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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里进藤的尸体这才缓缓栽倒,露出身后的空间。
墙角里躲着惊慌失措的岩里麻央。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刚刚从邪魇的疯狂中清醒过来,就亲眼见证了这场血腥屠杀与父亲的死亡,此刻已经吓得快傻了,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两只双手死死捂着嘴巴,只是瞪着泪光莹莹的大眼睛注视着身前杀气腾腾的大汉。虽然子弹横飞,可她在父亲的保护下却完好无损。很显然,无论岩里进藤是何等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头子做过多少坏事,但至少他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看到小女孩儿,几个攻击者也有些意外,但随即就得意地大笑起来,那个一枪打爆了岩里进藤脑袋的家伙回头说了些什么,笑得极是邪恶,身后有人不满地吼了几句,似乎在痛斥,他也不以为意,提着枪走到惊恐万分的女孩儿身前,一把将她提起来。虽然才不过十二三岁,可岩里麻央个子倒是极高,几近一米五十,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也只矮了一个脑袋而已。
那个男子大声吼骂着,去按岩里麻央的脑袋,岩里麻央虽然吓得直哆嗦,却固执地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男人恼了,一个耳光重重扇下去,把岩里麻央半边脸打得又红又肿,跟着一手按着麻央的脑袋,一手拉开裤链探进去掏东西,要搞什么事情,明眼人大抵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他身上还有好几处枪伤不停往外冒血,居然还有心思弄这种事情,真真是堪比发情期的禽兽。
忽然,房顶吱嘎乱响,几个幸存的攻击者都是一愣,顾不得再围观即将发生的淫虐场面,掉头就往外跑,可没等迈步,就听轰隆一声,烟尘四起,瓦块飞落,房顶正中破出好大一个窟窿,一条黑影随着尘烟落下,如同大鸟般滑过房间,眨眼间来到岩里麻央与那男人头顶,一拳打在那男人的头顶上。那男人哼都未哼一声,仰头摔倒。那人落到岩里麻央身旁,一把扯起岩里麻央,反身飞起一脚,将满是弹洞的墙板踢出一个大窟窿,拉着岩里麻央就往外闯,正是一直在房顶隐身旁观的雍大天师忍无可忍下场救人。
围在房外的攻击不在房中,没有感受到房顶塌落的危险,反倒透过墙窟窿看得清楚,见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救走岩里麻央,哪会容他逃走,当即举枪就要把这胆大包天的家伙连同小女孩儿一并打成蜂窝。
谁料到那人踢一步迈出来,也不打话,先劈手扔出六七个形状古怪大小不一的东西来。瞧起来有长有短有圆有扁,这个看着像可乐瓶,那个瞧着似辣酱罐,还有像饼干盒子,当真古怪,正疑惑间,这几个东西先后落到人群当中,接二连三地轰然爆烈,登时把四下众人炸倒好大一片,这炸弹不光爆炸威力奇强,而且炸起来还往外溅火点子,火点落到哪儿都是一烧一片,那些离得爆炸点稍远的攻击者但凡被溅上一点,立时全身着火,怎么扑打都不灭。这些雍大天师自制炸弹,虽然用料大部分都是居家用品,但其中一味却是天师派独家火符,炸起来火花四溅,威力无穷,堪与正牌燃烧弹相媲美,因为雍大天师原来打算就是做燃烧弹用四处纵火制造混乱以方便逃跑,要不然也不能把高野山连烧带炸搞了个底朝天。此时用来炸人更是威力惊人,想高野山那些法力武功高强的和尚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些普通的黑社会分子?
