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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潜水,是一桩极度危险的事,世界各地,都有人从事这项工作,但是以法国对深海研究工作最先进。李邦殊和他的同伴,深海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制造了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潜艇。这种小潜艇,可以在脱离了母船之后,潜入超过三千公尺的深海,观测海沟,并且利用小潜艇上的机械臂,把深海海底的东西采下来。
这种小潜艇的性能十分高超,本来,也未曾引起甚么人的注意。可是自从去年,李邦殊驾驶著这种小潜艇,潜到了大西洋的‘魔鬼海沟’,并且采集了海沟中许多岩石标本,证明这些岩石之中,蕴藏著丰富的稀有金属之后,就变得相当轰动,李邦殊也成了国际间瞩目的人物。而海底资源的分配,也被提到日程上来,那个会议,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召开的。
李邦殊年纪不大,三十三岁的生日才过。他身形高而瘦,不修边幅,有著中国人的肤色,但是却有欧洲人深邃的眼睛。从外型来看,他看来像艺术家,更多于像是科学家。
这个国际会议,在各国政府进行了多次商议之后,再由联合国海洋组织,安排在夏威夷举行。由于海底资源是如此丰盛,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想先占一点权益,而绝不考虑自身是不是有能力去开采。所以预料那必然是一个有著激烈争论的会议,各国政府都尽可能派出重要的人物来参加,尤其是一些具有野心的国家。
举例来说,北非洲的一个国家,就派出了有著将军头衔的重要人物黄绢──对了,就是由‘国际狂人’卡尔斯将军统治的那个国家。
这样重要的国际性会议,保安工作自然十分重要。由于夏威夷的警力不是十分坚强,所以华盛顿方面派了专家来。
温谷很了解这种情形,如果他还在华盛顿的工作岗位上的话,那么,保安工作说不定会由他来负责。这时,他听到了白恩和他同事的对话,心中多少有点不是味道的感觉,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温谷回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他又在一家酒吧中消磨了两三小时。他住在一幢设备相当高级的大厦之中,当他停好了车,走向大厦的大门之际,一个守卫走过来,道:‘温谷先生,有一位东方人等你很久,甚至在大堂的沙发上睡著了!’温谷随口问:‘他可有说自己的名字?’
警卫摊著手:‘他说了,可是发音十分怪,我没有法子记得住!’
温谷耸了耸肩,从停车场的门搭电梯,到了大厦的大堂。大堂的布置,不比一般酒店逊色,温谷一进大堂,就看到了那个面向著沙发背躺著的人。他迳自走过去,当他看清了那人是谁时,他又高兴又惊讶地叫了起来:‘原,天!是你,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被他的叫声惊醒,而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是原振侠。
那当然是原振侠,可是温谷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原振侠看来又黑又瘦,而且在他的眉宇之间,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忧郁,叫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有著极度的不快乐。
但是无论如何,温谷看到了老朋友,还是高兴莫名。他张开了双臂,用力抱了原振侠一下,又用力拍著他的背,不断地道:
‘真好,我们又在夏威夷见面了!’
原振侠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没有说甚么。温谷更感到这个年轻的医生,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他看来似乎不像以前那样爽朗热诚了。
温谷吸了一口气,他绝对可以肯定,原振侠有著沉重的心事。他拉著原振侠,走向电梯,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单位。当两人在阳台上坐定,手中有酒,而又面对著檀香山‘钻石头’的灿烂灯光之际,温谷才道:‘原,事业上有不如意?’温谷已经准备好了劝慰词,如果原振侠的回答是肯定的话,他就告诉他,没有人比他在事业上更倒霉的了,一时的挫折,实在算不了甚么。
可是原振侠却缓缓摇了摇头。
温谷扬了扬眉,笑著,向原振侠举了举杯:‘那么,恭喜你,你一定在恋爱了!’
原振侠望著远处闪耀的灯光,神情苦涩,一下子喝乾了杯中的酒,喃喃地道:‘恋爱?或许是,不过‥‥‥那是甚么样的恋爱?’
