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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八锦被点明正身,不自觉地后背上汗毛倒竖。更兼谢开花有意卖弄,言语中蕴含了法意,凝聚成一团明光直扑熊八锦面门,就见他原本就高壮的身形陡地勃然变大,一块块肌肉将西装尽数撑爆,光滑的手臂、胸膛、大腿……全都长出浓密毛发,一张人脸更是彻底变化,细小的眼珠子、长而窄的口鼻、两鬓长长的鬃毛——正是一头直立而起的黑熊。
熊八锦心下骇然欲绝。他修炼人身有成,至今五百余年,也算是游历过诸多地方,但哪里遇见过谢开花这样的道法——只不过一句随口而出的话语,就能逼着他无法抗拒地显露真身!
谢开花哈哈大笑:“学长,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他手指在半空轻轻一点,熊八锦身躯又骤然缩小,骨骼肌肉咯吱作响,变回了原本那个一米八几的大三男生。只是这回身上衣衫寥落,明显挺昂贵的西服,也只变成了一条条碎裂的布料。
谢开花伸手从虚空一抓,凭空就多出来一套夏装,随手扔给站在远处恐惧得不能挪动的熊八锦:“学长,穿上吧!不然别人该说你暴露狂了。”
熊八锦下意识将衣服接住,胡乱往身上套了,再看谢开花冲他温和地点点头,心里一抖,转身就跑。
谢开花站在原地,看着熊八锦仓皇的背影,有点儿无语。
无语了半天,又生出来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觉。
他忍不住想,现在就暴露了能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但他绝不容许身边有人搞小动作。小鬼难缠啊。若不能雷厉风行、一招决断,像王鹏这样的人,以后时时过来骚扰一下,日子也不要过了。
何况就算暴露能力又如何?又不是暴露了身份。就算这凡间的人再聪明,也不会猜到他的目的——
谢开花收了小剑,仰起头,看着天空里稀稀落落的星星,还有那一挂弯弯的、光线暗淡的月亮。
他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小谢啊,你人在哪里?我要回去了,你来不来网吧,我们一道回去……”
他在这边又待了一会儿,随手清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地面,就接到田尉的电话。田尉永远不会知道他差点就要被人暴打一顿,说不定能打得从此不能人道——声音还是快活得不行。
谢开花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买包烟。”
“哟,你也抽烟?那行,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又不是不认路……”谢开花掐了电话,随便把电话塞进口袋,紧接着却忽然直直抬起手臂。
淡薄月光下,他的胳膊显得纤细得很。白皙细腻的肌肤,毛孔细小得根本就看不到,比那些女生的皮肤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所以王鹏喊他小白脸,也是有原因的。
谢开花歪头想了片刻,突然另一只手也高高抬起。手掌在一勾弯月下并掌如刀,掌缘锋利如风地猛然下切——那只平直抬着的胳膊,从臂弯处被一切而断,耳朵里只听见卡擦一声,关节全都移了位。
谢开花嘴巴一咧,显然也是痛得要命。但仔细看来,他的脸上,却还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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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胳膊是怎么回事?!”
谢开花刚刚推门进去,宿舍里就响起一阵惊叫。叫得人当然是喜欢大惊小怪的田尉,但无论是沈丛、还是荆山,看过来的表情,都是沉沉地皱了眉。
谢开花却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刚刚在路上跌了一跤,胳膊不小心磕到了。”
“不小心磕到了?”田尉伸手一碰谢开花的手臂,谢开花眉心就猛一簇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滚滚而落。
田尉吓了一跳,慌忙放开谢开花的胳膊,看着谢开花捧着手臂在那边站着,很是手足无措:“那怎么办呢?怎么不去校医院?”一会儿又怨自己:“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回来了。”
谢开花就安慰他,说了好几遍不管他的事。又说校医院这会儿早关了门。医院又太远。
“我自己回来坐定了试试,看能不能把骨头矫好。”
田尉听了谢开花的话,立刻很夸张地摇头:“别开玩笑了!你会矫正骨头吗?”
