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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那么惊鸿一瞥,玮月还是抓住某些微妙的信息,心中浮现昨晚刺杀一幕。在她出宫为皇帝心碎的时候,这里有黑衣人翻身入屋,屋内劳累了一天的宫女竟是一个都没醒。黑衣人在小宫女头顶摆弄一番后离去,咦,他竟然窜入荒无人烟的沉醉东风宫,看那样子,此人如今以此为家了。就此人行踪往前推算,只见黑衣人白天的衣着是一个太监,唯一可疑一幕是他持杆从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中粘下一张枯叶,枯叶上面是给他的指令。那么,枯叶是谁放在树上的?这一点,玮月无法推断,可她此刻在心中隐隐怀疑,谷妃在宫中有那么大的势力吗?难道她已经处心积虑地收买了那么多人,形成了盘根错节的体系?如果是那样,此人就极端可怕了。可是,如果她有那么大能量,当初又何必自己亲自动手,与冰星一起掩埋肥猫?叫个亲信人做不就是了?
如此细想下来,玮月心中隐隐升起怀疑。难道,还有另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宫中的一切?那么,那只手的目的何在?玮月沉思着离开下人房子,回到远远躲开死人的宫妃群中。很快,太监总管便过来汇报。
内容不出玮月所料,那本来都是玮月眼见的。隔离冰星与谷妃,让小小的冰星无可倚仗,在人精般的总管循循诱导之下,冰星还能不和盘托出?同样不出玮月所料,冰星没有说出任何与谷妃杀人有关的内幕。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谷妃避免给冰星知道此等血腥内幕,二是杀人的布局不是出自谷妃之手。
此刻的玮月有点尴尬,查出谷妃造谣,并不意味着人也是她所杀,两者之间少一根连线。而此行目的是查杀人之事,她前此快手一步把葛妃放了,而直接把矛头指向谷妃,最终却没法拿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只要谷妃反驳一句,她便无法还嘴,相信,以谷妃的能耐,她的反驳不会软弱无力,恐怕还会让她玮月染上一身腥骚。所以,玮月不得不在验尸结果出来前先下手为强。她看都不看谷妃,只是对总管道:“送谷妃回宫,好生伺候着,不得短了吃穿用度。谷妃宫中人等,没我谕示不得出入,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行发落。总管安排好这一切,赶紧回来这儿继续调查。”
谷妃不等玮月话落,顾自抬脚离开葛妃宫殿,经过玮月身边的时候,她冷笑道:“你虽然是皇后,可你还是没胆放我在这儿等待水落石出。因为脏水都是要从身后泼的。”
玮月微微一笑,道:“不错,泼脏水的功夫你最在行,说出话来一针见血。眼前两盆脏水,一盆是你泼向我,一盆是你家学渊源,由你女儿泼向你。”
葛妃在一边大笑道:“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啊,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做娘的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谷妃正好经过葛妃身边,如此被揭疮疤,怒火上头,想都没想,一个耳光便甩在葛妃脸上,“先把自己刷刷干净,你这双手还沾着血呢,别以为有人可以护着你。”
葛妃本来娇纵,当众被打耳光,哪里肯依,扑上去抓住谷妃又抓又挠。谷妃虽然精明,可是手脚上不是年轻的葛妃的对手,转眼便着了道儿。而众人见皇后不置一辞,谁都不敢劝架。谷妃带来的人此刻自身难保,哪里还敢以身拦阻葛妃娘娘,都是眼睁睁看着谷妃云鬓斜堕,粉脸出血,却无计可施。
看着这一切,玮月想到当初黎羿的话来,“嫔妃纠纷,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争斗,娘娘地位超然,万勿与之同流合污。”言犹在耳,这边果然发生这种不入流的争斗。黎羿真是洞悉一切,可是他又可知,她作为后宫之主,皇帝不在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插手其中的争斗?难道他能不知道皇后这个位置虽然超然,可也是万众瞩目的吗?有些在眼皮地下发生的事,她怎么可能超然不顾?
