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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两个风骚娘儿们拉上了关系,”侦查员见首长嘴角露出了笑容,说话就随便一些了。“可是总的来说,这些可爱的女演员在实际生活中看上去都叫人流眼泪。在舞台上她们是女王,是名门闺秀,可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分量。不过,只要祖国需要,就是贱货我也跟她上床。”
“别拿性命冒险,中尉,可是这些姑娘你挨个儿跟她们会会面。为了防备万一,不妨打听一下,那几个狗屁精被古罗夫藏到哪儿去了。”
“我懂了,可以走了吗?”
维尔丁正准备回答,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中校做手势让部下别走,随即拿起听筒。
“喂,是我。”
“情况不妙,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准确地说。不是不妙,而是有些莫名其妙……”
“简短一些!”维尔丁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你这是什么习惯——臭狗屎还用装在金匣子里?”
“扬季耶夫家里的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坐飞机飞走了还是抬腿溜了?他家里人不少啊,他爷爷几乎连腿都抬不动。”
“没法儿理解。先是父母亲坐黑道人物的汽车走了,好像说是去邻村参加葬礼。第二天来了个什么亲戚,把两个孩子带走了。又过了一天我们进他们家里,爷爷不在了。头一天晚上他还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你们干吗不早一点报告?”维尔丁发火了。
“是我的错,可是这种事司空见惯,他们经常到处走动。”
“这就是说,扬季耶夫家里的人一个不剩了?那么东西呢?他们是光着身子走的还是带走了什么东西?”
“带走了,”维尔丁勉强听清楚对方的话,扔下话筒。“你还站着干吗?”他突然冲着中尉吼道,“带上钱去买你那些破烂儿,跟那些娘儿们会面去!明天傍晚以前必须告诉我那几个乡巴佬在那儿露面。赶紧去查一查,亲眼看一看,一定要十拿九稳。白痴!”
“首长一贯正确!”斯坦尼斯拉夫走进住宅,兴冲冲地说。“上校先生,您的天才我都赞赏得腻烦了。我看,您的心情不大好吧?那就笑一笑吧!今天上午在剧院里呆过的是咱们那位朋友手下的伙计。我在那里跟几个姑娘说了一阵悄悄话,打听到那个伙计仿佛顺便似的问了一个女演员,不知有没有谁想找个人去看守别墅?好像是他被老婆赶了出来,他没有地方过冬。克格勃的先生们大刀阔斧干起来了。”
“可是咱们干起来却像开拖拉机,留下的痕迹一直通向天边!”古罗夫从桌上抓起一只碗,想摔个粉碎,随即感到赧然,又把它放回原位。“有什么值得欢笑?是我们自己的愚蠢还是无能?我们实行的侦查计谋连乳臭未干的娃娃一眼都能识破。干吗要笑?干脆呵呵大笑得了?”
“我这人老爱说蠢话,可是咱们应当输得起。就连天才的冠军有时也遭到失败。”
“输要输得适当,而且不能把人的性命输掉。你带上柯托夫和聂斯捷伦科,给库拉根上校打个电话,他答应给我两个人,我只要了一个,你带上另一个,然后分成两对,封锁那两处地方。我看维尔丁的人不会采取莽撞行动,只不过进行侦查,我需要他们的照片。”
“万一他们莽撞起来,闯进屋子,企图把人抓走呢?”