他看着谢开花苍白的脸色,还有汗湿的额头,连连道:“你真是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他以前打球时候也崴过脚,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钻心的痛。但他不过是崴脚,谢开花的这条胳膊却明显是给废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磕到了什么东西,会有这样大的力道。
却忽然听荆山道:“我来。”
“你来?”田尉转过头,看向荆山碑石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你会矫正?”
荆山没有多话,只几步走上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雄霸天下的气势——也或者只是田尉这几天游戏小说看多了造成的错觉。他当下讪讪地就后退了几步,把谢开花给让给了荆山。
谢开花睁大眼睛,好奇问道:“你会正骨?”
谢开花问话,荆山就多少回答了一点:“以前经常弄。”
谢开花眼睛就睁得更圆了:“你干什么经常弄这个?你是学医的?”
问出口就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你要是学医的就不会在这边了。”
他一个人在那边嘟嘟囔囔的,好像一只电线杆上无聊的麻雀,荆山原本很沉重的脸色,忽然就有点柔和。他伸手托住谢开花的胳膊,轻声道:“会有点痛。”
谢开花一扬眉毛,稚嫩的一张娃娃脸两万五千里长征似的:“我不怕痛。”
荆山终于不由地一笑。
他这是第二次笑了。比起火车上的那一次,笑得更加温柔、更加动人,甚至左脸上隐隐有一个细小的酒窝,好似当中盛满了琼浆玉液。
谢开花有点发呆地看着,半晌忍不住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荆山没说话——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倒是旁边的田尉忽然开始疯狂地咳嗽,咳得脸涨得通红。沈丛也是一脸怪异。
但无论他们两个做了什么,好像都已经传达不进谢开花和荆山的耳朵和眼睛。他们两个的周围仿佛多出了一层的结界,把他俩紧紧圈在一起,周遭的外部世界什么都管不得了。
“如果我……”荆山一手又摸了摸胸口。正是那唯一一处没有被太阳晒到的地方:“如果我还带着那个……”
谢开花疑惑地“恩?”了一声。
“算了。”
荆山摇摇头。“你忍着点。”
他捉住谢开花的胳膊肘,从一个很微妙的角度,陡地往上一按。
只一按。田尉和沈丛耳朵里听到咔的一声脆响,像是鸡脆骨被人狠狠咬掉一口的那种感觉。他们都是脸上一皱,仿佛那口被咬掉的骨头是他们身上的。
站在旁边的人都是浑身不对劲了,谢开花更是痛得什么似的,额头上汗如雨下,一张小脸像是被水浸泡过了一般。他嘴里不住地呻吟,浑身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软绵绵的往前一倒,情不自禁靠在了荆山身上。
荆山也伸手环住他。动作僵硬又小心翼翼,仿佛谢开花是什么绝世的珍宝。
田尉又咳嗽了。
当然这会儿更加没人去管田尉的咳嗽。谢开花倚着荆山的肩,哭丧着脸说:“痛死我了……怎么会这么痛的……”
荆山安慰他道:“我帮你绑一下,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他很罕见地一句话说了许多字。
又转过脸,冲沈丛道:“抽屉里帮我拿胶带。”
沈丛啊了一声,慌忙拉开荆山的抽屉,果然有一卷细白的胶带。荆山接过去,撕开胶带,一圈圈绕住谢开花的胳膊。他手法娴熟自然、动作老练轻盈,谢开花居然真的并不觉得痛。
等一切弄好,也已经要深更半夜。
“明天去医院,帮你上点药。”
荆山最后道:“军训让辅导员请假吧。”
其他几个人这才想到还有军训这一码子事。田尉一拍手,这会儿又开始说起了搞怪的话:“早知道我也摔一跤了……”
沈丛瞪了他一眼,田尉也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荆山又把谢开花扶起来,抬头看了看谢开花上边的床铺,一锤定音道:“你这几天就睡我的床。”他的床铺就在谢开花的下边。
谢开花愈发不好意思。一向很厚脸皮的一张脸,都有些脸红:“这个太麻烦你了……”
“没事。”荆山声音低沉道:“你是我的朋友。”
谢开花脸更红了。他挪开眼,像是不敢去看荆山诚挚正直的眼睛。
8、第八章
隔天跟辅导员请了假,荆山陪谢开花去市里面的医院。
同辅导员请假不难。难的是相陪的人员——坐到了出租车上,谢开花还在和荆山笑说田尉扒着他哀求的样子;有一个谢开花当借口,果断可以翘掉军训一天呀。只可惜田尉终究扛不过荆山墨黑的脸色。
谢开花又举起胳膊看。荆山接骨的手法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断开的关节重合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多余筋骨牵扯。说去医院里检查,其实也没再多必要,不过是去看看要不要休息几日,或者上点药膏、换几圈绷带什么的。
