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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的枪还压在关凯的头上,眼睛却瞄着旁边。
这一刹那的变故似乎把关凯吓懵了,眼睛一下子没有了光彩,躺在地下像一头死猪。
另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根管叉,紧贴在墙面上,嘴巴张得像一个丑陋的山洞。
天顺一脚将跪在地上发傻的伙计踢倒,枪筒直接顶上了靠墙那个人的胸口:“放下家伙。”
那个人听话极了,眼睛看着天顺,战战兢兢地把管叉放在了地下。
天顺吐了牙签,裂开胸口将那把枪揣了起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用的是一把苏制折叠式冲锋枪。
“起来吧。”我松了一口气,左手拍拍关凯的脸,右手把他的枪直接别在了自己的裤腰上。
“斜眼哥,给这个膘子包扎一下。”天顺冲兰斜眼一歪头,用脚勾了勾躺在地下的那个人,“起来吧,膘子。”
“顺子,你他妈来的可真及时,晚一步你就见不着我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及时个屁,”天顺踹了呆坐在椅子上的关凯一脚,“这个人我了解,他没有杀人的胆量。”把皮衣拉链拉到脖子上面,一屁股坐在了关凯的对面,“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关凯一脸沮丧地瞄了我一眼:“顺子,我真不知道你跟张宽的关系。”
“这次知道了?”天顺伸出中指猛地勾了他的下巴一下,“你他妈这么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顺子,我已经‘作’下了,你看怎么办?”关凯开始哆嗦,他似乎是在刹那间显露了原形。
“你会不明白应该怎么办?”天顺矜持地把脚蹬在他的膝盖上,“卷铺盖从这里走人。”
“宽哥,”关凯很懂得见风驶舵,一脸媚笑,“我不想走,我要给你当小弟。”
我不理他,把掉在地上的雪茄拣起来,重新叼在牙齿上,冲天一笑,转头问天顺:“哥们儿,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嘛,我跟咱家兄弟这刚开始谈生意你就来了,这不是不给咱家兄弟机会嘛,呵呵。”天顺说他会孙悟空的筋斗云,一个蹦跳起来说到哪儿就到哪儿,我嘿嘿一笑,换个话题问他,“换‘设备’了?我怎么发现你刚才拿的这把枪很面熟呢?”
天顺笑了:“蒯哥的。还记得刚出来那阵,他喝醉了要跟我拼命的时候,就举着这玩意儿吗?”
我想起来了,这支枪是蒯斌从越南那边弄来的,威力比那些破猎枪厉害多了。
兰斜眼帮大腿上挨了一枪的那个伙计包扎好了,天顺问:“骨头断没断?”
兰斜眼撇了一下嘴巴:“还好,只有一个窟窿……你枪法好。”
我漫不经心地嘬了嘬牙花子,冲兰斜眼一眨眼:“眼儿哥,麻烦你送他去医院,去远一点儿的。”
那伙计如逢大赦,扶着兰斜眼的肩膀,一瘸一拐地颠了出去。
关凯见我们不理他,心里很没底的样子问我:“宽哥,你看咱们这事儿?”
我装做刚刚想起还有他来的样子,呵呵一笑:“没事儿了,一切照旧,明天给我安排几个摊位。”
关凯咕咚跪在了我的脚下:“宽哥,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拉他起来,摸着他的肩膀说:“你的钱我一分不要,我只需要在这里再安个家。”
天顺上下拉着他的皮衣拉链,一字一顿地说:“你听着,想死的话就继续跟我玩儿。”
关凯慌忙点头:“顺子,你知道我的脾气,你们这么一来我还敢吗?”
出门的时候,烂木头正慌慌张张地往里走,关凯冲后面涌上来的人喊道:“全回去,没事儿啦!”
那帮人看见关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想往前凑,天顺指着他们后面喊了一声:“收工!”
人群后面,天顺的兄弟黑压压地站满了鱼市,人手一件包着家伙的衣服。
直到我和天顺走近了停在门口的车,关凯才狼嚎般的嚷了一嗓子:“宽哥,明天我等你!”
天顺是开着我送给蒯斌的车来的,我笑笑说:“我见了这辆车就难受,蒯哥‘滚’我。”
天顺不让我走:“怪不得蒯斌说你不‘靠膀’呢,发达了,不愿意跟弟兄们坐在一起了?”
