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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备好,几人落座。还没等主人介绍紫龙的一双绿眸便已望向柔儿,温和含笑,如春风扶柳,看的柔儿垂首掩面,又忍不住回望过去,这才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竟把紫龙看痴了。
我拉拉司空玉的衣袖使个眼色,司空玉笑而不语,径自夹了一块酥肉放到我碗里,那两人才觉得有些失态,相视一笑各自拿起筷子。
席间并未多言,旁边弹曲儿的也很识趣,弹得尽是绵软多情的思春曲,大家边吃边笑,心照不宣。
晚上回房我才知道,原来司空玉和我想到一处,早就想撮合这两人,恰好这两人一见钟情,改日择个好时机就可以向皇上禀报了。紫龙已经有三个侧妃,正室王后之位一直悬空,我想柔儿嫁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只是有依姬那么个小姑子,两人以后有的掐了。
师父
(三十二)师父
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我慢慢踱着步,翘首企盼春天到来的消息。暖房新派人送来两盆花,莹白粉红煞是娇嫩,是新培育出的珍贵品种,我给她取名“妃子笑”,因为抱拢的花瓣很像美人的笑脸。
这个春天来的真早,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到郊外踏青了,而我的孩子大概会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出生吧?我摸着和我一起成长的他,又笑了。
“小姐,门外有两个人求见。”门房传话进来。
“什么人?”
“是两个……年轻后生,一个叫东宁,一个叫东至。”
“是他们?快请。”他们居然找到王府里来了,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们,不知道丐帮最近怎么样。
不一会门房把那两人带进来,他们一见我不是高兴,而是哭着跪下,吓我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了,站起来说话,快……”
“小溪,你回去看看师父吧,他不行了。”
“你说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响,赶快把他们拉起来:“你们再说一遍,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溪,你离开丐帮之后不久大师兄也走了,师父平生最疼爱你们两个,他嘴上不说全憋在心里,天天一个人喝闷酒,前几天喝完回来就吐血了,我们想来叫你他不让,说怕你被人瞧不起,小溪,你去看看师父吧,他已经几天水米不进了……”
我一下子慌了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回屋披件外袍就往外跑,绫罗追上来我拉住她:“帮我去宫里请太医,就说是王爷的意思,让他们快去陈南街芝麻胡同,我不能让师父出事……”
绫罗答应一声,飞奔出门,跑的比我还快。
“师父,师父你别吓我……”
师父躺在床上昏迷着,原本清瘦的小老头变得皮包骨头骨瘦如柴,一把灰白的山羊胡子已经全白了。师父一生未娶,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项井的娘,还早早的过世了,师父一生所有的爱几乎都倾注在项井和项小溪的身上,又当爹来又当妈……
我坐在床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儿,师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我正守在旁边,对其他的人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小溪说。”
“是。”
众人都退下去,师父硬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止不住老泪纵横:“小溪啊,师父对不起你们啊……”
“师父您别这么说,是我和师兄不孝,不陪在您身边,师……”
“不是啊小溪,你不明白。你那个师伯顾先河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事关母亲名节没对外人提起过,我一直顾念手足之情纵容他,才害了你呀,也害了阿井……”
“师父,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活生生拆散了你们,害得你无家可归进了王府,害得阿井回党项。当年阿井的娘临终再三托付我,不要让阿井回去,我死了没脸去见她呀……”
“师父你快别这么说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是我害了大师兄,不是你……”
“唉,小溪,你别劝师父了,要是师父走了你就让师兄弟们把我埋到凤凰岭,悦然的坟在那儿,我向她赔罪去,我糊涂啊……”
“师父你不会有事的,”擦擦眼泪叫门外:“太医来了没?”