“你自己琢磨吧!”古罗夫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会处于二对三的境地,”斯坦尼斯拉夫装出难为情的样子。“当然,万一来者采取鲁莽行动,可以当即开枪打穿一个人的手臂。”
“所谓‘万一’是指有害无益的时候。‘罪犯’进行抵抗时打断他的手臂,一定要铐起来,‘假’证件予以没收。开来的汽车车轮都要开枪打穿,不是一两个,而是所有车轮。把当地民警叫来,把联邦安全委员会的人也叫来。再给电视台和《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打个电话,”古罗夫叹了口气。“痴心妄想啊!这种便宜咱们是捡不到的。你把照片拍下来就算了不起了。”
古老的避暑村很久以前盖起了一些豪华别墅,今天这些别墅看上去已经相当寒伧了。可是那些地段却比以前更漂亮,上面的树木几十年来鼓足了劲,长得枝繁叶茂。当年分配地块时十分大方,再说住在这里的远非是平民百姓,而是有各种特权的人。战后首批住进来的是一些打过仗的退役将军,名副其实的人民演员和举世闻名的艺术家。当然啰,五十年来户主基本上都已换了人,可是整齐端庄乃至典雅的风格在避暑村仍然保留下来。
年轻的个体户卡西亚诺夫和商贩费季索夫去充当“看守人”的那两幢别墅实际上挨在一起。斯坦尼斯拉夫跟柯托夫两人一起,在卡西亚诺夫那儿安顿下来,而聂斯捷伦科和一个年轻的克格勃特工则进了费季索夫那幢别墅,那年轻人皱着眉头,对派给他的这份差使显然感到不满。斯维特洛夫的“莫斯科人”汽车停在对面,他在座位上躺下来,心里满有把握,认为这么一辆汽车谁也不会注意。
斯坦尼斯拉夫和库拉根上校的那个伙计担任组长,两人商定了联络方法。克里亚奇科一眼就看出那个克格勃特工不满的神情,随口说道:
“狗屁一样的差使,主要的是无的放矢。”
“一点不错,”小伙子一听就来劲了。“你们不找我们帮忙就干不成么?连普通的小偷小摸都对付不了,太糟糕了。”
“一点不错,”斯坦尼斯拉夫点了点头。“鲁斯特①并未驾飞机飞到我们这儿来,平科夫斯基②和戈尔季耶夫斯基③也没有在我们这儿服过役。”
①德国青年,八十年代曾驾驶轻型体育运动飞机长驱直入,在莫斯科红场降落。
②③前苏联安全部门工作人员,充当外国间谍,七十年代被破获。
那位反间谍人员没有料到这个睡眼惺忪的民警会如此迅速作出反应,开始琢磨怎样回答,但斯坦尼斯拉夫抓住他风衣的钮扣,严厉地说:
“你要不要抓住奸细,娃娃?说不定他们就会露面。可是他们来自你们的办事处,而不是我们这一边。万一支起火来,你的任务很简单。你代表你们单位,并且竭尽全力不让别人把你打死。”
“我倒没什么,上校先生,”小伙子窘住了。“只不过我不明白,是谁要钻到这儿来,干吗要来。”
“你要明白这一点现在还早了点儿,就凭你这点经验你得学会执行。再过上十年你就开始明白了。”斯坦尼斯拉夫突然抱住小伙子的双肩,带着他朝别墅走去。“请原谅,伙计,我是个狗屁长官。可是我的朋友,那才真是个行家。也许我们是在白白磨蹭,可是你我干的工作自古以来就是空忙。”
九月里天很早就黑了下来。九点钟,避暑村里的灯光一下子全都灭了,浓密的树叶遮住天空,使得四周一片漆黑。
斯坦尼斯拉夫跳起身来,穿小径跑进花园,一下子跳到篱笆那边。
“幕拉开了,演员马上要出场了。那么,照我们说好的去做,主要的是要镇静。由尤里来开门。”克里亚奇科捅了捅费季索夫的胸脯。“聂斯捷伦科和您,中尉,呆在后面房间里,把门插上。尤里,你要迟迟不开门,问问是谁,有什么事,干吗要来,要他们把管段民警叫来。我们会立即靠近你们,但是不露面。假如他们从我们那边开始,你们从侧面篱笆上的小门过来。”
大约过了一小时,开来一辆维修工程车,在村边一幢房屋跟前停下来,开始沿着街道慢慢移动。他们首先敲门的是克里亚奇科、柯托夫和“看守人”卡亚西诺夫所呆的那幢别墅。
“喂,当家的!有谁在这儿?我们是本地管事的,管段民警带着电工来了。难道你们不要灯了?”
