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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邦德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竟发现他的公文箱奇迹般地还在身边,被他的脚挡在后面。他缓缓地移动身子,每挪动一下就停下来歇一下,然后俯身去提箱子。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足以证明他们处境的危险,因为他的身子每改变一下姿势,电梯车厢就会摇晃一阵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邦德平心静气地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将箱子斜靠在扶手栏上放稳之后,打开箱锁,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暗格里摸出尼龙绳、手套、撬具和抓钩。
这种抓钩具有很大的承重力。收拢时它的体积大约是长七英寸,宽三英寸,厚二英寸。要打开它必须完成三个步骤的操作程序,打开之后便形成从一个固定钢座上伸出的一圈八只爪子。
邦德戴上手套,将撬具和其它工具用扣带别在腰上,尼龙绳子缠绕在一只手臂上。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关上箱子,将它递给赛达,嘱咐她一定要紧紧抓住,不能放手。接着,他将绳子系在抓钩上。
他用一只手稳稳地抓住扶手栏杆。身子向前探着朝下看。透过地板的裂缝和缺口,他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井壁,连导车钢轨上的横梁都看得清清楚楚。
邦德松开一段绳子,缠在左手上,然后将抓钩通过车厢前部地板上的裂口坠下去。他将绳子摆动了三四下抓钩才咬住距车厢约五英尺处的一根横梁。邦德慢慢放出一段绳子,以便测出让他离开车厢到达抓钩下面究竟需要多长的绳子。
必须保证垂直坠下去,这样抓钩方不致脱落。如果成功的话,他便可以顺着电梯导行钢轨和横梁爬回车厢。
邦德将他的打算对赛达重讲了一遍,尽量多给她一些指点。随后,他咧开嘴笑了笑,眨了眨眼,便抓起绳子缠到自己身上,用简单易行的传统绕绳法——绳子从右臂下面绕到背后,再穿过胯下经左臂腋下回到左手上。时间紧迫,来不及采用登山运动员所用的保险式锁套或双股绕绳技术了。
他将身子缓缓向前挪动,每挪动一步,他都感觉出车厢在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摇晃颤抖。此刻再不行动,往后可就再没有机会了。过了一会儿,当他挨过地板上最后一个缺口时,整个车厢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又响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擦刮声,就好像托住电梯的钢爪随时有可能断裂似的。他蓦地跳下车厢,向后坠落。他尽量设法使自己身体能垂直下坠,并尽量贴近井壁。电梯车厢所发出的金属震动的噪音似乎将他完全笼罩住了,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向着无底的深渊坠落,直到最后,绳子猛然勒紧,勒得他的后背,胳臂和大腿生疼。
正如邦德所担心的那样,他的身体下坠的冲力先是将绳子拉紧了,可紧接着又松开了。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像游游拉线盘一样又弹了起来。只要绳子回弹幅度再大一点,抓钩就可能会脱落。
邦德喘着粗气,不无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悬在空中,荡秋千一样重重地往装着钢铁架梁的水泥井壁撞去。绳子勒得越来越紧,邦德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但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抓住绳子,不敢放松。
电梯井这个狭小的封闭的世界现在已变成聚焦镜头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肮脏的水泥井壁和锈迹斑斑的钢架横梁上满是油污,往下看是一口像是直通地狱的阴森森的黑洞。
邦德的双脚已经稳稳地蹬住了井壁,可以抬头向上看了。只见电梯车厢悬空横卡在井中,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木质部分的上半部已经裂开了一条长缝,这裂缝迟早会扩宽至完全崩裂,那时车厢便会横着坠落井底。
