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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样,就好。”说话语调迟缓,结结巴巴,像个低能儿。他虽然咧着大嘴在笑,但眼睛里却一片茫然,毫无笑意。他退回自己办公室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好像觉得自己完成的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是什么了不起的惊人之举似的。
沙尔抬头望着邦德。“罗伦家族的男性成员每六人就有一人有先天的缺陷。不过,他是个什么也不干的合伙人,除了最简单的事,他什么也不会做。不过,他却能够吓唬人,而且,他具有不可思议的记忆力,20年前的人和事他能记得清清楚楚。我曾听他从头到尾描述自己的洗礼仪式。不幸的是,如果受到刺激,可怕的库特会变得很凶暴。假如你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他凶暴起来是十分危险的。”他朝楼梯下面挥了挥手,“现在,让我们可爱的海蒂送你出去吧。”
“可爱的海蒂”就是那个专为诱惑男人而生的金发女郎。
“海蒂,我想我读过一本写你的书。”她替邦德打开大门时,邦德笑着说道。
“哦,不是我,波德曼先生,那是我在瑞士的表妹,她是个善良的小女孩。”
走出事务所,重新来到马林广场时,他让弗莉克的身影在脑海中闪现,这一来,很快便驱散了他脑中的念头——想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同海蒂混在一起。
接着,他陷入了对沙尔兄弟与罗伦事务所那近乎恶梦般的现实的沉思,意识到沙尔和罗伦两个家族的返祖现象可能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乱伦关系所致,当时的瓦瑟堡真称得上是巴伐利亚的一处穷乡僻壤。
他信步走到广场边上,拐进一条胡同,沿着胡同来到楼房的后面。只需随便瞥一眼律师事务所的后门,就可以断定门上没有什么明显外露的安全报警装置。他还注意到后门上似乎只有一把普通的门锁,只要他们没有加固锁闩,后门便是他溜进事务所的最便捷途径了。
回转身之后,他开始向停车场走去。他想,既然晚上打算干那种勾当,最好先察看一下地形——尤其应探明逃路。
他打开车门,在驾驶台前乱翻了一阵,同时用后视镜观察周围动静,看是否有人盯他的梢。他没有发现什么人,那曾经多次救过他性命的第六感觉也告诉他身边没有威胁。
下了汽车后, 他走回到停车场出口,沿着通往B…304公路的侧路蹓跶。走了几步,他看到有一条向右拐弯的岔路,岔路旁边的墙上有一块危险警示标牌。这条狭窄的小路通往一块平坦的高地,高地边缘竖着一排白色防护栏,栏杆外边便是怪石林立的险峻山崖。在马林广场附近的几乎任何一处,他都可以听见茵河的流水声,但此刻茵河流水的咆哮声却在耳边作响。当他走近高地边的防护栏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悬崖峭壁的边缘。 在他脚下200英尺的深处,茵河的急流撞击着山岩发出滚滚的涛声。
这真是失恋男女跳崖自杀的好地方,他心里这样想着,脚步早已向后移动,转身沿原路折回旅馆,进门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位年长的侍者,他一见邦德便告诉他晚餐可以吃美味的烤鹅肉配土豆团子。“有些人从老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上这道名菜,”他又补充说,“我得赶快到餐厅去,否则你就尝不着这可口美味了。”
烧鹅肉的确味美可口,土豆团子也堪称一流,但他吃毕离席时却有些担心起来,因为巴伐利亚饭菜虽然美味可口,却不怎么好消化,胃可得受罪了。不过,他也顾不得多想这些了,因为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国旅馆途中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些陌生人。那是一些流氓、恶棍,有男有女,都年纪轻轻的,其中许多男的都剃着光头,无论男女都一律穿着各式各样极不雅观的奇装异服,打扮得怪模怪样。他想,就是这帮野蛮的家伙最近一两年在德国城市里肆意扰乱社会秩序,袭击外国人,炸毁犹太教堂,还举行反政府示威游行。
回到房间后,他又给弗莉克挂了电话。弗莉克听起来心情比以前愉快一些了,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明天或后天就可能回去后,她更显得高兴了。于是,他改用密码通话对她说明他今夜的打算。
“我要不要告诉牧师一声?”她天真地问道。牧师是部长的代号。
“假如能叫他高兴,告诉他一声没什么不可以。他就像爸爸一样,在照看妈妈吗?”