“来了。”绫罗快步走进来,后面跟了一队太医,“是柔儿公主安排的。”
“好。”
虽然太医们到丐帮来给叫花子看病有些不习惯,但总归是王爷的面子公主的命令,也一个个尽心尽力。
诊断完毕,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医开出了方子:“小姐,老翁这是饮酒过多伤了肝脏,加上病变引发一些旧疾,我先开两服药稳住情况,接下来慢慢调养。老翁是习武之人,体质优于常人,应该没有大碍,一两月后便可痊愈。”
我看看其他太医,没有异议,便赶紧千恩万谢的谢过,那几个太医不敢承我的跪拜,也不拿诊金,留下方子和药材急匆匆回去复命了,我转身扑在师父怀里又是一阵痛哭。
知道自己无大恙,师父心情也平静一些,扶起我坐在旁边,“小溪,王爷对你还好吗?”
“嗯,”我点点头,“他待我很好,府里上下的人也都很尊重我,师父,你要是以后挂念我就去王府看我,没关系,我也会常回来看师父的……”
“嗯,这就好,师父心里总算好受点了,只是可怜了阿井,小溪,阿井他……可是一颗真心啊……唉,作孽啊,师父作孽啊……”
我赶忙劝住:“师父你别再自责了,是我不好,以后见了师兄我自己跟他说,你别怪自己了,好好养病吧,小溪不能没有师父……”
“好,小溪真是个好孩子,有你是师父的福气啊。”
“师父……”
祝福
(三十三) 祝福
正月十六,太子自请废去储君之位搬出东宫,安王成为新一任太子。
此后朝廷内外的事情似乎更加混乱,我从司空玉的脸上看出了隐忧。“玉及,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你……真的那么想做皇帝吗?”
“溪儿,你没有在宫廷长大不知道其中的利害,简单来说,如果我不是母后所生,我可能连活下来都很困难,可即使我是母后亲生的,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连大哥也一样……”
“可大哥不是已经退出这场纷争了吗?玉及,其实在我所生活过的地方,古代曾经有一位女皇帝,她也能够像男人一样把国家治理的很好,也能够成为一代盛世明君,而在后世,女人统治国家更是正常现象。玉及,我不是想劝你退出,我只是怕你有危险……”
“不用太多担心,溪儿,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我的事情尽在掌控之中,要是我退出了,才真的会连同大哥一起陷入危险。”
“你是说……”
“对,母后不会怜悯谁,即使是她的亲生骨肉。一旦她得势,我和大哥还有那些元老旧臣立刻就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怎么会罢手?母后手段计谋都在我和大哥之上,但她没有做大事的德与量,我不能让父皇的江山落在她手上。”
唐代李贤《黄台瓜辞》有云:“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天下想得江山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武则天如此,慈禧太后如此,现今的皇后亦如此。
“我明白了,玉及,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情,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凡事小心就好。”
“谢谢你,溪儿。”
我偎在司空玉胸前仰头看天,天空那么蓝,为什么人的心底却这么多阴霾?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固然好,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真的那么引人入胜吗?
“溪儿,你今天还去看师父吗?”
“不去了,师父好多了,我答应柔儿今天进宫陪她,皇后一直阻挠她的婚事,悯秀又不在宫里,我怕她惹出事来。”这丫头的性子也是一匹烈马,惹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还是别去了,我担心母后对你不利。”司空玉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我轻吻他的面颊,调皮一笑:“放心啦,皇后已经多年不踏足翠华宫,再说不是还有皇上吗,玉林大师昨天进宫,皇上也派人来让我抽时间过去看看,我想皇后还不至于顶风作案,你说呢?”
