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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七八九,嫌死狗”,殷凯已经10岁,过了狗不理的年纪了。而且听说那孩子在学校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是班长。请我教他主要是想让他学英语,班上老师进度太慢,殷先生希望我能对殷凯进行一下拔高教育。
我心里汗一下,多可怜的小孩呦!想想我十岁的时候在干啥?每天除了看看书背背咒文,其他时间都处于放养状态,看我现在不也考上大学了?
不过我还不至于蠢到自己砸自己的生意。稍微就殷凯谈了一下以后,我们很快从上课时间谈到工钱。
那天是星期一,殷先生貌似十分急于给儿子找个老师,交叉两手殷切的说:“这样,我只要求你上英语课,我们每天下午上课,1个小时付你20。。据我所知,这在单科教学里算高的了,你说成吗?”
我大一的时候家教普遍都是15块钱一个半小时,他这么爽快,弄得我反而不好意思。
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当天下午我就跟着他去看了未来的学生。
“就是这。”殷先生推开一间房门,朝里头喊了一声:“小凯,在吗?”
殷凯坐在书桌前涂画着什么,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来。
负担过重!
第一个蹦进我脑袋里的,是浓浓的同情。
小孩子年纪不大,脸上似乎就两种颜色:眉毛眼珠的黑,其他地方的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酒瓶底,右眼那边用一块黑布包住了镜片。
原来还是个单眼近视……真是……
殷凯全身上下都好像在高唱:“来来~我是一个书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
我抖,这小孩子是蛮像虫的。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条冷冰冰的,滑滑的虫。
忽然间潜意识里我有点想打退堂鼓,看的时间越久,初时对他的同情便消失得越彻底,我就越不喜欢这条僵死的虫一般的孩子。不喜欢他细细的蠕虫一般鬼鬼祟祟的眉毛;不喜欢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更不喜欢他没到3秒就用舌头舔一下嘴唇,淡红得几乎全白的的唇上留下一片起着白泡泡的唾沫印子,好像刚刚爬过去的不是舌头,而是一条会分泌粘液的虫。
但是殷先生显然不这么想,他两三步走过去一把抱起单薄的殷凯,语气里是浓浓的父爱的暖意:“小凯,这是七月姐姐!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老师了!来!叫姐姐!”
殷凯看了我一眼,小小声叫了一声:“七月姐姐。”
这是个人类孩子!我拼命跟自己说,尽力不受第一印象的影响。我做除魔师的时候,非常依赖自己的直觉,第一眼觉得不对的东西,我便会加倍留意。
而我的直觉从未出过错,凡是我觉得不对的,最后都证明确实有问题。
但是现在我的能力退化得几乎为零,面对的又是一个其实也说不上觉得不对的小孩,我不想让自己太轻易的失去这份工作。于是我调整一下面部神经,挤出一个自认还算明朗的笑脸说:“嗨!小凯!以后我来陪你好吗?”
殷凯的眼底微光一闪,轻轻的说:“七月会陪我吗?”
呃!喵喵的!这孩子就不能像个正常10岁男孩一点吗?声音大一点会死啊!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殷先生肯把价钱定那么高了。这男孩子,跟他呆着好像跟个蜗牛呆着一样。除了殷先生本人,恐怕谁都不喜欢跟他在一起吧!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打量这我,眼里的光芒闪来闪去,还真把自己当碇元渡了!我被他那么看着,忽然觉得好像自己正在陷入一团粘液里面,湿哒哒,滑腻腻,黏巴巴……粘液顺着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加厚变多,一团一团的流下来……
我恶寒!心底里那个后悔啊!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殷凯还在默默的看我,我瞅着瞅着,觉得好像从他眼睛里读出了那么点期盼。
呃……一小时20块钱啊……我豁出去了,飞速转过头去吐一个先,待我转回来时,脸上已是母爱洋溢的笑脸。
“对啊!小凯!以后姐姐陪你,好吗?”
他的脸色亮了一亮。
同情心忽然间又回来一些了。
下午我试着给殷凯上了一节英语课,授课结果……这小孩是痴呆啊笨蛋啊!还说什么觉得老师说的太浅显了?
鬼话连篇!
