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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晨光也笑了:“林教授,就是今天没有饭吃了,才上你这来化点缘。有什么剩菜没有?能吃饱就行。”
林教授坐在沙发旁的一把黄花梨木椅上,呵呵笑了,说:“我吃素好几年了,这儿可没有你爱吃的糊辣鱼和姜黄蟹,只有青菜豆腐。”
老段把手里的红绒布包放在红木茶几上,看着林教授手里的青花瓷瓶,问:“这瓶子颜色很正,看上去像是清中期的青花瓷。”
林教授说:“你这小子眼力还行!这是我的助手小李上星期日坐飞机从北京给我带过来的,我还寻思着哪天叫你来看看,可巧你们就来了,就先来帮我掌掌眼吧。”说着将瓶子放在茶几上。
老段笑着说:“在林教授面前,我哪敢称掌眼?欣赏一下吧。”说完从茶几上拿起瓶子,只见瓶小口微敞,短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圈足。翻过去看了看瓶足,足内有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的篆书底款。上下绘有莲瓣、海水纹,瓶身满绘龙穿花纹饰,一条五爪龙张牙舞爪,双角向后伸展,龙身卷曲,作腾飞游动状。
老段看罢,吃了一惊:“青花龙穿花纺梅瓶?”
林教授笑着点燃一只铁黎木烟斗,心情显然非常好。
老段又问:“这东西……不是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吗?怎么……”
林教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这乾隆造办处的东西都是蝎子屎独一份,我这个不是假的就是偷的吧?”
老段欲说还休,翻来覆去地看着瓶子,不敢多言。
林教授又道:“不瞒你说,这瓶子是北京一个房地产商的家传之物,他祖上在乾隆年间在内务府任内职,家里头有不少大内里的真东西,头些日子,他有一个高尔夫球场的项目被政府强令下马,一下就折进去两个多亿,他卖了全国各地十多处房产也没凑够数,没办法了,只得将家里珍藏的古董托朋友都卖了。这瓶子当年汝窑一共烧制了一对,我手里这只在成色上和进献给乾隆,现在摆在故宫博物院里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在瓶口的胎色上略有不同,所以被秘密留了下来,我听说之后,马上派小李连夜去北京拿了下来。”
老段和章晨光听了后,均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老段又仔细地在瓶底看了半天,喃喃地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也不信,这种瓶子居然能有一对。”
章晨光小心地问:“多少钱到手的?”
林教授笑了,说:“620万。”
章晨光听了差点跳起来:“620万?值吗?”
林教授说:“昨天晚上,纽约的山姆先生从上海到我这看过了,他看了之后,给我开出了110万美元的价钱,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出手咧。”
老段伸大拇哥夸道:“大哥,这瓶子要是在香港太古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底价都得喊到800万以上!林教授,你这个老猎手,又给你逮到一只大肥兔子,哈哈哈!”林教授也哈哈大笑。
章晨光羡慕地说:“林教授,你可真行,上回那个天青瓶子的事,到现在我还后悔呢,后悔没听你的话,唉。”
林教授说:“小章,不用后悔,做咱们这行,就是要胆大心细,小东西漏掉了不可惜,一旦看准了大的就绝不能放过,你还年轻,家底厚实,经济实力不亚于我,再有小段这个行家跟着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咧,哈哈哈。”呢子大衣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教授推了推鼻子上的玳瑁眼镜,说:“小章、小段,你们俩来我这应该不是真讨饭的吧?有什么事快说吧?”
老段乐了,说:“就是讨饭,也不上你这讨来,连块肉都舍不得吃,我们可受不了。”
林教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吃素念佛十几年,现在我66岁,还是精神充足,无病无灾,身体不比你们年轻人差,这定是佛祖保佑的结果,我劝你们这些年轻人呐,也少吃点肉,少泡点妞吧,身体要紧。”
章晨光大笑:“林教授你可真能逗,你说不吃肉不泡妞,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是不老段?”老段也笑了说可不是嘛。
老段说:“林教授,你手里那个东汉的天马飞仙,还在吗?”
林教授说:“天马飞仙,断了脚的那个吗?在我书房里放着呢,怎么,你对残破的古董也感兴趣?”
