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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拉着他,冲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姐笑了笑:“你们老板在吗?”
那位小姐可能是看出来我跟吴胖子很熟,连忙说:“刚进门呢,他一般不来的,老板请进。”
天顺随口问道:“听说这里有开会的?”
小姐眉飞色舞地回答:“有哇,可热闹了,刚开完,这会儿正在会餐呢,真热闹,又唱又跳的。”
天顺骂了一声操:“王东真他妈闲得没事儿干了,跟那帮孙子热闹什么?有钱没地方花了。”
我回头笑道:“这叫与民同乐,东哥会玩儿着呐,自己喝酒没意思,找一帮小弟陪着,学着点儿吧你。”
刚进门,迎面就碰上几个蹲在大厅里吐酒的家伙,天顺皱着眉头骂了一声:“乌烟瘴气,这叫什么事儿嘛。”
一个脸红得像鸡冠子的老混子踉踉跄跄地冲天顺晃了过来:“孙子,刚才你在朗诵什么?我他妈……”
话还没说利落,整个人就飘起来了,咣当一声跌向墙根的一座大钟。
老混子躺在地上,不明白刚才自己遭遇了什么,口里咦咦连声:“怎么了?怎么了?谁在跟我开玩笑?”
天顺像一座铁塔似的抱着膀子站在门外射进来的一抹阳光里,一脸鄙夷:“王东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老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挨了一脚,饿狗一样扑了上来:“妈的,敢跟哥们儿动手?来吧!”
这也太没意思了,我伸腿把他绊倒了,用脚面子拍了拍他的脸:“别闹了,我是张宽。王东呢?”
老混子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捂着半边脸,不停地眨巴眼,口中念念有词:“张宽?张宽?一哥的弟弟?张……”
旁边的几个小混子反应过来了,一擦满嘴的脏物叫了起来:“宽哥来了!丰哥,还不快起来,是宽哥呀!”
这一跤把老混子摔得不轻,爬了好几爬也没能爬起来,单腿跪着喊了一声:“小弟段丰参见宽哥!”
天顺上前一步,把腿伸到他的眼前,让他扶着腿出溜上来,一推他的脸:“没听见我说了什么?”
段丰的身子一忽悠,转身冲到了那帮混子的前面:“东哥在二楼大厅……宽哥,跟我走。”
我和天顺并肩刚踏上楼梯,后面就响起了吴胖子公鸭似的声音:“宽哥来了?蓬壁生辉呀!宽哥,慢走!”
我站住了,对天顺说:“你先过去,我跟胖子说会儿话○耍大哥派头啊,越那样越没有派头。”
段丰见我要转身,主人似的拉了我一把:“宽哥不经常来,来了先坐会儿嘛,跟个鸡芭吴胖子有什么好聊的?”
我冲他笑了笑:“有点小事儿得跟他交代交代,你们先喝着,我一会儿就上来。”
段丰还想上来拉我,我转身走了,后面响了啪的一声,估计是天顺扇了他一巴掌。
跟着吴胖子进了一个单间,我问:“王东他们摆了几桌?”“嚯!东哥过日子着呢,将近四十几号人就一桌,在会议室里。长条桌子排了一溜。早晨我就说,我说东哥,你就可劲地‘造’吧,我把这个帐划到老虎的工钱里头,”吴胖子很健谈,一坐下就开始满嘴喷白沫地絮叨,“你猜人家东哥说什么?东哥说,一码归一码,我招集的人就应该我掏钱,今天现金!我那个笑啊,哈哈哈。刚才我去吧台看了一下,你猜人家东哥才花了多少钱?到目前为止没超过六百!这可是四十来号人呐……”
“他也太小气了,喂猪这是?”我丢给吴胖子两千块钱,“再给他们上点儿好的,照这个数来。跟他们说,现在你们是宽哥的人了,生活质量要提高,起码要达到小康水平。我就不信一顿饭还能吃穷了我。安排去,别让伙计们说我土鳖。”
“到了我这里我还能让你掏钱?”吴胖子讪笑着把钱给我塞到口袋里,“本来你没来之前,我还打算收这个钱,你来了,我再收钱,我那是‘膘’了没好?你不知道,我一天光指着小姐这一块儿就能收入他个千儿八百的,一顿饭钱我出得起。你就说前天吧,前天运管处的梁大哥他们来,酒钱两千,小姐钱……哈,这个我不好说,反正光娜娜一个人就交上来六百。”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在蒯斌饭店吃饭,蒯斌的几个兄弟眉飞色舞地说,吴胖子的“鸡店”里来了一个叫娜娜的小姐,漂亮,豪爽,还擅长唱邓丽君的歌儿。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冲吴胖子一笑:“娜娜小姐给你赚了不少银子吧?”“那是那是,”吴胖子的眼睛蓦地一亮,呼啦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宽哥知道古代有个叫杜十娘的名妓吗?咱店里的这个娜娜比杜十娘差不到哪儿去,整个儿是我这里的头牌!凡是有身份的客人来了,没有不点她的↓也明码标价,陪客人吃饭,不管喝不喝酒,唱不唱歌,一小时一百块!我日他那个亲奶奶的,整个把市场行情给我抬上去了。你知道我这里别的小姐才多少吗?不论时间,一场酒下来才三十,管你一天还是一分钟呢……说来这男人也真他妈的贱,逼都是一样的逼,怎么还分贵的贱的呢?”
