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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我本想问问您,我想您在我身上会打些主意。”
“我是干公务的,”古罗夫耸了耸肩。“以你的经历进民警机关不合适,再说你不是小孩,不能从一年级读起。”
“我不明白。既然您不需要我,干吗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图林的语气相当冷漠。“开这种车倒也不错,可是我没地方住呀。公家的房子您总不能让我住一辈子吧?”
“不错,”古罗夫表示同意。
他在等图林开口。图林应当主动要求工作,否则他这种性格的人会让你吃够苦头。
“格奥尔吉,你是不是成个家,娶个莫斯科女人呢?”古罗夫问话的语气仿佛是头一次产生这个念头。
“这事儿不难,女人多的是。可是说老实话,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想结婚。您知道我是个冷酷的人,但这话只在咱们男人之间说说。老是打打斗斗,我不想把女人牵扯进来。窑姐儿是另一回事,睡完觉就走路。可要是结婚成家,那么即使谈不上爱情,至少也得互相喜欢。女人容易依恋男人,她一结婚就开始设计规划,想要孩子。我身上沾的血够多了,我不想让女人也把心悬在我身上,她还要生孩子,这可绝对不行。您在这样一个机关工作,职位这么高,难道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份小小的工作,住一间集体宿舍?”
古罗夫很少感到惊讶,此刻看了格奥尔吉一眼,心里却感到纳闷了。这可真有意思,这家伙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发起议论来却像个贵族学校的学生。
“我的工作性质尽人皆知,”密探沉吟似的答道。“你刚刚摆脱出来,干吗又让你钻这狗屎堆?”
“可我别的什么都没学会。”
“你的车开得棒极了,可以进公共汽车停车场……你有没有打听过,那里要不要求有户口?”
“不知道,这种工作叫人腻烦,不合我的口味。”
“叫我干也干不来,”古罗夫表示同意。“到了站就停车,开开门又关门。”他疑惑地看了看图林。“你还没有跟我讲完,谢列梅季耶沃那件事结果如何。你换上别人的轮胎,人家就这么放你走啦?”
“唔,我跟他们当家的头儿坐进车里,一起喝了一杯。这人性子脆弱,但饱经世故,他服了我,邀我入伙。我答应考虑考虑。我跟他们这帮人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因此您可别撵我,我这人会有用的。”
“格奥尔吉,我早就不管这些人的事了,”古罗夫回答说,随即问道:“你干吗不去找那些设法给你弄到带光学瞄准器的步枪,并雇你把我干掉的人呢?”
“上正道儿了,”图林微微一笑。“列夫·伊凡诺维奇,您绕弯子绕得太久。这么说,您是想把那些人弄到手?”
“不,我知道他们是谁。福金已经死了,我看他只能在地狱里鬼混了。将军你没法接近,他不会把手弄脏。还有一个人挺有意思,不过我不想要你再次去冒险。我不是出于私利,只是出于好奇想问问你:一些身居要职的人挑选了你,给你武器,派你出来,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那么你干吗不回去找他们呢?”
“我不想杀人,我对流血感到厌倦,”图林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迅即作出反应,显然说的是真话,再不就是事先准备好了答案。
“那么你打算在我这儿干点什么,难道搬搬文件不成?”
“不同的人血也不同,有些人的血是红色、是热血,也有些人的血是黑色、是冷血。再说不同的人我分得清楚,您不会派我去杀人。”
“派是不会派,可是在我的工作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就像赌博下筹码一样。我自己也不是毫无过失。”古罗夫瞧了瞧自己的一双手掌。
“列夫·伊凡诺维奇,别往下说了!对一个人要么相信,要么不相信。您是相信我的,而且早就拿定主意了。”
“这么说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古罗夫答道。“好吧,我要你去干一件事。你回到派你来对付我的那帮人那儿去。那里另外有个人取代了福金。他对你的情况无所不知,只有一点除外,就是你跟我较量的结局。他要开口盘问,你就一五一十照实说,只是别讲咱们俩搏斗的事。你解释解释,说你藏身的地方暴露了,你决定挪个地方,就在这时汽车检查站和特警队的人把你拦住,搜查时发现了武器。你被关在哪里,怎么审问,你怎么编造供词,全都讲出来。行吗?”