老段刚要说话,听得大厅外面有门铃响,女佣从里屋走出来,通过客厅墙上的闭路监视器看了一眼,忙跑去开门,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回来了!哎呀累死我了,吴姨快去给我倒杯依云水!”伴随着说话声和响亮的高跟鞋声,一个漂亮女孩走了进来。
章晨光和老段一看,原来是林教授的女儿林小培,林教授妻子十多年前去世,留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林小培今年24岁,是林教授40岁时他妻子生的,排行最小也最娇惯。只见她裹着一件雪白的貉绒长大衣,白嫩的小腿穿着一双同样白色的高跟长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在貉绒大衣外,再配上秀丽的脸蛋,十分漂亮。
章晨光一看她,两眼顿时一亮:“哎哟,是大美女回来了?可想死哥哥我了。”
那女孩看了章晨光和老段一眼,小嘴一撅,甩着小巧的手提包,迈着舞步般的轻盈步子上了楼。老段和章晨光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地笑了。
林教授说:“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没规矩。好了,到我书房里来。”说罢站起身拿着青花瓶,三人从屏风后面来到一个走廊,走廊两侧灯光幽暗,墙上都是一些装饰画,尽头处是一扇暗红色的防盗门,林教授伸手在门上的一个圆形金属板上一按,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侧面滑开,三人进入屋里。
这是一间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间,地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一个大办公桌上摆着一部笔记本计算机,靠椅后面是两排大书架,虽称书房,但墙上都是一排排的木架,上面尽是各种瓷器、玉器、金银器皿和字画卷轴,看上去比书还多。林教授一按办公桌沿处的一个按钮,金属门又关上了。
他来到一个木架前,拿下一个红漆木盒,坐在地当间的沙发上,将木盒放在茶几上,章晨光和老段坐下,老段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带翅仙人骑着白玉马,和他们在茂陵村果园老刘头手里的那只玉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雕刻的工艺比较古朴,玉的颜色也略微有些发黄,马的四个蹄子并没有包金,其中两个蹄子还是断的。
林教授吐着烟圈,道:“这还是十三年前,我从兴平县县委书记那弄来的,你们也都听我说起过。那时候县政府翻新办公楼,挖地基的时候搞出来的,西汉武帝年代的天马飞仙。”
老段说:“林教授真是手眼通天,坐在家里,连县委办公楼刨出来的东西您都知道?简直神了。”
林教授得意地道:“我平日里养活那么多人,北京、西安、咸阳、杭州、太原、洛阳、广州、石家庄、香港,每个地方我都安排几十个眼线,只要遇到有价值的东西,大多逃不过我的耳朵。这天马飞仙虽好,只可惜没了底座,山姆那洋鬼子只肯出十万美金,说如果能找到底座补上,可以给到三十万,可我找了几年也没找到,我一想,十万美金也不少了,过几天连那个青花纺梅瓶一并给他算了。”
章晨光忍不住脱口而出:“老段,咱们手里那个底座难道就是它上面的?”
林教授一听惊道:“什么底座?在哪?”
老段看了章晨光一眼,慢慢打开红绒布包,青铜底座露了出来。林教授拿起底座,用放大镜翻来覆去地研究青铜的表面、底款,喃喃地念着底款的几个隶体字:“大汉……天汉年制……”又仔细看了正面上两个浅黄根状物,看完之后又沉思半晌,忽然拿起玉马,将马蹄残缺之处往底座的两个浅黄橛上一对,三人都惊奇地发现,除了玉的颜色略有不同之外,缺口处的形状几乎完全一样,如果不看外面的断痕,就是一件整体。林教授欣喜若狂,拿着玉马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老段看了之后,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教授问:“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章晨光说:“是从兴平县的一个老……”
老段接过话头:“一个老朋友手里得来的,虽然没花太多的钱,但也害得我们跑了好几天,这不,我们章大老板的好事都给耽误了,是不是?”说着笑着看了章晨光一眼,章晨光脸上一红,干咳了一声不搭话。
林教授知道对方不想吐露底座的来历和价钱,便说:“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拿到我的卧室去看一看,20分钟后就回来,信不信得过我老头子?”