“呵呵,照你这么说,这个娜娜还兼职卖大炕?我听他们说,人家是卖艺不卖身呢。”
“这倒是说对了,娜娜还真的不卖,人家懂行市啊,要是卖了,她还能有这个身价吗?”
“她今天在这里吗?”我忽然有了一种探秘的感觉,我倒要看看这个叫娜娜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一般晚上六点以后来,白天不敢来,有不少认识她的……”
“哦,我听说了↓是本市的?”
“是啊,只是不清楚她到底住在哪里。”
“美女不问出处啊,”我开玩笑说,“你已经把她给收拾了吧?”
“哪能呢,”吴胖子潇洒地把手在眼前一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还能连兔子的觉悟都没有?”
“要不就是人家嫌你胖,鸡芭够不着眼儿。哈,‘胖鼓仑吨’,上去发昏嘛。”
“我胖?我这叫体格健壮,那方面的能力一流!”
“是啊,体格健壮,操逼健将……”
“下面该表扬你了吧?”吴胖子嘿嘿笑道,“骨瘦如柴,操逼元帅。”
我皱紧眉头站了起来,慢慢踱到门口,猛一回身,一脚踹在他雪糕般的脸上,吴胖子像座山那样轰然倒地。
我倚在门边,铁青着脸,冷眼看着他。吴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多了,拿自己跟我平起平坐了。
“宽哥,我……原谅我,我就这脾气,别人一给我个好脸,我就拿自己不当外人。”吴胖子躺在地下没敢起身。
“胖子,我告诉你,我跟你开玩笑可以,你跟我开玩笑不行,明白吗?”我阴沉地说。
“明白明白。宽哥,我可以起来吗?”吴胖子像一条白蛆那样蠕动了一下肥胖的身子。
“起来吧。”我踱回座位,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指了指他,“规矩要守,话也要继续说。”
吴胖子以为我要拿椅子摔他,两只手猛地往外一撑:“宽哥,你还要打呀?我好心好意的……”
还打你个屁!我皱了一下眉头,让你学会尊敬大哥是我的目的,你那么聪明,我还打你干什么?
我阴着脸,摸出大哥大拨通了王东的电话。
王东的声音很高,似乎有些不满:“你跟个吴胖子聊什么聊?他够级别吗?赶紧过来,小弟们要给你表演大合唱呢。”我笑道:“先让他们唱着,我跟胖子在研究一个美女呢。话都给他们说透了吗?哦……说透了就结束,全让他们滚蛋,一会儿你和天顺到吴胖子这里来,咱哥儿几个再喝点儿。”王东说:“跟这帮孙子在一起很真他妈有意思,我好象年轻了好几岁呢。行,我这就让他们走……”王东没关电话,直接说,“小的们,宽哥喜欢清净,他说了,让大家先回去,他就不过来了,大家散了吧。记住我今天跟你们说过的话,在这几天里一个不准给我惹事儿,谁要是出了毛病,我可不是老虎,一个字,砸!听清楚了没有?”那边一阵呼啸:“听清楚了!”这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天安门广场阅兵式上战士们回答首长的喊声,我笑了:“王东,你这是在训练羊群呢。好了,散了就到我这里来。”王东说:“天顺这小子又犯病了,左右开弓,喝上了。”
“让他来我这里喝,不听话就把他放倒扛过来。”我挂了电话。
“宽哥,要不我招呼几个别的小姐过来陪你和东哥他们?”吴胖子献媚地说。
“话又多了不是?”我摔了他一烟头,“我们弟兄们没那么多毛病,继续说那个叫娜娜的,她什么时候能来?”
