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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她几乎是耳语着说,“我原以为接吻的艺术已经从世上消失了。”
“啊,它似乎还在世上存在着,嗯,而且就在得克萨斯中部的一辆绅宝小汽车上显示出了生命力。”他说这话并非有意表现出轻浮,因此说话的语气很庄重,不带任何油滑味。
她看了一下表。“我们得赶紧走了。”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有件事情要问问你。”她注视着车外。“你和彭布兰纳夫人——赛达……?”。
“你想问什么?”
“你们是……?这个,有没有……?”
“你想问我们是不是情人?”
“对。”
“我们不是,绝对不是。赛达的丈夫碰巧是我的一个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可是,宁娜,我们这样简直是发疯了。马科斯——”
“会杀死你。”她说这话时语调非常平静。“或者是派人杀死你。詹姆斯,也许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你。不管怎样,我早就准备给你提个醒的。现在我是违背自己的意愿这样做的,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永远留在这儿。不过,我所希望的是你活着留在这儿。亲爱的詹姆斯,请听我的忠告:离开这儿,尽快地离开。要想对马科斯下手,也必须今晚进行,然后尽快逃走。这儿有灾祸,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大灾祸。”
“灾祸?”
“我不能向你解释清楚。老实说,我自己了解的情况也不够多。但仅是我所了解的情况已足以令我恐惧了。马科斯表面上看起来也许像个可爱的滑稽演员——一个有钱而又慷慨,粗鲁而又风趣的玩具熊。但是,这头熊长着爪子,詹姆斯,是非常厉害的利爪,其势力范围远远超出这个牧场,实际上,还远远超出了美国。”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某种罪犯?”
“没那么简单。”她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今晚我可以来找你吗?不行,今晚不行,我脱不开身。假如你明天还在这儿的话——如果你听从我的忠告,你明天就不会在这儿了——但假如你还在这儿的话,我可以来会你吗?”
“请来吧。”邦德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词语来回答。宁娜心里仿佛面临着一种巨大的危险。
“我们该走了。如果我们迟到了,他当然还是会笑容满面,但事后我可就得遭罪了。”
邦德默默无语地指了指嘴,宁娜则对着化妆盒中的小镜子抹了抹嘴唇,然后又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汽车开动后,邦德问她能否讲讲自己的情况。“只讲最基本的事实就行了。”
她一边给他指路,一边放连珠炮似的讲了起来。她本名宁娜·克拉弗特,是巴黎的一个孤儿,对艺术情有独钟。靠一个叔父的资助才得以上学念书,但等她长到二十岁时,叔父重病不起。于是,她便开始打零工当女招待,靠一点微薄的收入继续学业。到后来,她开始想到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我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去当妓女。”现在想起来很好笑,但在当时的条件下,那似乎是唯一合理的选择。因为找工作很难,而我又需要钱,需要足够的钱来生活、学习和画画。
就在那时,那个有钱的美国人俾斯马克出现了。“他向我求爱,就像书中常常描写的那样,一掷千金地送礼品,买衣服,到最高级的饭馆吃饭。可他并不碰我一下,连一根手指都不动一下: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
最后,俾斯马克向她求婚。她担心两人年龄差距太大,但他说他对此一点儿也不在乎,一旦他真的老得不中用了,她可以自己过活。
“直到他将我带到这儿以后,我才透过这副宽厚善良的外表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你说对了,这儿是有一个罪犯——一个可怕的……团伙。但还有一些别的情况:他狂暴的脾气,只有常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当然,还有他的特殊偏好……”
“性生活方面的?”
