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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看皇后皱着眉头,忙轻道:“听说皇上星夜兼程赶来,所以才累得慌,老奴以前伺候皇上睡觉,从没听那么响的鼾声过。”
玮月点头,心说他要不是这个时间赶来,别人早布置好口袋等着他入局了。见伺候洗漱的太监给皇帝宽衣解带,里面的小衣儿都看不出颜色,脏得象团抹布。不由心里酸酸的,叹了口气,对总管道:“不管怎样,你们给皇上洗个澡吧,睡得也可以舒服一点。”自己便走了出去。
独自坐在外面,玮月心里还是不相信皇帝要来的是皇后这儿,而不是坤泰宫。类似他那样一个一出门就把她抛在脑后,急着与别个女子上床的花心男人,他怎么会在回来第一夜便找乱臣贼子的女儿共眠?一定是他累得昏头昏脑,习惯性地说出以前常说的话,随他去吧。
幸好朗和熏都没被吵醒。想到这儿的时候,玮月忽然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多情了一点,别人的儿子,她当假娘却当得有滋有味,明知皇帝三宫六院,她却把心放到他身上,说起来,都是她自己太傻。
可是听总管口吻,他应该知道外面的局势,他难道就不怕把睡成一堆稀泥的皇帝放在乱臣贼子女儿的手头会出什么问题吗?等了好久见总管率众退出,玮月这才又回到卧室。果然见床上的皇帝已经焕然一新,也依然鼾声如雷。再看屋子里,玮月心中冷笑,果然还是不放心的,总管已经把屋子里所有锋利物件和瓷器都收了走。也不用问,屋子外面,窗下墙角,一定埋伏着高手细听里面动静。也难为了他们,只因为皇帝金口玉言,他们得多出多少工作。
原本想自己悄悄在窗边湘妃竹榻上将就一夜,可躺下后,又忍不住起来,执灯过去看他。他睡得跟傻瓜一样,嘴唇咧着呼气。即使是在微弱的烛光下,也可以看得出,他黑了好多,脸颊更是削进去一圈肉。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背在他脸旁一比,果然是黑白分明。不要说是他,即使换了别人,丈人如此处心积虑地置他于死地,他还能如常对待妻子?照例,黎家应该诛灭九族,不知她玮月算不算其中一个。
她这边思绪万千,他那头却是睡得死猪一般,让她心中很不好受,还不如两人面对面把事情解决了,即使是吵架打闹也行,免得如此拖着让人牵肠挂肚。
皇帝一觉醒来,见周围环境很不熟悉,撩来床帐看出来,见是一间极清雅的房子。也没多想,伸了个懒腰,叫了声,“旺财”。
一早就赶过来候着的总管忙开门进来,笑着道:“皇上您好睡,今儿看来精神比昨天好多了。”
皇帝看着他,这才像是略略回过神来,指着房间问:“这是哪里?这是皇宫里面吗?”
总管忙道:“回皇上,这儿是沉醉东风宫,不止房子里面,房子外面也被皇后娘娘改了,难怪皇上不认识了。昨儿皇上忙完事,说要来皇后这儿,奴才就斗胆送皇上过来这儿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一回想,心中却是什么印象都没有,想是这话放在心头熟了,即使累极,也会脱口而出。不由觉得好笑,道:“皇后呢?朗和熏也在吧?”
总管忙道:“皇后起床后怕吵着皇上,先带着两位王爷到园子里坐着去了,奴才这就去请皇后进来?”
皇帝“噢”了一声,原本微笑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怕吵出去?借口吧。是因为昨天一来就把她们隔离到这个沉醉东风宫而生他的气吧,也或许,她已经知道黎家被灭门的消息了?应该说不会,谁敢说给她听?可是黎家……,皇帝出了会儿神,才道:“算了,等下再说。你们有没有跟皇后说外面的消息?”
总管小心地道:“谁都不敢说,可是据老奴看来,皇后娘娘昨天说话口气中,似乎已经大致知道了外面的情形,娘娘对皇上昨晚过来这儿很吃惊。”
皇帝听了冷哼了一声,道:“看来朕估计得没错,宫中都是黎家的耳目。洗漱后直接去上书房。
总管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脸色变化得这么快,忙小心地应了,手上利索的收拾,很快便收拾停当,一声“起驾”清清楚楚传出屋外。
皇帝抬脚出门,不由自主地在滴水檐下停了下来,四周一看,见玮月带着两个儿子远远跪送,心中很是生气,心说你老子处心积虑害我,朕昨晚累得稀里糊涂来了你这儿,本来大家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以后该怎么还是怎么的,可是你却偏要拿乔,硬要远远跪着不肯过来。你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是因为宫中黎家的眼线其实时时在与你联系?