“真是太厉害了。”他忍不住嘴里轻叹,胳膊动了动,眉毛却是一皱——毕竟还是痛的。谢开花脸上就露出憧憬的神色:“如果能有那种灵丹妙药就好了,吞一粒,百病全消什么的。”
话刚出口,又自我否认地摇摇脑袋:“怎么可能有这种药呢……”
荆山眼睛里却光芒一闪,视线往下飘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看了一眼,顿了顿,又收回视线。
谢开花没注意到荆山神情,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兀自在那边叽里咕噜地说话。说得正开心,却忽然听到荆山说:
“你的手臂到底是怎么断的?”
谢开花一愣。
他转回脸来,看见荆山比平时愈发严肃的表情——一对眉毛紧紧皱着,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最深沉夜幕里的星星,光芒锐利刺眼,叫人不能直视。
谢开花叹了口气:“就是瞒不过你,是不是?”
荆山淡淡道:“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斩断的。”
谢开花吐了吐舌头:“你怎么什么都懂?难道你是练武的?”
荆山不置可否地看他,并没有答话。谢开花只好道:“是被人……唉,这话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没那个脸皮讲嘛。”
荆山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谢开花呆了呆。他很想说,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不是人吗?不能因为人家是出租车司机就把人家当隐形人啊!但荆山语气里那种虽然冷淡却毋庸置疑的亲近口吻,让他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热。
谢开花舔了舔嘴唇。
“是那个王鹏啦……你记得不记得?和田尉有矛盾的。”他垂下眼睛,手指绊在一起扭啊扭的,“昨天在网吧外边碰到他,他跟一群小混混想堵田尉,没堵到,就拿我出气咯……”他耸耸肩膀:“我以前也满能打的,可惜王鹏那边人实在太多!我也是没想到。”
——在宿舍里乖乖上网的王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荆山的神情顿时变了。他本来是一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但刹那间就凝聚起了怒火,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让人冰寒的威压。
坐在前边的隐形人司机也被这股威压侵蚀到,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谢开花却是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拍拍荆山的肩膀:“没事的啦,只不过是打了次架而已。你不要去找王鹏哦!”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正经了颜色,对荆山道:“你答应我,不要去找王鹏!”
荆山紧抿着嘴没有答话。
谢开花就叹口气:“我跟你只认识了三四天,但也多少知道了点你的性子。你拿我当朋友,就一定会为我两肋插刀,我知道!可是我也拿你当朋友,而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事。”
他轻轻地捏了捏荆山的肩膀:“王鹏是个小混混,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跟他闹不值得。”
——抽着纸巾的王鹏打了第二个喷嚏。
荆山冷硬的面部线条,总算温和了一点点。
谢开花心里也松了口气。眼见着医院到了,忙不迭付了车钱,推着荆山下车。至于荆山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多少,他也不知道,只能祈求王鹏这小子自己多福。
谁叫也是王鹏打头来撩拨他的呢!
谢开花一点内疚心情都没有。
从医院里诊断出来,果然没什么别的事情。专家医生还很吃惊,问了好一番这条胳膊是谁正骨的——他反正是不信是荆山这样的小年轻搞的。这种专业手法,行医好几十年的老中医都不见得能做到。
只吩咐了让谢开花再多休息个几天,让胳膊歇一歇,不要太劳动。专门还给开了条条子,好让谢开花拿去给辅导员请假。
两人在市里吃了个中饭,再回到学校,田尉他们倒也放了。今天军训是第一天,事情不多,只去参观了下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