“唉,总之我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你早去早回,我……”
“好的,我知道啦。”我摇着他的手心里慨叹:男人真是表里不一,在外面多威风的回家都要变成老母鸡,呵呵。
柔儿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绝食。
“傻瓜,绝食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还真不吃啊?”屏退左右我赶紧把点心端到柔儿面前。
“我就是不吃,饿死给父皇看。”柔儿来了脾气,嘴唇都干裂了还是不肯动,“父皇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以前每次都催我成亲,现在难得我亲自去说,他竟然不理不睬,当初我母妃被那个女人逼死他也是这样的,我……”
“他说不定有苦衷,皇上那么疼你,怎么能不为你的终身打算呢。”转身倒来一杯水放在柔儿手里,“我听玉及说,西羌一直图谋我们西部那片水草丰盈的草原,还有一些驻军和通商方面的问题,这些我们女人不懂,但事关你的婚事和国家大计,皇上不能不慎重考虑啊,柔儿,这就是你作为公主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才不稀罕做公主,要是我能选择,我更想像普通的赤脚女人那样去种田喂猪打鱼放羊。”
“傻丫头,你以为农家女子都像你想的那么好过吗?且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生下来就遭逢瘟疫成孤儿,要不是丐帮收留,说不定早在野外填了野狼;在丐帮日子也不好过,出门乞讨处处遭人白眼,要是哪天冻宿街头,没准就再也醒不过来,你说,这样的日子你能忍受吗?”
“我……”
“所以说,别人都在要饭的时候你却在绝食,你这样做对吗?来,快来把饭吃了,过会儿我再跟你讲紫龙的事情。”连哄带骗,终于绕回饭上来。
“他来了吗?”柔儿立刻伸直脖子四处看,精神大振。
“你看你,急什么,吃完再说。”
“哦。”
飞沙走石风卷残云,满桌食物顷刻间一扫而空。看着柔儿期待的眼睛,我有些担心的问:“柔儿,你喜欢紫龙吗?”
柔儿皱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但我想跟他走,离开这座没有生气的宫殿,我喜欢他所描绘的一望无际的草原,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草原上牧马唱歌……”
柔儿无限憧憬着,仿佛已置身在天地苍茫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不忍心打击她,但为了她好不得不实话实说:“他是王,不可能整天陪着你牧马唱歌,宫廷生活都是大同小异,他还有三个侧妃,柔儿,你可要想好了。”
柔儿比我想象中坚定,“我知道。其实那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别人不同,他的眼睛让我有一种寄托,可能这就是你所说的喜欢吧。溪儿,如果我逃出宫去跟他走,你会不会笑话我?”
“不会的,其实世间能找到一个让你不顾一切,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怨无悔的人真的很难得,如果紫龙能够让你有这种感觉,我祝福你。”
“谢谢你,溪儿。其实你对玉哥哥也是一样,我不相信你是丐帮的女人,你能留在他身边也很难得。”
“呵呵……我只希望紫龙能好好待你,傻丫头。”
…… ……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三十四)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大早起来眼皮狂跳,我对马列的信任遭到质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绫罗正在院子里训手底下的小丫头,看我过来便乖巧的一笑,我缠着她陪我出去看师父,她个性随和,明知司空玉知道了会骂,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一乘小轿走在荒凉的街上,往日街上的行人似乎都被这天气冻在家里,空荡荡的大街没有一点声音。我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慌,拉起轿帘,一阵冷风打在脸上,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害怕来的越发强烈真切。
下了轿子走进胡同,刚想往前走却听墙角避风处两个人正在争吵,我竖起耳朵,听出了是东宁和东至,寒风把他们的谈话清晰的吹到我的耳畔:“你胡说,大师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我没胡说,我也不愿相信,但大师兄真的死了。”
“我不信,大师兄平日待你不错,你干嘛诅咒他……”
“东至你冷静点!我刚从信北分舵得到消息,说是党项新王在信北密林一带遭人暗算,现在他们的人正四处搜捕凶手,你快去报告帮主和师父……”
“不!我不信……就算是真的你让我怎么说?”东宁颤声里带着哭腔,“师父病还没好,这要是说了还不要他的命吗……”
“那至少要去回禀帮主,大师兄曾是丐帮的人,党项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兹事体大,早报为好。”
“呜……大师兄……呜呜……”
“先别哭了,快去吧,我还要通知其他几位长老回来商议,你先去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