温谷看出事情相当严重──眼前这个小伙子,显而易见,有著极度感情上的烦恼。而且,这个烦恼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
温谷替原振侠添酒时,用老朋友的语调问:‘对方‥‥‥十分难追求?’
原振侠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苦笑声。温谷感到有点愤怒,他觉得原振侠的态度,太不够积极,所以,他又用力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振作一点,老朋友。照我看,你追求女孩子,应该是容易不过的事!’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的女孩子,或者是,但不是她!’
温谷直接地问:‘她是谁?’
原振侠又一口喝乾了酒,神情更苦涩:‘你应该知道她是谁!我知道她到了夏威夷,我告诉自己:别去想她,随便她在哪里,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在你身边,或是她和你相距一百万公里,都是一样的,别再去想她!可是,我还是来了,莫名其妙地来了,想见她,可是又没有勇气去见她!’
温谷呆住了不出声,他已经知道原振侠心中的‘她’,是甚么人了!
他想说几句话,劝一下原振侠,可是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原,你‥‥‥你和‥‥‥那女人之间的距离,的确太远了!’
原振侠抬起头来,用失神的目光望向温谷:‘没有法子接近?’
温谷苦笑,原振侠那种苦涩的感觉传染了他,他很替自己的好朋友难过。考虑了一下之后,他才道:‘这个女人‥‥‥她如今的地位是这样高,原,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就算你得了诺贝尔医学奖,和她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原振侠咽下了一口口水:‘是的,她如今不但实际上,统治著一个国家,而且,在亚洲大豪富王一恒面前,也有极度的影响力,是国际上最强有力的女人──我真不明白,自己为甚么不能忘记她?我‥‥‥那样思念她,只怕她早已记不起,我是甚么人了!’
温谷喃喃地道:‘你这样思念一个人,而这个人可能根本记不起你是谁来,这真是悲剧!’
原振侠又叹了一声,顺手取起一叠报纸来,飞快地翻著,他显然早已看熟了这份报纸,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他要找的那张照片。照片相当大,背景是机场,照片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个身形颀长,穿著军装,但是长发在风中飞扬的女郎。
那女郎不论是她美丽的脸庞,还是她那动人的体态,都充满了野性。原振侠怔怔地望著照片,温谷喃喃念著照片的说明:‘黄绢,世界上最富传奇的女性,来本市参加海底资源分配会议。
她不但代表了她的国家元首卡尔斯将军,而且代表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温谷念到这里,抬头向原振侠看了一眼,继续念报上刊载的有关黄绢的一切:‘黄绢将军一下专机,就对记者说,她所代表的力量,有开发任何地区海底资源的实力。不但有资金,而且有足够的技术,亚洲最先进的技术可以由王氏集团提供。所以任何国家,如果轻视她所代表的力量,将是极度的不智──’温谷念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原,她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不可及了!’
原振侠有点失魂落魄:‘我不管她现在是甚么身分,只记得她和我在一起时的一切!’
温谷道:‘原,人是会变的!’
原振侠闭上眼睛一会,长叹著。温谷继续念:‘黄绢将军最轰动国际的行动是,在伦敦的国际航空大展上,她一下子就订购了总值六亿英镑的飞机。另一件,是她几乎垄断了法国出产的“飞鱼式”飞弹的买卖,这种飞弹在最近的南大西洋海战中大出风头。据知,黄绢将军曾在法国生活过长时期,所以她轻而易举,可以在法国展开她的活动。这次海底资源会议的促成人之一,法国的李邦殊博士,据悉,和黄绢将军在法国时,早已相识。看来,这位美丽得可以作任何杂志封面的将军,是如今世界上,最叱吒风云的女人!’
温谷一口气念完,停了一停,又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句,才语重心长地道:‘原,你是甚么?’
原振侠的神情沮丧,但是又有一种不可折服的神态:‘我是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女人!’
温谷长叹一声:‘好了,既然你要执迷不悟,为甚么不直接去见她?为甚么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见她,告诉她你爱她!