本来皇帝心里没怎么怀疑玮月,只是因为黎羿做事太过恶毒,顺带他也有点生玮月的气,可没想到他心里还是很想着玮月,所以今早起来听说这是玮月的地方,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此刻倒是有点怀疑了。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熏要是没生病的话,还能把消息带给她,朗是书呆子一个,他知道什么。何况,黎家灭门的时候,三个人早就被他隔离可起来。她老子害他她就不生气了?
皇帝的双目越来越冷,深深的注视着母子三个好久,这才一声不响离开。顿时,沉醉东风宫里面的太监退个一干而尽。
三个人这才起身,熏小心翼翼地道:“娘,父皇其实想跟我们说话来者。他不会是真生我们的气,可这下他是真的生气了。”
玮月抬头看着天空,天是阴沉沉的,她的心也是如此,梦着块阴沉的黑布。她考虑好久,才道:“皇上昨天已经下令把黎家灭门了,因为黎家图谋造反。皇上昨晚是稀里糊涂睡着了才会来,如果清醒着,熏儿,你以为皇上会过来吗?何必凑上去让皇上为难呢?”
朗想了想,道:“娘,黎家造反,可是我们三个都没参与,父皇圣明,怎么也不会把我们也一起处置了。娘不必担心,如此猜疑父皇,父皇心中何尝不冤?”
玮月心中一动,是啊,皇帝昨晚过来这儿,说明他心中并没太把她与黎家联系在一起,更没生她的气。但又一想,黎家的事也不过是她的借口,她生气的是皇帝花心的事。“朗儿,黎家灭门,你说黎家那些才生下来的孩子和那些丫鬟仆妇也没曾参与作乱,他们不也丢了性命?有些事,并无道理可言。”
熏忽然冷不丁地自言自语道:“黎家真的一个不剩了?那么,我那个才十岁的精灵古怪的小舅舅也死了?唉,前几天我还一直逗着他玩呢。”他和朗不一样,他与黎家的人接触得多,所以有感情。说起来的时候,满脸落寞。“他们真的都走了吗?可惜我现在身不由己,否则……”他没在说下去,缓缓垂下头。
玮月想到昨晚救的那个男孩,便问:“你说的小舅舅是不是那个右眼角有颗泪痣的那个?”
熏点头,道:“是的,他是个叫人印象深刻的人,他似乎与活在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不同。他小的时候因为生病,在道观里生活了好几年,小小的人都已经有了仙风道骨,可惜他竟然走了。”
玮月想告诉熏,那孩子没死,可是又想,那孩子还那么小,即使没死,一个人又怎么生活。出了会神,才道:“那孩子或许成了仙呢,知道你那么想念他,他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不说这母子三个各有心事,且说皇帝到了上书房,一时千头万绪,便是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大臣们流水般地进出,无数事情等着皇帝批示。晚饭都没时间坐下来吃,叫送上点心来,一边说话一边抓着吃。
一直忙到鼓敲三更,总管才大着胆子上前,轻道:“皇上,很晚,都三更了,该歇息了。”
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眼总管,这才对相光道:“相光,让你等了一天,说说黎府的事。”话音才落,又想到什么,偏了脸问总管:“今天熏的是什么香,怎么那么好闻。”
相光不知怎的,立刻想到了那缕若有若无勾魂的香味,很想提醒皇上是不是那个。只听总管道:“还是一直再用的龙涎香,可能皇上出去时间长了,闻到了又觉新鲜。”
皇帝“哦”了一声,脸上却是将信将疑的,相光真想点醒了他,因为相光知道,皇上昨晚宿在皇后哪里。可又很清楚,皇上一定很不愿意从他嘴里听到答案。只得忍着。却见皇上微微仰头,若有所思,削瘦的脸颊上阴影越发浓重。相光不语,明白皇上也想到了。皇上心中定是矛盾得很,所以黎家大事,今天竟然一直回避不谈,直到现在夜深露重,书房里只剩他一个外臣,这才似是闲闲的提起。
相光等了会,直到皇上把眼睛转向他,他这才道:“皇上出征前的准备,微臣不说了,微臣就从皇上出征后的事说起吧。有件事,请皇上恕罪,微臣没在给皇上的书信中说明。皇上出征当日,皇后娘娘便忧心忡忡地传唤微臣,以商量语气让臣安排人手监视黎府,微臣当时答应了,也照做了。”
“为什么,皇后说了为什么没有?”皇上吃惊。
相光道:“皇后娘娘似乎是很担心黎府,隐约知道黎府要发生什么,可是又不是很明确,只是说为皇上为皇后娘娘她自己好,还是监管了黎府。但是昨天下午,什么都还没发生之前,皇后娘娘又传微臣,非常失望地嘱咐微臣,她那时已经猜到死在沉醉东风宫的杀手与黎府有关,皇后娘娘说,既然微臣的监视反而成了障眼法,更成黎府的护身符,不如撤了监视。微臣怀疑,宫中有黎府的耳目向皇后传了什么消息,导致皇后的怀疑。更让微臣怀疑的是,昨晚攻入密室的时候黎羿兄弟已经上吊自杀不少时间,躯体已硬。黎羿兄弟志在必得,他们的秘道若非攻入密室,我们至今也不会知道。他们有的是逃命机会,为什么会自杀?”