“灯是要的,只不过天这么黑,看不清到底是不是管段民警,说不定是手拿斧头的强盗,”卡西亚诺夫回答得十分自然。
“快点醒一醒,胆小鬼!全村的人都出来了,就你一个人壁垒森严,躲在屋里。你怎么,是新来的看守人吗?吉他琴师说过,他的别墅里住了个看守人。”管段民警说话乐呵呵的,声音很大,显得胸有成竹。“你姓个啥呀?”民警显然故意装出乡下人的口气,说话时略带讥讽的味道,随后打开手电筒。“嗬!是卡西亚诺夫·阿列克谢老弟。廖沙①,你应该会派出所登个记。这会儿先把门打开,你这勇士,我们不会马上要你的命,只看看线路。”
①阿列克谢的小名。
卡西亚诺夫取下门钩,只见管段民警原来是个大尉,已经上了年纪,身上一股家酿白酒和大葱的气味。随后进来两个电工,看样子是两个少年,还没到当兵服役的年龄。随后又挤进来一个人,头戴鸭舌帽,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斯坦尼斯拉夫从隔壁房间里透过门缝观察进来的几个人。管段民警毫不做作,两个少年更是神色坦然,可是爱喝啤酒的那一位,从年龄判断是个上尉,这可是个侦查员,难怪他目不转睛盯着卡西亚诺夫。好小子,你干脆掏出照片对一对得了,要不当心认错了人。
两个电工忙着查看线路,大尉神情疲倦地在板凳上坐下,问道:
“廖沙,这么说你打算在这儿过冬?”没等对方回答,他继续说道:“这可是件好事,要是每幢房子都住上一个人,我就可以在炕上睡个安稳觉,早上再上这儿来转一圈,聊聊天,再喝上几口。那该有多自在!可是眼下一天也不得安宁。这儿把窗子卸了,电视机偷走了,那儿呢,老天爷,恕我出言粗鲁,有人进去过夜,然后在贵重的地毯上拉屎。”
两个电工收拾好折叠梯,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议论:
“什么地方会短路呢?干吗要挨家挨户去打扰人家?”
“点个蜡烛睡一宿,等早晨天一亮就可以查清楚。”
斯坦尼斯拉夫毫不怀疑,眼下只要维修组一进隔壁那幢房子,灯就会亮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维修车开走了,一夜平安无事。
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斯坦尼斯拉夫翻来覆去。现在该怎么办?这两个证人往那儿藏?把他们留在这儿无济于事。假如古罗夫抓住克格勃人员的尾巴,他们会立即把证人抓走,多半会干脆干掉。
格奥尔吉·图林看上去像是黑手党大头目的司机兼私人保镖,或是美国打斗片中的蹩脚警察,不过这两者是半斤八两。壮实的身躯,硬梆梆的手臂,筋肉健壮的颈子,再加上很少变化的面孔,偶尔笑一笑也毫无魅力,反而像是做鬼脸。
“你不妨挂个小小的牌子,写上‘盗匪歹徒请勿打扰’,”古罗夫说着舒舒服服坐下来,点燃一支烟。
“他们没有文化,但却有嗅觉,”图林一本正经地答道。“有一次我把车开到谢列梅季耶沃,是送一位神经质的女士。那里的同行决定给我点颜色看看。他们开始给我讲要守些什么规矩,就在讲的时候有人把我的两个轮胎扎穿了。我是个老实人,我从停得最近的车上卸了两个轮胎,装在我的车上。这时出现了一个民警中士,他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壮了壮胆又走近了一点。他开口了,说我没权利这样做。可是我被震伤以后可以说成了聋子。他跟我说什么权利,我却问他医院在哪儿。四周围了一群人,他们觉得干站着很乏味。民警问我是不是病了,也许我该上医院?我回答说,我想知道医院离这儿远不远,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把他送到那里?周围的人一听,吓得像暴风雨中的芦苇一样晃动起来。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人其貌不扬,可是眼神我很熟悉。我们在阿富汗时常见到这种眼神,我对它很了解,尽管不同的人眼神也不同。这个小个子有一对蝰蛇般的眼睛,他对那警察呵斥了一番,那人就溜走了。这个出租车司机看着我默不作声。我懂规矩,我鞠了一躬,解释说我是从梁赞来的,路过这里,要是违犯了什么规矩,请原谅我这傻瓜。”
图林把侧面车窗放低一点,吐了口唾沫,说道:
“莫斯科这城市好啊,待人真亲切!咱们去哪儿,首长?”
“有一条厨师街,原来叫沃罗夫斯基街,你知道吗?”
“能找到。你们干吗允许他们在首都这样无法无天?谢列梅季耶沃机场可以算是首都的大门。”
“要是你连身上中了几颗子弹、几块弹片都顾不上去数一数,那么鼻子上长个小疖子你会耿耿于怀么?”
“您站得高,看得远,不过这总是不成规矩。”
古罗夫没有回答。车驶进厨师街,他要图林把车停住,自己看了看表。他跟一名克格勃人员约定在经互会大楼门口见面,现在还有四十分钟。密探本想问问图林怎么把称呼由“你”换成“您”,却又改口问另一个问题:
“格奥尔吉,往后你打算怎么生活?”
“这个问题我本想问问您,我想您在我身上会打些主意。”
“我是干公务的,”古罗夫耸了耸肩。“以你的经历进民警机关不合适,再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