’
温谷的话,已经接近残酷了,原振侠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发著抖。温谷心中感到更难过,但是他却又必须这样做,因为他喜欢原振侠,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在毫无希望的情形下,沉沦在苦恼之中!
原振侠并不是那样没有决断的人,可是在感情的纠缠之中,他看来实在令人气馁。他叹了一声:‘我一到就想见她,但是她在参加一个宴会,而我没有请柬。那宴会,是一个甚么没落王子举行的!’
温谷‘喔’地一声:‘雷亭王子!’
原振侠没有回答,温谷忙道:‘原,有几桩怪事,你或者有兴趣听听,有几个人,神秘失踪了,你想知道经过情形?’原振侠看来,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了,他缓缓摇著头:‘我不认为有甚么失踪,比尼格酋长失踪更神秘的了!’温谷道:‘未必,这三宗失踪案,还只是开始,谁知道它们后面,隐藏著甚么样的神秘!’
原振侠仍然一点也没有兴趣的样子,这真令得温谷十分伤心,原振侠显然深受到那种不可能追求得到的情爱的折磨。真难想像他对新奇、神秘的事,也会表示失去了兴趣!
温谷也注意到了原振侠心不在焉地不断望著电话,他又问:
‘你在等甚么人给你电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留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她会打来──’
原振侠才讲到这里,电话铃陡然响了起来。原振侠几乎是直跳起来,他也顾不得那不是他自己的住所,一下子抓起了电话,可是立即又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把电话交给了温谷。
温谷接过电话:‘哪一位?白恩警官,甚么?又一宗‥‥‥你是说情形和玛姬小姐失踪一样?这次失踪的是甚么人?一位深海科学家?这不是太戏剧化了吗?我没有甚么意见,真的没有‥‥‥你说甚么?谁在找我?一位将军?我可不认识甚么将军──’
温谷在讲电话的时候,原振侠仍然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望著远处的灯火。直到听到了‘将军’两个字,他才震动了一下,接著,他神情惊愕地望向温谷,因为温谷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温谷的神情看来也有点异样,他在继续讲著电话:‘喔!是那位将军。是的,我们以前见过,她找我干甚么?我调查玛姬的失踪,已经失败了!’
原振侠陡然紧张起来:‘谁,是她?’
温谷向原振侠点了点头,又对著电话:‘好,如果她坚持要见我,我会去和她联络,我知道了!’
温谷放下了电话,原振侠站在那里,身子甚至有点微微发抖。温谷深深吸了一口气:‘去见黄绢,去不去?’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温谷这样提议,Qī。shū。ωǎng。是甚么意思。温谷已经向门口走去,并且向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著。
到了电梯之中,温谷才道:‘黄小姐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深海科学家,突然失踪了。她知道我在夏威夷,希望我帮助她去寻找。’
原振侠怔了一怔:‘李邦殊博士?’
温谷道:‘好像这个名字,这个人看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原振侠没有表示甚么,他这时的心情,使他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普通的反应不同。李邦殊这个杰出的深海科学家失踪了,但是他不像往常那样,去想这位科学家何以会失踪,他只是想:不错,李邦殊是一个重要人物,黄绢也是‥‥‥要是我失踪了,黄绢是不是也会焦急?还是根本不在意?
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自然神情恍惚,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温谷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喂,请你别像一个初恋的少年那样,好不好?’
原振侠深深叹了一声,和温谷一起上了他那辆破旧的车子。
温谷发动了车子,才道:‘黄绢在海边──’他停了一下,又解释道:‘就是李博士失踪的地方。’接著,他又重重撞了原振侠一下:‘你这样子,不要说黄绢这样的女性,看来你只能吸引中学生!’
原振侠瞪了温谷一眼,仍然没有说甚么。
车子转进通向阿拉莫那公园的那条路时,就可以感到事情有点不寻常了。公园本来十分宁静,入夜之后,慢跑者都回去了,野餐的人也大都尽兴了,只有一些情侣,还留恋著夜色,那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