“嘿嘿,说没那么多毛病还是惦记着娜娜,”吴胖子依旧不改毛病,“估计六点以后能来吧?来了我就……”
“关了关了,别谈论这些没意思的了,”我突然感到一阵厌烦,打断他道,“今天不一定有时间,我吃了饭就走,等哪天抽出空来,我来见见她。来了再说吧,我也想尝尝吃花酒的味道。”吴胖子冲我伸了一下大拇指,一缩脖子:“这就对了,不瞒你说,像你们这些大哥级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左搂右抱的?你身边没个仨俩的美女,道儿上的兄弟都看不起呢……嘿,这话又多了,宽哥不是那样的人≡了,蒯斌也认识娜娜,那天……对,就是梁大哥他们来的那天晚上,蒯斌也来了,没吃饭,直接让我去找娜娜。我跟蒯哥开玩笑说,蒯哥也来吃花酒啊,你吃花酒蒯嫂怎么办?不怕她挠你的脸?蒯斌摔手给了我一巴掌,下手那个狠呀,牙都松了……后来我把娜娜叫了出来。娜娜一见蒯斌,撒腿就跑,被蒯斌揪着头发拖回来了。蒯斌把娜娜拽到门口,大声呵斥她,让她以后不许到这里来了。娜娜爬起来就跑,一路跑,一路哭……再也没回来。”
“你说什么?蒯斌也认识她?”我的脑子陡然空了,这个娜娜不会是杨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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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啊,看样子还挺熟呢……对了,娜娜不会不来我这里了吧?将近两天了,我再也没看见她呀。”
“别急,”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让猛力往上钻的心脏落回去,声音都变形了,“你不是说她晚上六点来吗?”
“是呀,可她挨了蒯斌那一脚,不会不敢来了吧?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别跑了摇钱树。”
“慢着。我来问你,娜娜姓什么?她的真名叫什么?”我的嗓子颤抖得一塌糊涂。
“姓杨,名字我不知道。娜娜是我给她起的名字,我这里的小姐都有艺名。”
我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块白板,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由那里传达到心脏的钻心般的疼痛。杨波,果真是你啊!你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路啊!我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心脏堵在嗓子眼里,让这粗重的呼吸变得惊惶失措般嘈杂起来。我的耳朵也变成了两只蜂箱,全是嗡嗡的蜂鸣声。我失神地看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刚开始像一条小河那么大的光亮淌在木头地板上,一瞬间就变窄了,变成了刀子那样的一溜长条,然后在我的眼前一晃,就什么也没有了。天这就黑了?我蓦然打了一个激灵,不会吧?天怎么会黑得这么快呢?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眼前满是灿烂的阳光。
“我得去给她打个电话。”吴胖子转身想往外跑,我一把拉回了他:“用我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不熟悉的号码她是不会接的,这是她们这一行的规矩。”吴胖子无奈地看着我说。
“走,我跟你一起去。”我不由分说拉起了吴胖子,吴胖子像一坨豆腐,被我提溜着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
“宽哥,你挺紧张嘛,难道你也认识她?”
“我还认识你妈呢。”我猛地拽了他一个趔趄,吴胖子像个肉球似的滚到了前面。
楼道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估计是老虎的那帮小蚂蚁下来了,我侧过身子,让吴胖子挡着我来到了吧台。
吴胖子支开看电话的小姐,迅速地拨了一串传呼号码:“好了,等吧,她一般会回这个电话的。”
楼道上的人潮水一般涌了下来,有几个冲吴胖子打了几声尖利的口哨,吴胖子咋呼道:“安静!”
一个长得像面包的小个子猛地冲吴胖子吐了一口唾沫:“少你妈的跟爷们儿拿‘怕头’!没有我们给你……”
后面的话直接像公鸡打鸣被掐住嗓子那样咽了回去,王东指着他厉声喝道:“刚开了会就来毛病了?”
几个疯狗似的小混混一涌而上,顷刻把那个面包踹成了馅饼,王东像撵兔子那样把他们轰了出去。
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想去拿,吴胖子抢先抓到了手里:“喂,是娜娜吗?”
我的耳朵几乎要爆炸了,我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正是我朝思暮想的杨波:“吴经理呀,是我,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