这几个炸弹一炸,三四百米范围内立时陷入一片火海,围着房子的攻击者全都被卷在其中,烧得灰头土脸,哪还顾得上拦击,都忙着给自己灭火了。
雍博文借此机会就往外闯,跑了几步,见岩里麻央傻了一般只是木呆呆地跟在身后,不跑不叫,着实耽误工夫,也不多废话,把她往肩上一扛,迈开大步将天师派逃命绝学陆地飞腾术使出十成十的功夫,一溜烟地穿过火海,冲进密林,逃命去也。
第五章且问往何处逃
虽然一时热血上头出手救人,可说实在话,雍大天师心里那可是怕得要死。在房顶上趴着旁观都把他吓得手脚冰冷,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见这么多死人,更何况还是如此血腥暴力的超限制级场景。一时冲动从房顶上往下跳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了,脑海中盘旋的只有那一句冲动是魔鬼的不破真理。可到这个地步自然不能落下去打个哈哈,跟诸位杀红了眼的黑社会干将说声“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然后若无其事的开溜,不说人家能不能放过他,单从良心上看着那么个小女孩儿被人杀掉也说不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好在他因为此刻身处不确定的环境中,一直没有放松,那些自制炸弹都随身携带,在这个要命关头派上大用场,让他能逃出重围。
跑进树林之际,他回头瞧了一眼,火海中众人挣扎惨叫,其景当真残酷无比,吓得也不敢多看,扭头继续开溜,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要是改行当恐怖分子,或许比做个大天师更有前途也说不定。
雍大天师慌不择路,跑进树林,只管捡着那够黑够暗够静的地方跑,遇到过于密实的树林挡路,也不绕道,只管纵身跳过去,一气逃出不知多远,直到身后的喊杀声已经变得隐隐约约,这才稍稍停下脚步,选了颗大树跳上去,攀着枝叶向岩里家张望,只见火光冲天,却已经是十多里地外了。想来那些攻击者一时半会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追杀搜捕,稍松了口气,便觉得全身又酸又痛,背上的岩里麻央简直沉得像座小山一样,说什么也背不动了,跳下树来,先把小姑娘放到地上。
岩里麻央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靠着大树缓缓坐倒,两眼无神,浑身哆嗦,话说不出来,手足也不会挪动,那模样分明是吓傻了。雍博文心中有数,知道她是惊吓过度,一时魂魄涣散,当下连忙拿出符笔黄纸朱砂,画了一张定神安魂符,往岩里麻央额头上一贴,屈指一弹,那符纸下方冒出一溜火光,忽地一下整张烧得干干净净,残余黑灰簌簌落下。雍博文伸掌接住黑灰,在手心里一攥,随即一巴掌拍在岩里麻央顶门上,低喝道:“魂魄归来!”
岩里麻央身子剧烈一抖,似乎打了个寒颤,发直的双眼渐渐活动起来,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爸爸,爸爸……”
这一声好不响亮,却把一直提心吊胆的雍大天师给吓得一哆嗦,连忙伸手捂住岩里麻央的嘴,安慰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那个节哀顺便,别把追兵引来,到时候就得别人哭咱们了。”他雍大天师虽然本领高强,可也架不住一帮子人上来乱枪扫射,带着这么个累赘,逃又不好逃,真要引来追兵,那十成十是要呜呼哀哉了。
这句话虽然不伦不类乱七八糟,可居然就起了效果,岩里麻央推开雍博文,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剧烈抽泣着,却硬是把声音死死压在嘴边不发来。
雍博文拙嘴笨舌,不知怎么劝慰才好,只能在旁看着。
岩里麻央哭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其间还背过气去一次,全仗雍博文妙法救醒,醒过来再哭,直到最后全身无力,泪都流干了,才慢慢停止,喘着粗气,瞪着大眼睛瞧着雍博文。
大眼瞪小眼的结果,终于还是雍博文先挺不住,干咳一声,试探着道:“你……”
“爸爸死了。”岩里麻央突然冒出一句。
这不是废话嘛,你老爹就在你眼前被人乱枪打死之后还爆了头,还用得着再说吗?