皇帝沉吟道:“黎羿不是那种会屈服会自杀的性格,何况他那时还不会知道朕已经回到京城,应该说,那个时候一切正朝着他算计的前行,他应该春风得意才是,怎么会自杀?其中有什么秘密?即使他知道了朕回京,照他的性格,他也是应该拼个鱼死网破,然后循秘道外逃才是,断无自杀的道理。即使皇后逼迫他,他也不会答应,这事太过蹊跷。黎府有活口留下吗?”
相光道:“没有活口留下,点了人数,少个孩子。是黎羿最小的儿子,大约十来岁。可能一早已经送走。”
皇帝想了想,道:“继续查,十岁已经懂事,不能留下这个祸根。相光,你说皇后与黎家作乱有无关联?”
相光斩钉截铁地道:“微臣以为,皇后娘娘与黎家作乱绝无关联,黎家可能有意拉拢皇后娘娘,可是照娘娘的举动来看,她是想阻止的,可是有心无力。就像昨天在承天殿怒斥东留王一样,皇后娘娘很清楚,她无力改变一切。黎羿不是皇后娘娘可以左右的。”
皇帝听到这里,双眸锁定相光,深深地看了他半天,这才扭头对总管道:“你昨天也跟朕提起皇后在承天殿的事,你详细跟朕说说。”
相光顿悟,皇上约莫探到了他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都怪自己操之过急了,不知会不会因此反而适得其反?他忐忑不安地听着总管叙述昨天殿上的情形,语声落了很久,才听皇帝自言自语地道:“皇后冷静得惊人。”
总管不敢接声,偷偷地看看相光,又看看沉思的皇帝,发觉这两人都有点怪,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对总管道:“昨天通知失踪,是你去的吧,当时皇后怎么说?”
总管偷眼又看一眼相光,道:“奴才是跟相大人一起去的,当时皇后娘娘与华贵妃娘娘在一起,华娘娘听了消息晕过去,皇后娘娘问了相大人不少问题,一直说皇上受命于天,不会出什么问题,让……”
皇帝不耐烦地喝道:“朕问你皇后什么表情。”
总管这个时候才明白皇帝心中想的是什么,想到昨天皇后的表情,对比华贵妃,心说不妙,但不得不如实说出:“皇后娘娘昨天一点不信皇上会出什么事,所谓一直非常冷静。”
话音才落,只听轻轻地一声“咯”,总管虽然惊惶地低着头,但一只眼睛艰难地斜睨过去,只见皇帝手中原来拿起放下又拿起的毛笔被一拗两段。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后,皇帝起身,淡淡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睡觉。”
相光满头大汗地退出去,心里明白,皇上猜疑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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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太监总管伺候皇上睡下,退出来在中庭舒了口气,心里念叨着旺财快回来,否则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得累死。
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早有伺候他的小太监体贴地将一只略为烫手的皮袋从背后塞入他的衣服,顿时他一把老骨头松活下来,睡意袭上心头,脸也懒得洗了,直接跳上床睡觉。年岁不绕人,跟着年轻的皇帝,恨不得站着的时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