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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卿一听这话,又瞧瞧霍桑的脸色,才微微震了一震。他接过了那个封套,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他的眼光凝注在霍桑的脸上,将那信封拆开来。里面并没有信笺,只有一张名片。
他喃喃地念道:“私家侦探……霍桑……办事处爱文路七十七号。电话九九零九九。”
这位在外面混混的贾子卿这时也不由不变了面色,张着一双滚圆的大眼,显得十二分惊骇。他不像是个怕事的人,可是这回事来得大突兀,他分明毫无准备,而且霍桑的一双炯炯的眼睛也有些使他吃不消。
他期期地问道:“霍——霍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我——我实在弄不懂!”
霍桑道:“不懂?你自己干的事,怎么会不懂?”
“我于了什么事?”
“你一定要我说?你可认识张有刚?”
贾子卿顿了一顿,答道:“认识的。怎么样?”
霍桑道:“昨天晚上,你可曾打电话到钱伯熊家去,把张有刚叫到这里来和你约会?”
贾子卿照样迟疑了一会,才点头道:“是的,这也是实在的。可是和朋友喝一回酒并没有犯法啊。”
“喝酒固然不是犯法的事,可是酒里面放了砒霜,那似乎应当换一句话了。”
“什么?砒霜?这是什么话?”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拍,一支才烧着的大炮台便给击落在地上。
霍桑吐了一口烟,安闲地说:“看起来我不能不给你解说一下了。你昨晚上在张有刚的酒杯里面偷放了一些砒霜,蓄意谋死他。是不是?”
贾子卿跳起身来,双目突出了,脸上也泛出青白色。
他道:“这——这——这是什么事?你怎么随便冤枉我?”
霍桑仍从容地说:“冤枉你?那么昨晚上你悄悄地约他到这里来,总不是冤枉你吧?”
“约会是有的,我并不赖。你怎么说我谋杀他?”
“你如果没有谋杀的意思,为什么又这样子行动诡秘?”
“我——我约他商量一件事。”
“唔,这件事总含些秘密性质吧?”
“是——是的。我应许他守秘密的。”
“那么,现在你得说明白了。如果再秘密下去,也许会误累你自己。喂,坐下来说啊。”
贾子卿取出一方白巾来,在额角上抹了一抹。他重新坐下,把惊骇的眼睛瞧瞧我们,略一疑滞,便点点头,似乎已理会了这不能不说的局势。
他期期地道:“就是——就是为有刚讨小老婆的事。”
霍桑道:“喔?请你说得详细些。”
贾子卿说:“这件事我虽然担个介绍人的名目,其实我并不会拉拢,完全是有刚自己看中的。那女子姓胡,叫葆洁,今年只有十八岁,。以前和我做过邻居。伊家里虽然穷,有个哥哥胡诚初,是在小学校里当教员的。有刚看上了葆洁以后,叫我去说亲。葆洁的母亲本来是允许的,给我一张肖照。可是诚初不赞成,因此就不能不秘密进行。”
记起我在抽屉中发现那张用透明纸包的小家碧玉的照片,大概就是这位胡葆洁。不过他所表白的不会拉拢,也许包办拉拢的就是他。因为我看这样一类的勾当才是他的正常职业。
霍桑问道:“伊的哥哥有没有反抗的举动?”
“据有刚说,诚初曾向他明白地说过,他一定不愿意把他的妹子做人家的妾。”
“诚初可曾有过什么威胁的表示?譬如有刚要是一定要干,他将有什么举动之类?”
“这——这个我不知道。有刚没有跟我说。”
“晤,你们当然不肯就此中止的。是不是?”
“是——不过这完全是有刚的意思。他的心热得像火上浇了油,那里肯停止?他一面教我向胡老太婆直接进行,一面又应许我设法弄些把柄,塞住他的妻舅颜小山的嘴,以便和他的夫人离婚。等到时机成熟,葆洁用不着再做妾,诚初也不致于再反抗。因这一来,两方面都有顾忌,这件事便不能不特别秘密。”
“你们的秘密勾当到底成功了没有?”
“起初胡母经我一说,果然答应了,约定明天先交半数一千五百元。不料这消息不够秘密,被胡诚初知道了。他赶来寻我,来势倒很凶。他说我若是做成了这一件亲事,他一定控我诱骗罪。其实这是冤枉的,他找错了人。可是事情弄僵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觉得这回事干不了,至少得搁一搁,避避风头,因此昨晚上我特地约有刚到此地来,把内中的情形告诉他,劝他将这一件婚事暂作罢论。这就是我们昨晚约会的情由。哪里有什么谋杀不谋杀的事?”