那样的话,他们可能会死得很惨,邦德知道,这正是“幽灵”所希望的结果。
他深深吸了口气,仰头对赛达喊道:“一会儿就上来接你。”他双脚用力直蹬井壁,双手使劲在绳子上攀援,设法使自己的双脚踏上最靠近的一根横梁。他的鞋底刚踏住横梁,邦德马上拉动绳子,伸手抓住满是油污的导车钢轨。
格构横梁比较易于攀越,邦德让绳子继续缠在身上,快速向上攀爬。爬到抓钩挂住的那根横梁上时,他停下来歇了口气。此时,车厢在透过梯井风道吹进来的微风中震颤作响。在一片金属的刮擦声中,他隐约听到一些其它的声音——人的喊叫声和锤子的敲击声。
塌陷的车厢底板距离他的头顶约有五英尺远近。邦德解开抓钩,再往高处爬,终于找到一根合适的横梁重新固定抓钩,这根横梁距离车厢不到一英尺。
邦德转过身来,背靠井壁,对赛达喊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发出紧急命令。
“我马上将绳子扔进来。你将公文箱栓在绳上,慢慢往下放。但手要一直抓住绳子不放,等着我的下一步命令。”
这时,邦德早已将垂到井下看不见的深处的绳头收了上来。他用一只手紧紧抓住横梁,用另一只手缠了几英尺长的绳子。接着大喊一声“准备好了吗?”听到赛达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将缠好的一团绳子向车厢底板那张开的大口里扔去。
那团绳子箭一般直飞进车厢里去。有一两秒钟的时间,他看到钻进车厢的绳子又在往下滑,但随即停止了滑动,赛达的一句“接住了”的声音紧接着传了下来。大约过了一分钟之后,拴在绳头上的公文箱朝他所在方向慢慢放了下来。
赛达慢慢往下放绳子,直到邦德叫停才停下来。他险象环生地向前探身,伸手抓过箱子,平放在横梁上,解开绳结,将箱子的一个金属扣子扣在腰带上,然后高声大叫,让赛达抓紧绳子。“愿意的话,你就将它缠在手腕和膀子上。然后滑落下来。到下一层的梯门大约有三十英尺距离。只要到了那儿,我们就有一个可以立足的门台。我会想办法将门弄开。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快点下来吧。”
她很快下来了,简直太快了一些。邦德刚看见她的脚露出来,绳子就一下从他身边滑了过去,接着他便感觉自己身上被她的肩膀重重撞了一下。
他知道承受拉力的抓钩和摇摇晃晃的车厢就在自己头顶上,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失去了平衡,只好猛地伸手去抓面前晃动的绳子。
他双手抓住尼龙绳,两人一上一下吊在绳子上摆动;不停地往井壁碰来碰去。
“我们一个一个地下去,”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攀着绳子直滑到一层楼的门台上去。绳子刚好够用。”
赛达答话时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只希望这绳子能承受我们的重量。”
“完全能承受,没有问题。你只记着别松手就是了!”
“你真以为我连这一点都会忘记吗?”她高声回答了一句,便开始双手交替往下爬。
邦德也跟着往下爬,并且尽量在动作上与赛达保持步调一致,以减小绳子摆动的幅度。他身体因与横梁碰撞弄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他终于看见赛达已到达目的地,正站在狭窄的门台上,双手仍然紧紧抓着绳子,两腿叉开,身体保持着前倾姿势。
她仰着头高声对他喊话。
“门那边有人,”他听见她喊道,“我已告诉他们说我们在梯井里。”
邦德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往下爬,直到双脚踏到门台上。他们刚站稳脚跟,就听到“嘶”的一声门开了。门边上站着一位消防队长和三名头戴防护面罩,身穿制服的消防队员。看着赛达和邦德两人跨入走廊,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啊,是观光团的贵宾。”邦德的话刚说完,突然感到身体过于疲劳,力不能支,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赛达赶快抓住他的胳臂,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子。
消防队员和旅馆工作人员向他们身边围过来。一名医生主动上前要帮他们检查受伤情况,邦德挥手谢绝了,同时要求人们马上带他们两人下楼去。“我们要去赶飞机。”他又补充了一句。
下楼的时候,邦德边走边低声嘱咐赛达一些话。“你去柜台结帐,尽量多探听些情况。然后就脱身溜走,在绅宝车停放处与我会合。不要让人问太多的问题,千万不能让人拍照。”
赛达默默点头答应着。当他们来到旅馆一楼人多嘈杂的休息厅时,邦德趁人们不注意钻入人群不见踪影了。 连赛达都没看到他是怎么溜走的。 事后他告诉她:“这是我的一种遁走法术。你要懂的话用起来很简单。”