华贵妃最初有点幸灾乐祸,心中隐隐也在怀疑,当初她手下的嬷嬷斗胆冒犯废皇后的时候,是不是也受了谷妃的支使。但见打到后来越来越不对,怎么就跟是泼妇闹街了,而且葛妃一边打一边碎碎念念把过往受谷妃的挑拨都说了出来,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心想这么下去也是不好。冷眼见皇后却是看着别处如有所思,好像有什么事想不通,她只得自己挺身出来,上前抱住葛妃的腰,急急道:“妹妹快适可而止,皇后姐姐说了,谷妃的事等皇上回来处置,千万别太莽撞了。”
见华贵妃出手,旁人这才敢上来拉架,一顿闹腾,谷妃被众人拥着回去。这边飞飞也上来抱住葛妃,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葛妃这才一脸恍然,不再打闹。
华贵妃见皇后还是目光迷离,忍不住过去伸出三枚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道:“姐姐想什么呢?谷妃已经出去了。”
玮月似是一下从梦中惊醒,愣了会儿,才招手叫正抿着头发的葛妃也一起过来,轻道:“华妹妹,你瞧着这件事与上回朗儿中毒事件是不是有点类似?都是在宫中有矛盾萌芽的时候,有什么黑手在暗中推上一把,促使矛盾白热化,导致后宫混乱。你当年查下去,好像是查到有内外勾结的可能在吧?我怀疑这回会不会也是如此,谷妃和葛妹妹,包括你我,都是一个外来阴谋的对象,希望我们几个之间因为一个死去的宫女互相猜忌,如刚才葛妹妹与谷妃打架,我翻出谷妃造谣老底,你误会葛妹妹先把她拿下,宫中一片大乱。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查下去?你们看看该怎么查?”
华贵妃与葛妃两人面面相觑,面如土色,均觉皇后的话很有玄机,今天宫女之死的背后可能是更大的黑幕。那双黑手可以轻易处死一个宫女,如果他高兴,什么时候取她们的命也是不在话下。怪不得葛妃痛打谷妃的时候皇后一语不发,原来想到更加可怖的事情。华贵妃思前想后,终于大着胆子道:“姐姐,谷妃造谣惑众,诬陷姐姐,姐姐这等处理已是手下留情。应该不算冤枉她。若不是姐姐明察秋毫,这会子才真会乱成一团呢。事情既已至此,杀人的事我们只能慢慢查了,别人若要怀疑到谷妃头上去也罢,省得再殃及他人,闹出更多的乱子来。我们这件事上就含糊其词不点破了吧。”
玮月皱眉,道:“可是,这样挺冤枉谷妃。”
华贵妃道:“最终是谁下的手,还不能确定呢,这事只能这么按一按啦,否则宫里人人难逃嫌疑,人人自危,以致人心惶惶。还不知又会生出什么疑心生暗鬼的事来呢。谷妃先委屈一下,最多是受点言语上的不恭,只要姐姐不去处置她,谁又敢拿她怎么样。”
玮月点点头,道:“也罢,外松内紧,对外就说等皇上回来最后处置,究竟处置什么,就照华妹妹说的含糊其词,我们自己私下继续留心查找。华妹妹你多费心,上回调查,你已经有点经验了。”
葛妃一只插不进嘴,这时才有机会说话:“华姐姐,你上回的事,最后查出来究竟是谁干的?”
华贵妃道:“只查到那个自杀太监得到的指令来自宫外,我便查不下去了,禀报了皇上,不知皇上查到什么没有。”
玮月正好看见忤作太监捧着一块白布出来,便给华贵妃与葛妃施了个眼色,两人立即闭嘴,一起看着忤作太监过来。那太监跪下,朗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葛妃娘娘,奴才等已经查出死因,为一钢针自脑后贯入,一针毙命。由次可见,杀人者手法极其老到,应是个中老手。此乃杀人钢针,敬请娘娘查验。”
玮月心说,那就是了,她推算出来的便是杀手在小宫女头顶作了点手脚。一眼看去,只见白布之上静静卧着一根细长钢针,白布衬得钢针越发阴冷黑沉。玮月学过解剖,知道成年人头骨已硬,这个杀手能用一枚钢针杀人致命,要么是力大无穷,不必动作太大便一针穿骨,要么是非常熟悉头骨排列,如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熟练可怕的杀手。
看了看吓成一团的旁人,玮月沉静地道:“收起来吧,连人一起送到侍卫总管那边去。请他查查,有什么人能做出这等事情来。”这时总管正好回来,玮月便对他道:“总管今天带人在宫里各处搜一搜,尤其是看一下那些长年不住人的房子。再把各位太监宫女理一理,看有没有从外面混入的。皇上如今征战在外,我们宫中平安第一,不能给远在关外的皇上添烦。各位都好生小心做人行事,谁敢在这段时间孟浪,我第一个对谁不客气。”
众人送皇后与华贵妃回去,这才散去。玮月对华贵妃道了乏,各自散开。一路之上,玮月心里咬牙切齿,刚刚说了不给皇上添烦,可是他现在左拥右抱不知多风流快活呢,她恨不得打包了无数麻烦扔去给他。要不是为了熏的皇位,为了朗的灵魂,她才不会愿意如此忍声吞气。跑去做醋娘子了再说。
可是,她现在是皇后,没有办法,面对着这么多人的眼睛,她不自觉地只能这么做。否则给不给皇帝添烦还慢说,自己首先没脸。
回来坤泰宫,只觉全身无力。一夜未睡,心神震荡,还得支撑着面对那么大场面,已经让她筋疲力尽。草草吃了中饭,便关门睡觉。才一睡下,又想起推算出来的隐藏在沉醉东风宫的杀手,心想,这个人留在宫中终是大患,怎么除了他才好。可是又在心里赌气,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为什么要为他维持后宫,保护他的大小老婆?心里两个念头翻滚打架,闹得她睡不着觉。终于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起床腾身飞去沉醉东风宫。谁叫她是个善良的狐狸精呢?