“你的话说完了?可还有什么隐藏的地方?”
“没有!光棍不打谎。我的话句句实在,不相信尽可以调查。”
姓贾的举起右手在胸膛上拍一下,他的声调也相当响亮,做出一种白相人“闲话一句”的姿态。霍桑依旧静穆得像一个入定的和尚。他向对方瞧着,口中似在自言自语。
“这就太奇怪!你既然替他‘拉拢’,其功非小,他对于你当然是有好感的。怎么他反而说你毒杀他?”
贾子卿又惊怪地跳起来:“什么?有刚自己说我毒杀他?”
霍桑点点头。
“他还会说话?”
霍桑不答,又伸手到衣袋里去取出那半张吸水纸来。
他答道:“有刚死了,不能再说话,但是他写明在这张纸上。你自己瞧罢。”
贾子卿将纸取过瞧了一瞧,忽然自己咬着嘴唇,瞧瞧霍桑,又瞧瞧我,呆怔怔地直立着,没有话说。
霍桑吐着烟,说:“你看这字迹可是有刚的亲笔?”
贾子卿用力点一点头:“晤,是的——像是亲笔。”
“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他咬我!……他诬陷我!……对,一定对!”
“什么?诬陷你?不是又矛盾吗?我说过,你是他的功臣啊。”
贾子卿的火气平了些,他的脑子因着冷静而恢复了思考作用。他重行坐下。
他说:“霍先生,我明白了。他要咬我,也有缘故。对,并不矛盾。”
“怎么样?”
“这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唔?”
“昨晚他听了我的失败的信息,就和我翻脸,不但说我不够朋友,不忠心,反而咬我和胡诚初通同了捉弄他。所以昨夜里我们原是大家红了脸散的。”
他的“狗咬吕洞宾……”的吴谚自动招认了他的包办“拉马”,同时又证实了我的假定并没错。不过我揣度他的声音状态好像并不是假话,否则他的表演天才是出乎意外地优越了。
霍桑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这话也实在?”
贾子卿道:“完全实在。霍先生,你尽可以叫阿四——那堂倌来问一问。昨晚我受不住他的呕气,也曾跟他争过几句。大家弄得面红颈赤,几乎动手。所以阿四也听得的。”
“虽然。照你的说法,有刚似乎太不讲情理了。你既然好意替他做谋,事体不成,也是常事,而且还只是暂时搁一搁。他怎么竟忍心诬陷你?”
“唉,霍先生,你还不知道有刚的性子哩!他本来是非常刁钻刻薄的,一不合意,往往会反面无情。这话你也尽可以向他的朋友们中去证明。”
“那么他一定有许多仇人了。”
“是啊。他有多少冤家,我虽不能一个个指出来,但朋友中和他有好感的,我敢说实在很少,很少!”
“你对于他的冤家,多少总能够指出几个吧?”
贾子卿低头想了一想,答道:“别的人我不敢说,那姜志廉是有刚自己告诉过我的。”
霍桑的眉毛掀一掀:“姜志廉?他是什么人?”
“他是有刚的朋友,曾做过邻居,以前一直在一起,后来志廉和有刚的妹妹效琴同过学,忽然搭上了,还自由的订了婚约。不知怎的,有刚偏不赞成,就和他翻脸断交。志廉也忽然失踪,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信息。自从姜志廉失踪以后,有刚时常露出害怕的样子,仿佛防他报仇。所以我确实知道他们俩是有怨仇的。”
霍桑缓缓地举起酒杯,饮了第一口。他的目光不住地在转动。贾子卿没有酒兴,只自瞧着他,像在等他的判断。
霍桑又问道:“那姜志廉的家世怎么样,你也说个明白。”
贾子卿说:“姜志廉的老子是一个酸秀才,很厉害,虽然也有些积蓄,但志廉对于财产是没有主权的。他在沪江大学里读书,快要毕业了。”
“他的面貌呢?”
“说到面貌,晤,白白的脸,红红的嘴唇,可以算得漂亮。他是常穿西装的,个子不高,而且文绉绉的有些女人腔。”
霍桑又吮一口酒,顿一顿:“志廉失踪以后,他家里的人有没有出去寻过?可有什么消息?”
