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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桃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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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石君拉住秦春的手臂,加了一份力道:“秦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秦春甩开吕石君,握着发疼的手腕道:“好吧。我只是想再见一面吕沛竹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仅此而已。”

“但愿如此。”

秦春垂首,难道连他也不肯再帮我,又道:“那一日的新房还是在行季吗?”

吕石君踟蹰,终于点了点头,临了又走到秦春身边:“秦春,其实……”

“不必多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说完就跑着冲了出去。

跑到回廊上刚喘了口气,秦春就笑了,沿着熟悉的路一路走下去,就是行季。小妮子站在行季的门口打眼看着里头的动静,其他的都不怕就是怕碰到吕成乔。要是真的碰上了,估计连吕沛竹也帮不了她。

还好,人不在。整整衣衫跨了进去。

莲步款款走到吕沛竹的身前,矮矮福礼,浅浅笑过。

吕沛竹早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着秦春。两人相视,笑着避开。

“新婚的婚房是不是在行季?”秦春开口直接问道。

“不是。”吕沛竹笑,这丫头一准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那是在……?”

“在赏莲院。”吕沛竹更加直接,这些人里唯有他真正不怕秦春过来闹事,但分寸是要把住的,不然闹出笑话,坏了家门的声誉就不好了。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小妮子好歹在吕府上住了好些日子,竟然从来不曾听说过尚赏莲院这处地方。

“你走后,新盖的。”吕沛竹也不遮掩。

“为了卢照月,新建了一座院子?如果是大公子的手笔,可否带小女子过去见识见识?” 秦春冷冷道,心里竟然有些酸楚。

“随我来。”说着,吕沛竹的手轻轻搭在秦春的腰上,显得十分亲昵。一路走来,男子行前,女子行后,走得是府里最为僻静的小路。

看来吕沛竹也有怕的时候。

赏莲院在府里最北之处,建了楼阁,开了池塘,景致是十分的好。惨败的荷叶零零落落地浮在水面上,若是到了夏日里,一定是一池的芙蕖争奇斗妍。吕沛竹背手看着景致。秦春站在他的身后,抬着头看着男子。

秦春咬着唇很想问一句:“如果两年前,我毫不犹豫地应下婚事。你是否真的会娶我过门。”

但,没有如果。

那一年,秦春十七岁。

她没有答应,这就是结果。

成亲之日

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该死的死,人有人命,天有天数。

顾道士如是说。

二月十八,秦春竟然起得比寻常都要晚。两个小的也不敢去叫,睡就睡吧,别出事就好了。狗不闹,鸡不跳,想要日子安安耽耽的也要上头的人点头认可。

秦春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懒懒地对着菱花梳洗打扮,手却总是不由地颤抖。按上胸口的冰凉,强打着精神上一个淡妆。梳妆镜前的红色请柬刺眼般地耀目。

时辰怕是差不多了,该过去吕府了。

啪啪啪,芳姐儿推门进来。

“春娘,起了呀?这是如生哥哥一早派人送来的信,你看看吧。”芳姐儿递上信,低头出门,直直地看着秦春的神色。

柳如生在信里写了什么?早不来信,晚不来信,偏偏这时候来信。

秦春合上信纸,淡淡地叹气:“为何连你也逼我。”

柳下梦梅,不见不散待卿来。

女子穿上衣服,匆匆出门。芳姐儿站在门口,看着女子的背影。再见时的春娘会是哪副模样?

梨园行,薄情子。

女子抬手掀开帘子,雕梁画栋柳下梦梅。柳如生站在台上上了妆的脸又一次让秦春看得不太真切。

“没想到,你竟然来了。”柳如生说道,走下台扯起秦春的手。

“如生。”秦春站在原地身子僵直地叫住柳如生,“我……还有急事……”

柳如生的手又拽紧了一分,女子的手心冰凉,但终是昂着头自顾自地说道:“你可知道我浮尘仙的雅号是怎么得来的?不单单靠着这相貌和气度,还有自小打下的功底。三伏天,数九冬,没有一天拉下的。你该知道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不会放弃。除非……”

男子停下脚步转身盯着秦春,轻启双唇:“除非……”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没想到这一刻的你,竟然是害怕。

秦春的脸苍白地失去了血色。

“春儿,你怎么了?这里很痛吗?”柳如生按着胸口问道,声音飘飘渺渺地仿佛梦幻。

春儿,太过熟悉的称呼。“如生,其他的不说,今日过来,你只听我一句,无论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万万不能动葛从嘉!”