章晨光一听,面露为难之色。
老段却说:“林教授,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我相信你,咱们就在这里等你。”
林教授十分感激,古玩界的规矩是买主不能把卖家的东西单独带离对方视线,尤其是贵重的东西,此乃古玩界的大忌,现在对方答应自己拿走,显然是对自己非常信任。他拿着底座出了书房。
章晨光对老段说:“你怎么能让他把东西拿走呢?万一……”
老段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用担心。这老头虽然精明狡猾,但以他的身份,这调包的事他应该不会去做。既然他说要单独看,肯定有他隐秘的想法,咱们不用担心他,因为我有一点能肯定,这东西他买定了。”
章晨光问:“是吗?为什么?他能出多少钱?”
老段说:“山姆不是说找到底座可以给30万美金吗?用减法也算出来了,这底座怎么也值20万美金,不过只是对林教授来说。”
章晨光高兴极了,说:“真的假的?那可的赢大发了,500块钱的东西能卖100多万人民币,这比投资月球土地的回报率还高呢!”
老段说:“这就叫货卖用家,如果不是他有玉马,这底座还真值不了几个钱,西汉武帝时的东西,应该是陪葬在茂陵里的,千百年来被各路盗墓贼挖出来传来传去,现在到这老头手里拼成一个整体,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二人正谈着,门开了,林教授走了进来,他坐下之后开口便说:“你们开个价钱吧,只要合理,我绝不还价。”
老段说:“刚才您自己也说了,安上底座有人给30万美子,我们也不多要,就按15万美金折民币,120万。”
林教授略一考虑,点头道:“好的,谢谢你们让这件宝贝完整,小章,你是要支票还是现金?”
章晨光说:“还是老规矩吧,网上转账怎么样?”
林教授说没问题,他来到办公室靠椅前,打开笔记本计算机,启动网上个人银行专业版,输入章晨光的银行账号,不多时,钱便转完了。
林教授说:“按照常规,明天下午就能到账,到账之后给我来个电话,正月初五小培过生日,我在西安饭庄请你们俩吃饭,怎么样?”
章晨光笑着说那就不客气了,老段也说:“天色不早了,打扰了这么久,也该走了。”林教授将两人送到别墅外面,目送着二人开车往东离去。
林教授脸上带笑回到书房,把底座和玉马看了又看,暗笑:“幸好我没说史密斯开出了45万美元的价,不然,又得多花100多万。”
腊月二十八晚上,北京燕山饭店正是高朋满座,生意兴隆的时候。
四楼一间宽敞豪华的VIP包房里,个看上去很有身份的男女正围坐吃饭,桌上山珍海味林林总总,一干人等看来喝得都挺尽兴,个个满面红光,高谈阔论。
章晨光搂着一个漂亮又带点妖媚的女孩,正在给众人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他从得到勾老六的线报,到驱车赶赴兴平县淘宝,又无意中得到青铜底座,再卖给林教授等等,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大气,不过特意删去了老段的戏份,变成了他一个人挑大梁唱主角,怎么一眼看出玉马是假的,却又不动声色地引蛇出洞,让老刘头拿出底座,又如同大慈善家般地赏给对方五百大元,最后跟林教授这只老狐狸讨价还价,斗智斗勇,以120万的价格成交,把自己说得不像是古董商,倒似八大金刚面前的杨子荣,把众人听得跤舌不下,羡慕不已。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大腹便便的胖子打着饱嗝,操着浓重的广东话伸大拇指夸道:“章老板真是年轻有为呀,这么大的便宜能捡到,真是……那个……那个三生有幸呀……”
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模样的人马上奚落他:“金老板,你这用词不当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这不能叫三生有幸。”
胖子问:“那应该怎么说呀?”
干部说:“教教你,记住喽:应该叫……叫误打误撞!对,误打误撞!”
胖子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章晨光不高兴了:“怎么着李局长,敢情您觉着我就是一瞎猫碰上了死……死耗子呗?”
李局长乜斜着眼睛,口齿也有些不清:“那你……你自己说叫什么?”
章晨光说:“那应该叫,叫……对,应该叫火眼金睛!老段,你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