“像死人一样,但我想他在作美梦。今天下午他来到办公室,坐得很近,让人心里不舒服,临走时还使劲将我的手捏了一把。”
“可千万别嫁到白厅里去,亲爱的。今天的小部长明天说不定就能当首相,和皇家政府的成员联姻照样可以上报扬名。”
“我明白。”她笑着使用了一句下流的暗语,这句暗语还是她亲自选定的,用来表示某种愿望。
晚上8点半钟, 他已结束停当,换了一身黑色牛仔装,手枪套牢牢栓在右边屁股上,被牛仔衣遮盖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备用子弹夹分别装在全身上下各个口袋里,飞刀藏进左边衣袖内。他还带上了那把伪装的瑞士军刀和一只高能袖珍手电。在此之前,他已坐在床上仔细查看比尔·坦纳提供的一份塔恩庄园的详图,并将图上标出的路线一一记在心里。
车子行驶了差不多10英,经过的都是一些乡间小路,最后来到塔恩庄园地界边缘的一条作为边界线的路上,他择了一处路边有茂密的灌木丛作掩护的安全路段停车。
他悄无声息地下了车,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原地静站几分钟,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 他知道路边是一个山坡,爬到山坡顶上便能俯视距离不到300码的塔恩庄园古屋。
他现在已发现爬上山坡的路被似乎是来自山坡那一侧的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他还可以听见经电子扩音装置放大了的麦克斯·塔恩讲话的声音,他惊得身子一颤:这声音就像过去历史上某个人物那蛊惑民心的煽动演说。
第十五节 塔恩庄园
当他来到坡顶时,眼前出现的景象使他心头大震,这简直就像在重演30年代老电影中的镜头。
塔恩庄园的房屋是一幢灰色石砖砌成的长方形高大楼房,此时这座大楼里里外外一片灯火辉煌。大楼前面是一处长形高台,高台正中设有上下台阶,四周是装饰华丽的石雕护栏。台阶顶端高台正中处安放着一张坚实的木制演讲台,麦克西米利安·塔恩身着黄色军服,正站在演讲台前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分列于他两侧的人也都身着黄色军服。他的听众有男有女,有成年人,有青少年,共约二三百人,在台下的大草坪上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列。他们人人都举起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闪烁的火光照得周围的树林及塔恩庄园屋墙上人影憧憧,鬼气映在庄园房屋的墙上显得特别高大威武。
“我们应该用这些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在这些思想指引下前进。要战斗,要保持信念,坚定立场,团结一致。要记住那些被出卖而英勇献身的先烈们。”塔恩达说边举起双手,不停地挥动着,台下的听众则被他迷惑得如痴如狂。“我们只有永远牢记我们伟大的先辈们的教导……” 说到这里, 他一只手突然朝天上一抓。“我们只有永远恪守那些革命的先行者们的誓言,才有可能重建伟大的阿道夫·希特勒在被出卖之前成功地建立起来的——一个帝国……一个民族……一个领袖。”
邦德觉出自己额头上冷汗直冒。塔恩的声音、手势和姿态与60多年前的阿道夫·希特勒一模一样,甚至连他最后那句话“一个帝国……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也完全是希特勒的原话,它们就像是对听众发出的一个信号。塔恩话音一落,台下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狂涛怒潮般的“万岁……胜利……万岁!”的欢呼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使邦德五脏翻腾,冷汗浸透了全身。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唱的是一首他从电影和唱片中听到过的使人一听就想起纳粹时代的恐怖的歌:
战旗高高举起;队伍密密排齐!
这是纳粹的颂歌,军歌和国歌——《战鹰之歌》。
一听这首歌的曲调,他脑海里立刻清晰地浮现出一幕幕从小说、电影、新闻纪录片和新闻摄影图片中剪选下来的图景:年轻士兵被炸碎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也有的漂浮在海面上,还有的飞扬在天空中。他耳中几乎能听见纳粹军靴践踏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声,脑中仿佛看见了党卫军身上那鲜亮华丽的军服、盖世太保恶魔般阴森可怖的面孔。 整个欧洲成为一片废墟,成千上万的人消失于集中营,6百万犹太人死于毒气室。他脑海中似乎布满了一组组恐怖镜头:奥斯威辛集中营、贝尔森集中营、达豪集中营以及其它死亡集中营里的僵尸、堆积成山的白骨、毒气室烟囱冒出的黑雾。这是本世纪前期当整个欧洲在纳粹奴役下瑟瑟发抖的那个年代里的恐怖景象,难道这一切又要回头重演了?