我不是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我是太忙了啊,他们整天喝闲酒。
好歹挣脱天顺,我上了自己的车,烂木头腆着脸想跟我上车,我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心情杂乱地回到市场,库房里静了下来,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嘶嘶叫着,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拼命地往里钻。我找了些旧报纸,想要去将那些透风的地方堵住,可是找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找到风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我扔了报纸,咬紧牙根,把脑袋顶在墙角上,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冷汗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我能感觉到我的额头上全是冷汗……风吹在额头上,凉飕飕的,冷汗瞬间就没有了。风又从我的脖颈里钻进了我的衣服,身上开始发凉,似乎有鸡皮疙瘩出来了。我是不是害怕了?按说不至于啊,老子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脑袋上被枪顶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我蓦然警醒,是的,我真的害怕了,我发自内心的害怕。万一刚才我稍不留神,关凯一激动,手指只需要那么轻轻一勾……冷汗又出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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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木头,别怪我不讲义气,我不能留你了,我热爱生活,我不想这么快就死。
我坐回来,用沙发上的一件军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冷不丁就有点儿悲伤的感觉。
肚子那里给一件硬物硌了一下,我伸手一摸,是关凯的枪,很丑陋,是用车床做的仿五四。
就是这玩意儿差点让我完蛋……我叹口气将它戳进了沙发底下。
第二十七章 彷徨
我在大马路市场设了三个海货摊儿,让烂木头带着几个兄弟暂时在那边看着,我想等以后安稳了,给他另派个活儿,我不想让他坏我的事情。杨波一直没来找我,林妹妹也不见了,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娇有一次问我,我家林妹妹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工资都没拿呢,前些日子我听烂木头说,你勾搭她来着,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我说,藏她还不如藏你呢,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藏不好赖着我。王娇撇着嘴说,她黄花?她黄花,我还含苞待放呢。王娇说,其实那姑娘心眼儿多着呢,她以前有男朋友,嫌人家穷,一直想找个大款傍着。我想,我算什么大款?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我打定了主意,年底把帐掰扯掰扯,先买套房子再说,暂时买不起太大的,就买一套小点儿的凑合着。等林宝宝好点儿了就接她回来,让我爸爸和来顺母子先住那儿,我在老房子住着,有些事情还方便。我估计,现在我能支配的钱大约有二十几万吧。
闲下来的时候,我常常无聊地想,我到底应该跟谁结婚呢?杨波?刘梅?掂量来掂量去,杨波那头总是要沉那么一点点儿。我爸爸经常催促我跟刘梅多接触接触,他的理论确实很强,人家属于国家干部,你一个小个体户,算是没有正当职业呢,万一将来政策变了,你连吃饭都成问题,要是娶了她,你总归还有个饭辙。我不想跟他犟嘴,支吾两声,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背后依然故我,时不时地打听杨波的下落。我想,尽管我跟她的脾气有些不和,但我很留恋她,这似乎就是爱情吧。
月底的一天,兰斜眼找我来了,没说几句话,他就神秘兮兮地把那张臭嘴伸了过来:“大宽,我有家冠的消息了。”
我说,什么消息这么神秘?他在监狱里,这谁都知道。
兰斜眼哼了一声:“大宽你可真够粗拉的,你不关心他,人家可是一天也没把你放下呢。”
我笑道:“他要越狱出来杀了我?”
兰斜眼的两只斜眼变成了斗鸡眼:“你以为不能?这小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想想,打从他进去,你闲着‘掂对’他了吗?先是把他以前的一些兄弟拉拢到你这边,后又派人接管了他贩烟的生意……”我摇手打断了他:“别胡说八道啊,谁接管了他的贩烟生意?”兰斜眼一撇嘴:“呵,别以为我不知道,郑奎的几个兄弟狠着呢,开始是用家冠的名义往外挤那些跟着家冠的烟贩子,后来直接亮了身份…不知道郑奎是你的人?家冠不是‘膘子’,这小子聪明着呢。”这事儿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也许是郑奎背着我干这事儿呢,这很好啊,有钱不能让小王八一个人赚,我说:“我知道了。你有他的什么消息?”