“哦,动了又如何?”柳如生咬着牙问道。

“便是个死。”秦春眼里满是坚定与执拗,咬着牙道,“是葛从嘉死。”

“是吗?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命。”

“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

“你若是愿意跟我走,我就听你的。”柳如生说着,身子靠了上去,秦春扭过头,伸手挡过:“不要这样,我还有事情要去……”

“他快行礼了,你赶着过去看一眼,伤一次心,是吗?你伤得还不够吗!”柳如生嘲笑道。

“不管你怎么想我,葛从嘉是万万碰不得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秦春怒道。

柳如生一把按住秦春的手:“秦春,你到底在想什么?想着回到他的怀抱里去吗?他娶了别人!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要娶另外的女人!”

抬手一巴掌甩在柳如生的脸上:“因为我痴,痴得和你一样,明明知道跳下去就是个死,还是愿意往下跳!”

“好,说的真好。”柳如生摸着脸颊转过头,双目盯着女子冷冷道。

“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两年前,他就提出要娶我,可当初的我一心想着要回去,没有答应,即便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他!要是当初我答应了,今天站在吕府大堂里的人就是我,你知不知道!”秦春大叫地说道。

“既然回不去了,也回不到他的怀里,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对!”

眼泪流下,多么简单的理由,多么滥情的独白:“因为我爱他!”

柳如生松开手,大笑的声音十分刺耳:“好,你走吧。”转身,走向后台。

白苹风过处,谁人还念郎心焦?

当年,小康王赵构逃难被一位宁波女子所救,小康王答应日后安定之后,只要女子在家门口挂上约定的信物,一定会娶这位女子入宫为后。但当了那一时,村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了信物,康王无奈便下旨:浙东女子尽封王。

浙东女子出嫁可坐百子轿,由八人抬或是十六人抬,其奢华程度可与皇家相媲美。

十里红妆,谁家女儿心事。

秦春走在街上,恰恰碰上迎亲的队伍。顺着人群望去,行在人群前头的就是他。

一样的人,一样的马,不同的是等他的人。骑在马上的吕沛竹不似除夕夜的寂寥,一身赤红色的喜服,烧得女子眼睛生疼。秦春想避开人群,却被不断涌来看热闹的人挤在了人流之间。

奋力的挣扎,总是无力的被锁在人群里。好不容易从人群里离开,站在冷落的街角看着吹吹打打,排场甚大的队伍。秦春的左胸只一刻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了个对穿。

“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就这样认命!”秦春告诉自己,强撑起精神奔向吕府。

拿着请柬简简单单地就进了府第。现在全府上下几乎都在前厅和赏莲院两处忙着。真是秦春的好时机。小妮子低着头,快步走过回廊,冲着吕石君的房间走去。

这一时的吕石君也忙着迎客不再房间里,秦春合上门,深深地喘过一口气。

“好了,一切都会顺利的。”秦春迅速地换上丫鬟的衣服,抱紧了自己的包袱就往赏莲院过去。一定要趁着这一刻赏莲院还在忙乱的时候,不然就不好下手了。

秦春急急地奔到赏莲院。丫鬟们进进去去地忙作一团。小妮子混在人群里,低着头,镇定地走过。只不过几日的功夫现在的院子里已经一片堂皇之气。看来全托了即将来临的主母的福了。

进了喜房,金丝滚绣的大红被褥铺成在千工床上,大红喜烛烧得咄咄逼人。秦春别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趁着丫鬟们忙紧忙出的劲儿,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打开喜柜,将包裹塞了进去,又低着头匆匆出门。

下一站,厨房。

凭着跟“不是东西”四位的良好关系。特别是与阿东的那段相识,秦春顺利地在厨房里最忙的时候得到了茶果点心。若是换做他人,别说拿到东西,就是想进厨房也是白想。

当然,这话是阿东说道。至于他为什么会出手相助,多半跟秦春现在的境况相关。秦春端着茶果点心从厨房出来,默念三边:“罪过,罪过,罪过呀。”