“就他这种年龄的人来说,他的精力之旺盛实非一般人可比。但在性生活方面……怎么说呢,詹姆斯?……真有点儿说不清楚。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把瓦尔特·卢克索尔那个骷髅头留在身边?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会赚钱。他是……嗯……他和卢克索尔……”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恢复正常。
“有时候,他可以好几个月都不挨近我。然后,情况又会突然大变。啊,他有情绪的时候,做起那事来劲儿可是大得很……就从这儿拐弯。我必须停止讲话了。否则,他会看出我的兴奋情绪。你可不要在他面前露了口风呀,詹姆斯,一丝口风都不能露。”
他们沿着一条小道绕到塔拉庄园后面的草坪外边,然后穿过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直入赛车场。邦德和赛达从高坡上眺望都看不见赛车场,就是因为有这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将它遮住了。
树木掩盖了一切——这是俾斯马克在整个牧场的布局中最爱用的一种隐蔽手段。眼前的这片树林掩盖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赛车场,其跑道宽度可容三四辆轿车并排飞驰。靠近塔拉庄园这一边的弯道都还平缓,但从这一边到对面那一边的中间路段就有一个令人头疼的急转弯,再往前又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九十度直角大转弯,接下来的一个转弯——在椭圆形的那一头上——几乎成之字形。
赛车跑道全长大约有八英里,邦德凭着他那老练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出了哪几处是真正的危险路段。
对面那一边上有一排木制大看台,大看台下面是检修加油站和车库。那辆红色野马刚刚驶到大看台下面,像一具骷髅似的卢克索尔正站在那儿迎候俾斯马克和赛达。
邦德开着绅宝沿着与跑道平行的进场引路朝对面开去。接近大看台的时候,他们清楚地看见了俾斯马克和赛达,两人正站在一辆银色轿车旁边,瓦尔特·卢克索尔握着汽车的方向盘。
“千万要小心啊,詹姆斯。”宁娜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要坐到驾驶员位置上,瓦尔特就成了个危险对手。他技术过硬,对跑道又十分熟悉,开起车来可以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更可怕的是,自从他自己出了车祸以后,他已变得无所畏惧了——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顾对手的死活。”
“我的驾车技术也不坏。”邦德说话时自己也听出了自己声音铭刻着对俾斯马克和卢克索尔的愤怒。“如果他们决定要来这样一场比赛,我想我能教会瓦尔特·卢克索尔一两样事情,尤其是在他们能够同我进行正当公平的较量的条件下更会如此。我只同与我同等级的人进行比赛。”——他停顿了一下,这时他们的车已开到大看台下面,邦德认出了那辆银色汽车的牌名型号——“看来他们给了我轻易取胜的机会。”他刹住汽车,开门下车后,又绕到另一边,开门让宁娜·俾斯马克下车。这时,俾斯马克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这种笑声现在已令邦德十分反感。
“游得高兴吗?是不是很不错?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这样为俾斯马克牧场而自豪了吧?”
“这地方实在大得很,英国伦敦周围各郡和它相比,都要显得像小农场了。”邦德微笑着向赛达望去。“哎,赛达,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大?”
“还有别的呢,”她应声答道,除了邦德之外,谁也没听出这话里含着讽刺意味,也只有邦德注意到了赛达投出的那道匕首般直刺宁娜·俾斯马克的目光。
“明天, ” 俾斯马克朝那辆停着的银色汽车做了个炫耀的手势,高声说道,“詹姆斯,你看是不是碰到了个合适的对手?瓦尔特将同你比赛驾车,时间我想定在明天上午,你看如何?”
邦德朝卢克索尔看去,后者正坐那辆特异型野马轿车的驾驶员座位上。那辆车的型号是谢尔比…美利坚赛车型高速轿车GT350型。这是六十年代末最流行的一种高性能赛车型轿车,车身轻巧,并采用无阻碍排气和289V…8发动机。
“当然,这汽车经过改装,马力有所增强。”俾斯马克嘿嘿一笑。“它足足用了十三年了。不过,我想它在这条跑道上还能跑一跑,甚至能同你那辆涡轮发动机汽车比一比。你愿意试一试吗,詹姆斯?”
邦德伸出一只手。“我当然愿意一试,肯定很刺激。”
俾斯马克回头对卢克索尔喊道:“明天,瓦尔特。上午十点左右,赶在正午酷热到来之前。跑八圈,行吗,詹姆斯?”