“钱风是个酒鬼这你知道吧?”兰斜眼矜持地捏了捏下巴,“他喝上酒,嘴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钱风不是被劳教了吗,”我一怔,“他出来了?”
“没呢,”兰斜眼说,“可是劳教跟劳改不一样,可以经常出来探家←找我喝过一次酒,管我叫叔呢……”
“操你娘,”看他装啮样的样子,我笑了,“别装长辈啦〉,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兰斜眼想跟我瞪眼,没瞪好,两只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死鱼:“大宽你……唉,你真是不尊敬老人啊你。得,我认了,当初一哥不拿我当叔,你也这样。不是看在咱们两家是老街坊,你还帮我处理马六的事儿上,我早就跟你‘裂边’(分手)了〉正事儿之前我先给你讲个笑话啊,哈哈,奔笑瘫了你……前一阵不是金龙的门市被人堵了锁眼,后来又把门头抹了大黄屎吗?那不是魏三干的,是钱风这小子!你猜怎么了?钱风说,他去监狱看家冠的时候,家冠对他说,这不下街市场挺乱的吗,你想办法给他们再制造点儿混乱,让他们怀疑张宽在里面搀和事儿。钱风回来琢磨了好长时间,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干脆想了这么个杂碎点子……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好笑,这小子比我小的时候还操蛋呢。喝醉了,他说,家冠是不会跟张宽和郑奎就这么拉倒的,他要让你们生不如死。现在他在监狱里培植自己的势力,跟几个混社会的猛人联系上了,整天在一起嘀咕,那意思是等他出来以后,直接跟你们开战←说,这次他不拿林宝宝开刀了,要拿你爸爸和来顺……”
我听不下去了,说声“我明白了”,挥挥手让他走了。
这些事情不用想我也清楚,我跟这个小王八的恩怨早晚会明起来,我做好了跟他斗智斗勇的准备。
我盼望着郑奎赶紧回来,现在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一个贴心人了。
我曾经派人去过威海,反馈回来的消息是那个鱼贩子被人杀了,警察正在调查凶手。正分析郑奎到底到底去了哪里,警察就找我来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掌握了郑奎杀人的证据,我早有准备,没有多罗嗦,直接说,郑奎去威海是我安排的,可是我没让他去杀人,我只是派他去跟那个人交易一下螃蟹的事情。警察把我带去了刑警大队,继续讯问我跟郑奎的一些情况。心里坦荡,他们问什么我答什么,没有含糊。后来唐向东来了,他现在是区刑警大队的教导员。一坐下,唐向东就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哥儿俩可真“能干”啊。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哥儿俩是指我和我哥还是指我和郑奎,笑道:“谁哥儿俩?”
唐向东说:“你和你哥,张毅啊。你哥留下你嫂子,还留下一个儿子,就那么走了。”
我说,他是他,我是我,现在我可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
唐向东说,我知道,回去吧,好好干,把你爸爸和你嫂子还有他儿子照顾好,你哥在天上也就放心了。
出门的时候,我觉察到唐向东在背后冷冷地盯着我,他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在我的身上挖点儿什么出来。
不行,我不能呆在市场了,应该出去躲几天。尽管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我依然害怕警察会不停地找我,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坦白出来别的事情,因为我办的一些事情很不光彩,一旦警察真的想要收拾我,监狱的大门不牢靠,它随时准备把我吸进去咂摸个年儿半载的。回到市场简单收拾了一下,我想回家跟我爸爸打声招呼,对他说我要去南方找客户商量一下进龙虾的事情,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刚走出市场,我就看见了杨波,她站在一棵树下,眼泪汪汪地盯着我。
我的心剧烈地一抽,扬起胳膊冲她喊:“老婆,快过来!”
杨波听到枪响的兔子一般,一甩头冲我跑了过来,脚底仿佛冒出了火星,让我怀疑来了哪吒。
我没有回家,通过福根的关系,直接住到了福根他表哥刘大为的家。刘大为以前也混社会,跟我有过接触,我们还算熟悉,重要的是很少有人知道我还认识刘大为。刘大为家住的位置很好,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茫的大海,让人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杨波也跟着我来了,形影不离。刘大为这小子很幽默,给杨波起了个外号叫BB机,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她像一只BB机一样,整天挂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