原路折回再探赏莲院的时候,丫头们都去前头招呼去了,就留了两个小丫鬟看着喜房。丫头们笑嘻嘻地聊着天:“听说大公子和新夫人就要进府了,没能看到他们拜天地的样子,真是不甘心呀!”这个刚说完,那个就点点头附和道,颇为遗憾的神情,叹叹气。

小妮子低着头,喘了口气,来到两个丫鬟的面前,看上去两个人的年纪还要比她大一些,甜甜地开口:“两位姐姐辛苦了,前头的婆子说姐姐们守着这里怪难为你们的,今晚还要值夜,就打发我过来给姐姐们送些吃得,点点肚子。不然忙起来没完没了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口水。”

这一番话说下来,两个丫鬟都是很受用,拿了茶果点心吃起来,也不忘往小妮子的手里塞上一块:“你也吃啊?”

“啊,你是哪一房的?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呀?”

“我是厨房的,以前就是做些打打杂的活计,也就是前两天抽不开人手被调到了大公子那里去了。”秦春眨眨眼,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两个大丫头吃了两口茶果相互看了一眼就笑了,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冲着秦春笑得灿烂:“妹妹呀,姐姐托你一件事情吧。”

“什么事情呀?”秦春微笑着道,上钩了。

“姐姐想去前头看看,你替姐姐们在这里守一会,就一会,成吗?”两个女子一脸的坏笑,央求着秦春。

“其实,其实,我也想过去看看的……”秦春低着头,很是为难地说道。

“哎呀呀,你以后守在大公子身边的机会还多着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可怜我们是老夫人房里头的,大公子八百年也不来一回。好妹妹,我们去去就会。就这样了。”说着两个女子就把手上的东西往盘子里一放,撒腿就跑。临了还不忘看看站在回廊尽头那该她倒霉的小丫头。

秦春冷冷一笑,起手推门进了屋子。

前头是副怎样的场景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站在属于吕沛竹和别的女人的喜房里,秦春慢慢褪去穿在身上那身丫鬟的衣服,又从柜子里翻出包袱,再次穿戴好,伸手拿过喜烛,再放回原位,静静地立在幔帐之后。

前堂里的喜乐声声声入耳,秦春扯着嘴角笑,眼泪要涌出来,竭力地忍住。今天,不能哭。

闭上眼睛是街上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微微地笑着,淡淡然的眼神扫过被拥挤在人群里的自己。

红烛燃尽相思誓,鸳鸯瓦冷填新词。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声刺耳的推门声。红色幔帐外,卢照月踩着碎步踏进赏莲院。凤冠霞帔,金丝银秀,这样的嫁衣下的新嫁娘是何等的幸福?秦春自嘲似地想到:大神归位,小鬼让道。

屋子里一时间又忙了起来,秦春躲在幔帐之后,又缩了缩身子。这一刻,她想起了柳如生临行前绝望的眼神,想起了吕石君怒吼的声音,却都抵不过吕沛竹一声“春儿”。

拥着新娘子进来的人又走了,脚步声渐远,秦春紧闭着双目深吸一口气。

鸳鸯瓦冷

人散曲未终,今朝谁人笑。

卢照月端坐在床沿边,淡淡地喘过一口气。从早到晚要行的繁复礼数太多还不曾休息过,现在入了洞房,终于能够好好喘上一口气了。低下头,想着吕沛竹的模样,不争气地笑笑。能嫁给似他这般的人,真的已是前世积下的福气了吧。

身为大家闺秀的卢照月有自己的家教,哪怕是再饿再累再难受,该有的端庄也不敢少一分。披红挂彩的装饰,金银首饰沉甸甸地坠在身上,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等着吕沛竹的来到。等着他掀起大红盖头,递上一个娇羞的眼神。

天气很凉,心里却暖暖地高兴。

啪嗒啪嗒,似有细微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

怎么回事?卢照月心里的疑团升起又不愿多想一点。在自己的好大日子里,万神让道,怎么会有不吉利的东西出现。全身的神经依旧沉静在恢弘的婚礼场面里。卢照月淡淡地笑,以后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的日子会更好。

啪嗒啪嗒,水声再一次打断了卢照月的思绪,到底是什么声音,微微地举起盖头,好奇心涌起,侧着目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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