“行,首长,”图林回答得十分干脆。
古罗夫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听筒,仿佛是拨了个号码,说道:
“再过十分钟,在约定的地点,出租汽车,”密探报了车号,他不想让图林知道他跟反间谍部门军官会面是事先约定的。“你把车开到大街上那幢高层玻璃楼房跟前。”
图林默默点了点头,把车转了个弯。
经互会大楼前面像围栏一样耸立着一排禁止通行的标志。出租车刚在第一块标志前停下来,车的后门就打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轻捷地钻进后座坐下,高兴地说: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许久没见了!”
“地球是圆的,所以我们又转到一起了,”古罗夫对了暗号。“格奥尔吉,在白宫①前面让我下车。”
①莫斯科的一幢白色大楼,现为俄罗斯联邦政府大厦。
汽车在白宫围墙跟前停下来,古罗夫说:
“祝你们成功,伙计们,”说着下了车。
出租车向沿河大街驶去。古罗夫刚点燃一支烟,克里亚奇科的“梅谢尔杰斯”车就无声无息地在他身旁停下来。
“让我揉揉腿,安静地抽支烟,”古罗夫边说边打开汽车前门。
“主人下令,仆人照办,”斯坦尼斯拉夫笑盈盈地说。“不过这里别说停留,连临时停车都是禁止的。瞧,他们急巴巴地奔我来了。”
国家汽车检查局的一辆小汽车停在不远的地方,车里钻出一个胖胖的检查员,神态威严地用指挥棒指着他脚跟前的地方,示意违章者立即过去。
第八章
格奥尔吉·图林早在春上就被已故的福金招募。维尔丁中校对这名特工的经历十分了解,但并未直接结识,只见过他的照片。再说图林也称不上是特工,因为他断然拒绝立下合作的字据,他说:
“干工作我同意,但什么字据我都不签,我也不会交给你们任何书面情报。你们这些好心的先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是档案材料却留下来。这种事我不干,看得中我——那就一言为定,看不中——那就请别见怪。”
联邦反间谍局副局长沃洛金将军得知他态度如此傲慢,便拒不同意让图林前来供职。福金劝将军劝了一个月,他解释说,规矩之所以定出来,就是因为有例外,好马不带笼头只会跑得更快。一个人要想叛变,任何时候、任何字据都管不住他。那些毫无价值的情报已经使他们的案卷堆积如山,保险柜都要胀破了。而图林则是一名专家,一个无价之宝,有了他咱们可以速战速决,完成这种突击行动,从而名垂史册。
阿格耶夫上将的推荐也起了颇大的作用。沃洛金终于让了步,同意跟他接触。福金在劝说将军时还用了一件颇有分量的武器,即:这人没办手续也就没有他的档案,沃洛金将军也就用不着签什么字。眼下只消点个头,万一出什么麻烦,随时都可以说我压根儿就没有点头,没理这个事儿。
维尔丁手上只有图林领取一万美元的一张收据,加上他跟已故的福金谈话的磁带录音。还有不同囚室里送来的一叠情报,图林曾在那些囚室里先后呆过一段时问。所有的耳目都评价说,这人态度生硬,孤僻冷漠,不肯跟人交往。情报中还提到这人勇猛果断,身体异常壮实。
维尔丁知道法院开庭的时间不长,图林被判两年监禁,缓期执行。他急切地盼望这个昔日的杀手尽快露面。不久前维尔丁跟阿格耶夫将军谈过话,得知图林打过电话,他签字具结不离开本市后被放出来,领了身份证,在一个老相好那里报了临时户口,民警对这个阿富汗回来的英雄也给予照顾。但图林对是否可能见个面连提都没有提,只说在法院开庭以前打算当个扫院子的人,并且力争成为首都最优秀的清洁工,还要经常邀请管段民警喝上儿杯,对走到他的扫帚跟前的所有民警也是一样。将军本人显然在回避特工部门,看来他对以往跟他们的接触感到懊悔。维尔丁怀疑这位几颗星的将军正面临最高层人物中的阴谋活动,但他并未指望从这个衰弱的老兵身上得到什么实际好处。
他迫切需要的是图林本人,但这只有图林积极主动才能办到。为了有备无患,维尔丁按格奥尔吉·图林登记临时户口的地址安插了耳目。耳目报告说,目标很少在这个地址露面,有时回来过过夜,已经不拿扫帚了,在开出租汽车。总的看来,这家伙是个色鬼,在勾引女人方面颇有收获,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过夜。
今天维尔丁中校情绪昂扬。一大早他就得到报告,说是对避暑村的检查很顺利。阿列克谢·卡西亚诺夫和尤里·费季索夫的下落已经查明,独自住在两幢空荡荡的别墅里,白天扫扫路面,清除落叶,晚上看电视。这两个“失踪”的证人要抓起来易如反掌。
一个证人“死了”,一个准是逃走了,有两个找到了,还有一个爱种花的在哪个地方转悠。维尔丁掐指一算,心想还不算太糟。
有人敲了敲门,走进来的是另一个科室的一名大尉。
“您好,中校同志。可以进来吗?”