毫无疑问,麦克斯·塔恩爵士已经取得了死灰复燃的新纳粹党的领袖地位。纳粹党能够死灰复燃,一来因为德国现政府领导层的优柔寡断为其提供了有利的生存条件,二来则因为适应了一个适于纳粹掌权的新时代的需要。
他早已知道,麦克斯·塔恩期望作出什么惊世之举来使人们宽恕他从前的那些死亡交易,并使他成为一个只有全世界联合起来才足以对付的大人物。不幸的特丽茜·绿翠早已告诉他,此举将发动于加勒比地区。由此,他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虽然可怕可恶,却还只不过是一种序曲而已。一旦这个善于蛊惑人心的家伙机缘凑巧,能成功地发动一场震惊世界的政变,他在世人眼中便会成为不可轻碰的大魔王,那时的情形才会真正令人恐怖。
邦德脑海中闪过的这些景象使臭名远扬的《战鹰之歌》的歌词显得更加富有预言性——
那些在红色阵线或反动派枪口下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的灵魂依然与我们的队伍同在,随我们一同前进。
的确,老一代纳粹分子的阴魂会兴高采烈地加入到这群新纳粹分子的行列中来,而那已经失败的希特勒和希姆莱等老一代纳粹领袖也会站到塔恩这位即将得势的新纳粹领袖身边,对他点头微笑,赞许他的壮志雄心,居然有意要重演历史,再度将世界推入黑暗时代,让昔日的牛鬼蛇神重新出笼,横行天下。
邦德满脑子尽想着这些令人反感的事情,竟未能看出自己面临的危险。他没有注意到有保安巡逻队在环绕塔恩庄园边界巡逻。直到从他左边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响动时他才发现迫在眉睫的危险。
他转过头来一看,只见两个身着黄色军服的人已来到大约50码的地方,正放出两只德国牧羊犬。这两个受过训练的畜牲已觉出他是来犯之敌,此时正怒吼着向他飞扑过来。
他警醒过来,掉头朝坡下飞跑,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奔向自己的汽车停放处。两只凶犬跳跃着越过坡顶一路追来,他边跑边掏出飞刀,左手持刀,右手握枪,准备对付那两只以特快列车的速度紧追在后的恶犬,同时加快脚步没命地飞跑。
他刚跑近汽车,还没有挨着车门,跑在前面的一只牧羊犬就已经朝他身上扑过来,咬伤了他的右臂,并以其飞扑的冲力将他的身子推到车上撞了一下,差一点使他闭过气去。那只恶犬一击得彩之后却犯了个错误,想重施故伎,再次朝他右臂咬去,这下正碰到邦德的枪口上。他只向那畜牲体内送进一颗子弹,一只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凶犬只嗥叫了一声便倒地死去。
另一只牧羊犬见同伴嗥叫倒地,愣了一下,邦德趁此机会立即钻进汽车,关上车门。
那只牧羊犬扑通一下跳到引擎顶盖上,张牙舞爪地对着挡风玻璃狂吠,口中涎水直流,尖牙利齿清晰地露出来。邦德发动汽车,猛地一踩油门,汽车从隐蔽处突然冲出,疾驶上路,将那只牧羊犬重重地摔到地上。
两颗子弹射到汽车背后,他感觉到汽车的震动,但没发现有什么损坏。他弯腰伏在方向盘上,像逃避地狱魔犬的追击似的将汽车开得飞快,转过一个大弯回到瓦瑟堡。如果真想完成此行的任务,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塔恩庄园之行更增加了做这件事情的危险。
过了10分钟后,他确信没有人跟踪尾随他,但他觉得那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会有人尾追上来的。那两个牵犬巡逻的人已看清了他的汽车,他们很快便会回去报告的。他们报告之后,塔恩只会下达处死邦德的命令。
将近10点半钟他才把车开进停车场,选了一个靠近出口的泊位停好。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驾驶座上坐了一会儿,检视手臂上的伤处。伤口还有血,但幸而犬牙入肉不是很深。 他数了一下,有4道长口子,于是用一条手帕紧紧裹住伤口,伤口上的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