身为狐狸精,真是件吃重的活计,既要美丽,又要聪明,还得勤快。老天,谁来告诉我,还要具备一些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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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沉醉东风宫,这儿可以算是玮月的发迹地吧。外面春意盎然,花木扶疏,越发衬得里面阴冷孤寒。一圈异常高耸的青砖围墙将阳光挡在外面,将春风也挡在外面,走入里面,鸟语花香似乎便成了隔世的回忆。名字起得好,沉醉东风,可哪里吹得到和煦的东风?怪不得真皇后玮月会在这里面住得绝望,终至自杀。而这地方若是与阴谋结合,那真是太完美了,一样的见不得光。
玮月穿墙而过,飘然入室。只见一个瘦小汉子据案而坐,一个人喝酒吃鸡腿。此人虽然瘦,可是手指粗短,骨节有力,掰起鸡骨头来,连袖子都不会动上丝毫,一看就是个力气不小的人,不知是不是可以算是传说中的武林人士。玮月转到他身后现身,这才伸手重重在窗板上一拍。瘦小汉子猝不及防,跃起身便窜出几步,这才回头,却失声叫道:“大小姐!”
玮月一惊,“大小姐”?难道这人是旧识?再看瘦小汉子,只见他眼光之中满是矛盾,似是为什么事犹豫不决。玮月想了想,问道:“你是黎府的?我以前见过你吗?”
瘦小汉子绝望地看着她,嘴唇抖了半天,这才道:“我……我……我不是黎府的。”
玮月见瘦小汉子神色有异,心中怀疑他的话,追问:“那你是谁派来的?那棵树上的枯叶是谁放上去的?”
瘦小汉子闻言双眼暴突,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玮月,半天才嘶哑着嗓音,道:“大……大小姐都知道了?”说完腮帮子一紧,颓然坐于地上,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总算是见了面了。”一边说,一条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流出,缓缓流过下巴,流向头颈。血迹蜿蜒,如一条爬虫般狰狞。
玮月见此吃惊,叫道:“你干什么?不要自杀,有话好说。”
身后一个古板的声音道:“他还有两分钟可活,已经吞药了。我最讨厌这些自杀的,一点弹性思维都没有。”
玮月一回头,见是黑白无常站在身后,忙强笑了声,道:“幸会,最近似乎总是见着你们。”
依然还是白无常笑眯眯地以其古板的声音道:“本来前几天你的朗儿也没命的,可是上天一定要我们改数字,我们老板火一大,给在前面添了一竖。”
玮月骇笑道:“什么?那我的朗儿可以活到一百多岁?”
黑无常板着脸却是声音温和:“狐狸精,这是内参里面的内容,你可别酒一喝多就给说出来了。”
玮月在这个时代听见这些个古怪名词,心中觉得好笑,道:“你们放心,我一喝酒就打回原型了,哪里还能多嘴。对了,这个瘦子叫什么名字?谁派来杀人的?”
白无常声音古板地笑道:“我们只管出外勤,查档案的事得找判官。瘦子离魂了,你自己问他吧。”
瘦小汉子的鬼魂一如既往吃惊地瞪着玮月,继续着心中的不解,为什么大小姐可以与黑白无常对话,难道做了皇后还真不是普通人了吗?玮月当然明白他的惊讶,淡淡地道:“我懒得跟你去地府找判官问个究竟,你还是在这儿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