正如鉴证科指纹课主管老杨说的,凶手“懂得鉴证技术”官铁花和官铁花指挥的人就是鉴证技术专家。他们当然能够在璺壑乡碎尸案现场制造那枚指纹,陷害莫应彪。
3 、也只有刑事情报科的专业人员,才能巧妙地在柏宁酒店顶楼咖啡座偷取莫应彪用过的杯子,或者潜入莫应彪家里套取指纹。
4 、同样的,也只有官铁花的神通广大刑事情报科,才有权进人政府机密计算机库,阅览各种不公开的储藏资料,去廉政公署的机密档案里搜索古福成隐私。只有这些专家才能如人无人之境,把花猫的尸体放在古福成的抽屉中……官铁花的身份可以解释一切疑团。
“只有两个解释,”
石勒怔怔地盯着那棵继续盛放的海棠,说道:“利伯恒和官铁花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个人恩怨,官铁花一方面执行命令、虚与委蛇,另方面想假手重案组毁灭利伯恒……”
他停住了,盯着章子盈的脸孔思索。
“第二个解释是什么? ”章子盈嫣然一笑。
“为疯子服务的不是官铁花,是另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高层官员。”
章子盈没有回答,她把手伸过来,放到他的手掌上。他浑身一颤,转过来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她感受到他的反应,用一种温和的、有点窘迫语调道:“别胡思乱想。”
右手拿起他放在活页夹上的手腕,左手取过文件,用心翻阅里面的照片和资料。
石勒尴尬地端详她低着头的全神贯注形态,情感像波涛一样一浪又一浪涌上来又退下去,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人都是这样,想得太多的都不是聪明人。”
他们坐的地方是六天前见面的地方。时间重复了六天前的风和日丽情景,章子盈背后的海棠娇艳如旧,椅子、侍应、微风像从复印机里吐出来一样没有分别,不同的是深藏石勒心里的那股感觉突然破堤而出。
他觉得放在桌子上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她点点头,一页页浏览着资料,轻轻地说:“我们必须把持得住,史提芬,我们要珍惜这份友情。”
石勒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发虚,再看她的脸色和颜悦色,才慢慢将心放回肚里,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的神态。
后来,他把目光扫过她头上的天空,让自己的思绪逐渐回到案件上,自然而然地,他自嘲般苦笑一下,觉得似乎突然解开了心里的死结,稀释了满腔浓情,懂得天地悠悠,逝去的不可能重返。他告诉自己,感情也是一样,如果不能把握住刹那间的激情,一旦放弃就像断线的风筝,再也接不上线。
他扯开话题,告诉她两年前侦办的科技大学物理系教授毒杀案。有关赵教授夫妇的死亡,输送“意识”方程式和高速旋转中的椭圆“复制和传播”画面理论成为绝响经过。
她欷欺神往,怅然叹息,过了一会,大约是十五分钟,或者接近二十分钟,才把心思放回文件中。
后来,她从文件上抬头瞥他一眼,发觉他用严肃目光注视着自己。笑意出现在她的嘴角,很快地,他们相视一笑,重新讨论案情。
“劳国山曾经是装修师傅,”
石勒解释,“他除了有火葬场钥匙,还经常担当火葬场的临时小型客货车司机。”
“找到那个失踪的少女吗? ”“没有,经尹朝丰和伏冠郗计算,多耗的油量足可以燃烧三具尸体。他如果把骨灰撒在山坡草丛里,真是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没有任何线索? ”“在劳国山家的天花板上找到一千二百万钞票。应该是他从六亿赎金里分到的污秽钱,证明我们找对了人。”
他们的目光又交接在一起,过了一会,石勒喃喃说道。“姓劳的一死,半截停站,重捋线索,一切要从头再来。你说我应该怎样调查官铁花? 有没有像甄重鲜说的怪错他? 疯子这样轻而易举地拿去六亿,真是占尽上风,战无不胜。我真是窝囊透了! 古福成在十月三十一日会交出十三亿五千万,如果疯子又是如囊中取物,得偿所愿,重案组就全军尽墨,一败涂地。”
“你还有两天? ”“不到两天。交易应该安排在三十一日下午。”
章子盈观察他的脸部表情,略为思想了一下。“在你的角度,什么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在内。”
“我不懂……”
“我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吧。犹太人到孩子懂性的时候,会抱他到地下的窗台,要他往下跳,父亲在下面抱住,再放上窗台,第二次又接住。第三次,任由孩子啪一下掉在地下,孩子哭着问,爸爸,为什么不接住我? 父亲说,你怎么知道
第三回
我还接你? 以后,这个长大后的犹太人就永远记住这个‘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教训。”
“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听到这么多疯子的谈话,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个人喜欢掉书包,不停引经据典卖弄学问。别有用心的人会贬低他,诬蔑他是学者综合症患者。我不同意这种逃避问题的态度,你听到他炫耀的东西绝大部分是西方学识,也就是说,他的思维和行事风格全是西方那一套。史提芬,你说西方人待人接物有什么特点? ”“鬼佬跟我们有什么不同? ”石勒一下子被难倒了。他就像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彻底西化的城市,一直以为生活在“国际性城市”过的日子和西方城市没有不同,要有不同的是只有跟内地城市的比较。而且,这几年传媒不断渲染质疑西方文明缺点的想法离经叛道,属于狭隘民族主义死胡同,是想也不应想、不能想的念头。
“他们应该比我们能讲话……懂得笑……”
石勒努力地在脑里检阅那些异族上司和同僚的性格。“对了……他们经常能够坦认那些钻营竞逐是为了自己利益,觉得是天公地道的正当权利……”
他苦笑起来,“我们中国人……大多数人……像我就扯不掉这面子。”
“就像美国总统说他要对付谁、教训谁,要侵占别人土地,干涉别国内政全为了符合美国利益,然后,他又会说这些行动也为了世界和平,人权、自由和民主,是天公地道的正义和公义。”
“对,对极了! ”石勒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他们真会说话。不管干啥,不管是好是歹,总会有天花乱坠一套理论。我们中国人也有这种人才,不过,大多数总不能像他们讲得那样自然,理直气壮和一脸正气。”
“你想想,疯子和汪孝尔是不是有他们这套本领? ”石勒又拍了一下贞子,激动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嗯,坏事做尽,好话说尽。连杀人勒索也可以胡扯上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理论。跟那些美国总统一个模子的。”
“现在,你知道西方人为什么热衷凡事离不开理论和理据了。西方的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真是妙用无穷! ”章子盈开玩笑地眨了一下左眼,“一旦需要,不只人权、民主、自由,连爱因斯坦也派上用场。”
石勒迷茫地说,“为什么这样? 难道羞耻之心跟我们不同? ”“你血管中还有中国人传统才会这样想。在疯子和汪孝尔这种彻底西化的脑袋里,你这种念头虚伪、无能、理穷智弱,只会令人软弱,国家落后,民族挨揍。”
“为,为什么会这样? ”石勒记起来了,唐佳骐督察生前好像也说过相同意思的话。
“因为他们的文明相信自私除了神圣,还是权利。我们的文明相信追求大公无私更有意义。”
“这有什么不同? ”他完全记起来了,唐佳骐督察也曾经这样说过:他们因进取而强大,我们因安分故落后的类似道理。
那是唐佳骐被勒令停职、前途未卜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