事实上也的确很简单。邦德一贯坚守的信条是,在混乱而茫然无主的人群中,只要你主意坚定,行动果断,装出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朝着一定的方向坚定地走去,十有九次能达到目的。
来到地下停车场后,邦德并不马上走到绅宝车旁边,而是先到对面一辆车后面躲起来等候赛达。等了半个多小时。赛达才从运货电梯出口快步跑过来。
邦德一看到她身边无人,马上从隐蔽处跑出来。“我对他们扯谎说我要上厕所,这才脱身。”她说,“他们还想找你。没完没了地提问。我们得赶快走。”
一眨眼工夫,他们上了绅宝车。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远离旅馆。呼啸着奔驰在安娜科斯夏高速公路上了。
“你当导航员,”邦德对她说道。“我们要前往得克萨斯的阿马里洛。”
赛达一边为他指路,一边给他介绍自己探听到的情况。“完全可以断定是我们的纽约朋友。”她告诉他说,“我听人描述过他们的模样。”接着,她又讲了他们是如何假装警探来到旅馆,如何让人指路进入地下设备维修控制室,以及控制室值班人员如何被人发现昏倒在地。“显然,他们已破坏了所有的电梯。”她补充说,“不论我们乘哪一部电梯,都躲不过他们的毒手。”
邦德一声冷笑。“我以前就对你讲过的。‘幽灵’想让你死时也不想让你死个痛快。还好,至少我们需要弄清楚的情况现在已经弄清楚了。俾斯马克先是请我们上他家里作客,接着就设法派人干掉我们。我看他得先安下心来做好第一件事情。”
说完这话之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不觉心里一震。他将车速稍稍减慢了些,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他朝赛达望了一眼。
“我们得中途停下来添置一些行李。不过,我们至少已有了包括版画在内的一些必需品。”他的绅宝车上有许多暗箱,那些版画一直藏在其中的一个暗箱中。
“啊,赛达,”他又一次咧开嘴笑起来。隔了一会儿,他又敛起笑容,嘴巴抿起来,恢复了平常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现在好戏才真正开场。”
第十节 通往阿里马洛之路
他们彻夜不停地行车,黎明时分绕过匹兹堡,继续西行。绅宝轿车以设定的经济速度沿着公路飞驰。在漫长的第一天中,他们只在吃快餐和加油的时候才停歇了一下。这辆车在空运到美国前经过了精心的检修调试,性能卓越,在宽阔的四车道高速公路上奔驰起来就像一架喷气式飞机。
夜幕尚未降临之前,他们已来到高密苏里州斯普林菲尔德只有一箭之遥的地方。邦德拐弯离开公路,将车开进了一家小汽车旅馆,两人分别开了单独的房间。在旅馆登记表上赛达填写了彭布兰纳夫人的名字,邦德用了自己的真名。
还在发生电梯事故之前,邦德就已经向赛达解释过这样的做的意图。“即使俾斯马克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要以真实身份出现。”
赛达忧心忡忡。“詹姆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你早对我讲过‘幽灵’组织与你有私仇。干吗不保持彭布兰纳的身份,能保持多久便保持多久呢?”
邦德直摇头。“那样做也蒙骗不了他们多久的——就算目前已经成功地蒙骗了他们,不过对此我还有怀疑。你的真实身份确实没人知道。‘彭布兰纳夫人’或许能够蒙混过去。如果让他们认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你,那可能会对我们有利一些。”
到达汽车旅馆时,赛达对此仍感忧虑。“你这样做是将自己树成了靶子。你难道没有一点不安的感觉吗?”
“当然有。不过,我以前也这样做过。不管怎么说,赛达,你难道真的相信伟大的马科斯·俾斯马克如果不知道是我的话,还会费那么大的劲,要用电梯井来除掉我们吗?你想想看:首先,那四个凶神恶煞似的家伙来下请帖:俾斯马克想抢在别人之前先赌贺加斯版画。后来,我们设法溜掉了。惯用的手法——‘幽灵’惯用的手法——他们将我们赶到华盛顿附近,而且没有任何执法机关的协助。赛达,你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他们是如何厉害。他们过去一直就很厉害。他们找到我们后便想让我们坐高速电梯摔死。再没有贺加斯版画的美妙享受,而只有死亡,而且是一种悲惨的暴死。”
她点头表示同意。“我想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种做法似乎还是显得几近疯狂——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光临那恶名远扬的俾斯马克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