“只要你愿意,十圈也行。”如果他们想靠虚张声势来吓唬他,邦德可不怕这一套。
“好。我们要请一些小伙子来助兴,他们可是顶喜欢看赛车了。”接着,俾斯马克突然转身对宁娜说道,“咱们快回去吧。今晚我还有一两件事情要做,晚饭前我还要同年轻的詹姆斯谈一谈。我猜想两位女士还得去梳洗打扮一下吧。”
宁娜不动声色地朝邦德微微一笑。“詹姆斯,谢谢你耐心听我解说俾斯马克牧场的奇景。我很高兴陪你游览牧场。”
“高兴的是我。”邦德替赛达打开车门,赛达上车前也大声向俾斯马克道了谢。两辆汽车都发动了,俾斯马克的车在前引路开回塔拉庄园,宁娜就坐在丈夫身边。
“詹姆斯,谢谢你耐心听我解说,”赛达分别模仿着宁娜和邦德的声音嘲弄地说,“啊,高兴的是我,宁娜,高兴的是我。詹姆斯·邦德,你是个流氓。”
“也许是吧。”邦德没好气地说,“但我却了解到许多情况。比如,我知道宁娜·俾斯马克可能是我们在这儿唯一可信赖的朋友。另外,我还知道我们对于会议中心的侦查工作可以从容进行,有一条秘道可以进去,入口就在马路边上,毫无问题。我看今晚的侦查活动应该局限于那个实验室及其后面的那座建筑。让俾斯马克陪着,玩得高兴吗?”
被邦德提供的消息弄得一时间默不作声的赛达仿佛在默默地数着数。“一百……”数完数后,她开口说道,“说老实话,邦德,对这儿的人我一个也不信。若不是因为有那个风流成性的叫宁娜的女人,我会认为俾斯马克是个同性恋者。”
“第一次说了句正确的话。”邦德说。
“老天保佑。”当汽车开上塔拉庄园前面的主车道时,赛达得意地假笑起来。“我不舒服了,斯佳丽小姐,我不舒服了。”
詹姆斯·邦德手里端着一大杯伏特加马丁尼,在阳台上和马科斯·俾斯马克相对而坐,瓦尔特·卢克索尔在他们后面转来转去。
“好啦,詹姆斯,爽快点儿吧。”俾斯马克此时已收起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性子。“那些版画要么卖,要么不卖。我希望你干脆一点儿,做出肯定或是否定的回答。此前我们一直在避开正题绕圈子,现在我准备给你出个价了。”
邦德将端在手中的酒抿了一口,然后将酒杯放在一张茶几上,又点起一支香烟。“好吧,马科斯。就像你所说的,不要再绕圈子了。我已得到明确的指示。版画要卖……”
俾斯马克长舒了一口气。
“它们将于一周之后在纽约拍卖。”
“我可不愿去参加拍卖会——”俾斯马克话没说完,见邦德举起一只手,便往口不说了。
“它们将于一周之后在纽约公开拍卖,除非在此之前有人向我报出合适的价钱。另外,根据我所得到的指示,整套版画有一个不可更改的保留价格,而我不能向任何有意成为买主的人透露这个保留价。”
“唔……”俾斯马克又开腔了。“我要给你……”“且慢,”邦德打断了他的话。“我还要再提醒你一句,在拍卖场之外进行交易时,只接受第一次的出价。马科斯,这就是说,假如你报出的价钱低于这个保留价的话,你就永远丧失了机会。我的委托人将通知拍卖商不要接受曾私下出过价的人以及与其有关系的任何人的报价。换句话说,你必须慎之又慎。”
邦德一天来仿佛第一次从俾斯马克脸上看出了一丝恶意。“詹姆斯,”他终于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我会根据自己的意愿作出回答。”
“好,好。”俾斯马克似乎有些恼怒了。“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根据我的经验,人各有价,只是多少不同而已。我猜想你也是可以收买的?”
邦德直摇头。“不,在这件事情上,没人能收买我。彭布兰纳夫人就在这里。无论怎么说,我受着法律的约束。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保留价是根据实际价值制定的吗?”
“不存在什么实际价值。这些版画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我可以做件好事告诉你,这个保留价是根据在公开拍卖时可能得到的最高价和最低价计算出来的平均数。我本人不懂计算机,但这个数字是别人用计算机算出来的。”
四下里响起一片音乐般悦耳的蝉声。夜幕开始降临,在远处的一片明净而逐渐黑暗下来的天幕上,一轮又大又黄的明月开始露出脸来。在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