贾子卿第一次陪了一口,摇摇头:“没有消息。他家中人寻不寻,我不知道。因为志廉的弟弟志高,自从他的哥哥失踪以后,也绝不和有刚来往。所以他家的信息隔绝了。”
霍桑丢了烟尾,让身体向椅背上靠一靠。谈话已可以告一个段落。空气比先前缓和很多。酒客们也已在络绎登楼。霍桑乘机问明了姜志廉和胡诚初的住址,贾子卿也毫不留难地说明了。
他又说:“霍先生,你若要去寻胡诚初,必须在五点过后他才回家。他的个子很短小,戴一副近视眼镜,很容易辨认。”
霍桑点点头,又向我瞧瞧。我才知道这胡诚初不是别人,就是金寿所说探听有刚踪迹的那个人。那么有刚的死,他也有关系吗?
霍桑向手表上瞧一瞧,立起身来:“贾先生,你说的一番话,我姑且相信是实在的,现在我不能多谈了。但你得明白,此番的事,若是没有我,你此刻再不能自由了。所以你以后的生活应当换一条比较光明的路。否则你这样子‘混’到底不会有好结局。”
贾子卿弯弯腰,诺诺连声。我看见他的额角上的汗珠又缀满了,显出很感激的样子。霍桑付了酒钞,就同我走出章东明。
我问他道:“你怎么竟轻轻放了他?难道他果真没有罪?”
霍桑摇摇头:“在我的眼光中,他并没有正当的职业,显然是社会上的一个罪人。但他对于有刚的死,我相信他不会有关系。”
“那么许医士的发见只是教人空欢喜?我们不是白白地走了一趟?”
“怎么说白走?这一步已给我揭去了一重疑障。现在我们要走上正路了。”
“正路?在哪里?”
“你跟我走就是。”
“哪里去?”
“虬江路张家去。”
第十一章 还是一个闷葫芦
暮秋的日晷比较短,我们离开章东明时,街上的电灯都已亮了。等到我们的车子到达虬江路张家门前,人家都正在忙着吃晚饭。霍桑远远地向着那铁条的大门一望,便轻轻地向我说:
“大门开着呢。我们姑且不必进去。”
“那么,你来干什么?”
霍桑不答,走到门口,向门房中瞧瞧,有灯光透露出来,料想有人在内。他走过铁门,沿着西边的青砖短墙,缓缓前进。一会,他停了足步,仰起了足尖,靠着短墙向里面了望。他忽又向我招招手:
“包朗,瞧。他们正在进晚餐。”
我也扳着短墙,瞧进屋子里去。我见西边的一间憩坐室中,灯光明亮,一扇窗开着,窗帘也恰巧拉开。里面的方桌上有人在吃晚饭。面南坐的是死者的母亲,左边是有刚的妹妹效琴,却不见死者的妻子颜撷英。谅必还不曾回来。餐桌旁还立着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使女。这两个主人的脸上都是冷冰冰的,显示一种悲郁阴暗的神气。因此那两个女仆也都默默无语。
霍桑低声说:“我们的委托人还没有回来。”
我应道:“是。丈夫给人谋杀了,伊还是在外边,似乎说不过去。”
霍桑不答,仍旧猫儿捕鼠般地注视灯光耀灼的憩坐室。我不知道他要瞧什么,他在等颜撷英回来吗?还是等别的人——像阿荣之类?
“哼!”
一声低低的惊呼从霍桑的喉咙中发出,接着他又忍住了。
我回头问他:“怎么?”
霍桑不答,目光炯炯地向屋子里注射。
我又说:“那个小使女,我们起先没有听人说起过啊。”
霍桑道:“不错,伊大概是新雇来的。当昨晚发案的时候,伊还没有进门,当然没有人说起伊。”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见伊的举动处处显得生疏吗?这就知道阿荣还没有回来,伊是特地来补缺的。”他拉拉我的肘骨,“瞧!张效琴又在举筷子哩!”
他的语声低沉而颤动。我有些奇怪。吃饭用筷是件异常的事吗?霍桑何以如此震动?正在这个当儿,猛觉得我的背心上有人轻轻拍我一记。我不禁一凛,急忙回头瞧时,一个穿黑长袍子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瞧我。那人虽穿着便服,但一种挺胸凸肚的神气,一望而知是一个便衣警探。
他问道:“你们瞧什么?”
我答道:“我是包朗。他就是霍——”
我的“桑”字还没有出口,霍桑忙回身过来,在那人的肩上拍一拍,又取出一张名片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