雍博文点头道:“是。”
“爸爸被人杀死了。”岩里麻央继续补充这个毫无现实意义的句子。
“没错。”雍博文继续表示肯定。
岩里麻央又道:“其实我爷爷也是被人杀死的。”
“是……呃?”雍博文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难道再来句节哀顺便,或是来句“对不起”?都好像不太对劲啊。
岩里麻央却没理会雍博文,又道:“爷爷死的时候我才三岁,那天他说要带我出去逛夜市,刚出大门口,突然驶过来一辆车子,我就听到了砰砰的声音,真脆,我还以为有人在放爆竹,高兴地直拍手,然后爷爷就倒了下去,到死还紧紧拉着我的手。”
雍博文突然意识到岩里麻央说的竟然是中国话,而是跟岩里进藤一般满嘴大碴子味的东北方言。这可真奇怪,难道这种情况下,她不应该说母语才对吗?怎么说起外语来了。
“我妈妈也是被人杀死的。”
“……”
“那年我六岁,跟着妈妈去医院看姥姥,就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个男人突然冲过来撞了妈妈一下,血就从妈妈的胸口流出来,妈妈很快也死了,就看着我,对我说:‘麻央,这就是岩里家人的宿命啊。’她一边说一边还在笑,嘴里不停往外吐血……”
“这个……”
“我哥哥也是被人杀死的……”
“……”
“我叔叔也是被人杀死的……”
这可真是一部悲惨的家族史。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当务之急是逃命才对吧,再在这里回忆一阵子,就该轮到你这个小丫头被人杀死了。
雍博文急得上火,终于忍耐不住,猛得站起来,就要打断岩里麻央的回忆。
“你说我是不是命犯天煞孤星?”
岩里麻央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雍大天师气势全消不说,还因为过于诧异而导致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梗在胸口,噎得直翻白眼。
“天,天煞孤星?”
“是啊,我以前看过一本就中华英雄的漫画,男主角就是命犯天煞孤星,结果身边的亲人全都一个个死,我觉得我也是这个命,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死掉,最后只剩下我自己孤单单的活着……他们的死是不是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我,或许他们就会很开心地活着……”
“呃……”雍博文犹豫了一下,重新蹲在岩里麻央面前,挠着头说,“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或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是个天师,虽然专业是捉鬼驱邪,可对看风水批八字什么的也懂点,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我帮你批命。”
岩里麻央伸出手指,在身前的地上写下生辰八字。
雍博文掐着指头算了算,心里暗暗惊诧,这小丫头的命还真是够硬的,如果纯按命理角度来解释,那真是克父克母的凶命一条,不过也还没到天煞孤星,接近谁谁就会挂的地步,想了想道:“你不是天煞孤星的命,之所以每一次都有亲人死在你面前,不是因为你的命硬,而是因为你的命中福星高照。你的每一个亲人都是如此爱你,宁愿自己死也不要让你受到伤害,他们是真心真意地主动想要替你抵挡一切灾祸,他们每个人都是你的福星!当灾难来临时,他们的祈愿就会发生作用,所有的灾祸都会与你擦身而过,让你平安无事!你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带着每个亲人最美好的祝愿与心意。”
“真的吗?”岩里麻央一脸迷茫,似乎不太相信雍博文的话。
雍博文点头道:“是真的,我以一个法师的职业信用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绝对是真实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在日本当地再找个法师帮你重批一下八字。”
岩里麻央摇头道:“我不可能在日本找什么法师批八字,因为日本大部分法师都是我们岩里家的敌人!迟早有一天,我们岩里家会把他们全部杀光!”
好有杀气的小姑娘,不过只要她现不寻死觅活或是自怨自艾就好。
雍博文连忙拍了拍手,鼓励道:“很远大的志向,不过要想活着实现这个理想,我们现在还是继续逃命才好。这一带我不怎么熟悉,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往哪边好?”其实,雍博文现在有点病急乱投医,实在是不知该往何处去,才会问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问的时候,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眼前这位只有十二三岁,估计远一点的路都认不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办?
或许,应该找个隐密点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亮后再出去找到大路,沿路进入城市后把她交给警察。
雍博文心中这样盘算着,忽听岩里麻央道:“你是中国来的法师吗?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是啊,你跟我说中国话,不就是因为你知道我是中国人吗吗?”雍博文随意点了点头,“我从你家路过,正好看到你中邪,就上去帮忙,谁知道会卷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岩里麻央又问:“你在日本有什么熟人吗?”
“没有,我只是……来日本玩的,不是来探亲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那么,你愿不愿意送我去京都?我可以支付你一大笔报酬,让你从此以后都生活无忧,再不用靠捉鬼驱邪来挣钱维生!”
“你弄错了两件事情。第一,我捉鬼驱邪是兴趣,只谋生无关,我要是想挣钱,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第二,我救你不是为了钱,只是路见不平,懂不懂?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钱没有关系,我不差钱!”
“那么,这位好心的大哥,你能不能帮人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