“来吧,大尉,什么鬼风把你吹来啦?”
“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咱们这幢大楼当然没有什么招牌……”
“怎么没有?”维尔丁呵呵大笑。“轮胎安装,汽车配件,还经营别的东西。”
这个大尉就是钻进“伏尔加”汽车、把古罗夫换下来的那一位,他充分领会了长官的幽默,微微一笑。
“那还用说,”他说,“我走到大楼门口,看见有个家伙在那儿转悠,有人进大门他就两眼紧盯着。我看这家伙既不需要轮胎也不需要配件,我也没有多琢磨就向他借个火,就便问他:‘你在找谁呀,老兄?’他看了我一眼,看来是干咱们这一行的,随后懒洋洋地,不情愿似的答道:‘我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哪个地方工作过,现在找不到了。’简短说吧,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那小伙子是在找福金。照我理解,他是已故中校手下的特工,不知道他的头儿已经死了。”
“他在哪儿?”维尔丁霍地从桌子后面站起来。“高个子,宽肩膀,栗色头发,看上去有点像个职业拳击手或是摔交运动员?”
“有点像,”大尉点了点头。
“给他开个通行证,把他带来。不!”维尔丁匆匆锁上保险柜,把钥匙塞进口袋。“我自己去。听我的,大尉。”
“这我明白,”大尉忿忿答道,随后走出房问。
图林坐在维尔丁对面,眼神颇为淡漠。
“那么,您是要找福金中校?”真到此刻,望着这个特工刚毅而又平静的面孔,维尔丁才明白他面临的任务有多艰巨。
“找死人毫无用处,我又不在墓地工作,”图林答道。“我对你们的伙计说出福金的名字,是想说明我是什么人。”
“那么您到底是谁呢?请允许我看看您的身份证。”
“那是一定的。”图林掏出身份证,但没有给他。“您给我看看您的小本本,也就是证件,我得知道跟我谈话的是谁。”
维尔丁对这种转折已作好准备,他把自己的证件放在桌上,接过图林的身份证,逐页翻了一遍,又放回原处。图林对他的证件匆匆瞥了一眼,说道:
“这么年轻就当上中校了。”他笑了一笑。“不过你们办事处什么证件都能造出来。”
“您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只不过在隔壁办公室里。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你把我收到预付款的收据给我看看,”图林说。
“什么收据?”维尔丁显得很惊讶。“您为什么改用‘你’称呼我?您完全没有受过特工训练。”维尔丁竭力用平静的语调说。
“我不是特工,是编外工作人员。你把收据拿出来看看,那就说明你对我完全了解,咱们就谈下去。你手上要是没有我的收据,那就算我走错了门。”
维尔丁这才明白,他所听到的有关图林的情况全都符合实际,这人当特工潜力很大,但也十分傲慢。中校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从里面取出图林收取一万美元的收据的影印件。
“行了,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图林把收据还给他。“我这才明白你代替了已故中校的职位。我要不要讲讲被捕以后的情形,或者你全都知道了?”
“我知道,但你还是讲一讲。”维尔丁收走文件夹,锁上保险柜。
图林讲得不慌不忙,维尔丁耐心地听着。待工讲完以后,克格勃官员问道:
“你是接受任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