我怀疑这小孩子长得根本是虫脑!长人脑的会把A读成C,B读成E吗?
我气闷的盯着这个虫子一样的小孩,恰逢他朝我看过来,目光交汇,我忽然有点茫然。
他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闪着细细的,微小的光。舌头不时划过嘴唇,留下一道白白的唾沫……本来应该是很恶心的,我盯着盯着,觉得他……
在向我……传递什么?
我再三思量,终于开口问他:“小凯,你想同姐姐说什么?”
殷凯的脸上飞速的闪过一丝光芒,却又马上湮没在青白的脸色下,低下头……又开始重复他的老一套。
我低头皱眉看着他,心中忽然一动,这孩子……莫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说到这个,动漫里有个隐藏性格分裂人格的经典道具现在就在这孩子脸上。
我飞速瞅瞅四下无人,一把摘下那孩子的眼镜。
一秒……
两秒……
十秒……
我为自己的愚蠢叹气,刚要把眼镜戴回这个不停的打量我,舔嘴唇,再打量我,再舔嘴唇的虫小孩脸上,他忽然急切的低声说了一句:“瓶子……”眼睛并不看我。
瓶子?
那夜的梦魇仿佛又回来,我倒抽一口冷气,压低声音快速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殷凯的表情仿佛渐渐从梦中醒来,不甚清楚却十分焦急的说:“殷瑾……”
妈妈?这下我急了。
这个诡异的小孩,关键时刻却忽然又似傻掉了,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不由自主的抓住他消瘦的肩膀摇晃:“你要傻把关键部分讲完了再傻啊!你写台湾小言呢话到关键就卡壳?我就是用暴力也要把你的话逼出来!!!”
殷凯单薄的身躯在我的猛摇下如秋天的小树叶抖个不停。
“喂,虫男,你给我说话啊,快点!”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殷凯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忽然抬起头,异常清晰的叫道:“七月,快跑!”
第五章
我还来不及撒腿,脚下一凉,巨大的血腥味顿时将我包裹,眼前刹那间充斥着红色,不知道是世界变成红的了,还是视网膜破裂了。
无数的枯手从血水中伸出来,七手八脚的缠住我的身体,像海藻一样将我往下拖。
可恶了,不是枯手吗?应该是踢一脚就卡吧断掉的才对吧?!弄这么柔韧,你以为自己是蒲草韧如丝啊?
一张嘴血水就会灌进来,我只好在肚子里重复腹诽是美德,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饶是如此,我也越来越难受,讨厌啊!就说陌生大叔信不得!不该贪图那一点小钱跟着他跑来这里的。
意识渐渐模糊,刺鼻的血腥味将我包裹。
“七月!”
妈妈抱着一个小婴儿细语呢喃:“七月,你是我的好孩子,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在血水里望着这一幕心底垂泪:回光返照啊,我出现幻觉了……那是离死不远了……再见了,诡异的虫男;再见了,桌上我没吃完的豆干和甜酒酿;再见了,妈妈……
幻觉越来越清晰,我却越来越迷糊。我在血水里不停的下坠,下坠……终于屁股坐到了实地上。我揉着摔成8瓣的屁股环视着黑黢黢,怎么看怎么像老宅子的堂屋那般的建筑。
呃……莫非我穿到《橘子红了》?
“我殷家是除魔世家,殷藏雪,你竟然放任女儿同异鬼来往,甚至纵容她犯下弥天大错!如此丑事,今日我们定要做个裁断!”
我愣,这才看见身边跪着个人,赫然正是年轻美丽的外婆。
外婆人虽然跪着,此即忽然抬头,神态自若,射向堂屋正中坐着的,似是族长之人的目光竟让人凛然,只听她朗声说:“大舅公不必在这里以长辈身份压人,藏雪身为殷家家主,殷家的规矩,自然明白。我女儿同异鬼来往是事实,这一点,我赖不掉,也无意赖掉!藏雪治家不严,导致这等丑事发生。大舅公要如何处罚,藏雪领了就是!”
堂上的人影被外婆的话气得发抖,好半天才抖出来个:“好,好!”
切,是不是男人啊?!像琼瑶奶奶笔下的女人还多一点……
那人忽然一声冷笑,开口说:“既然你知道规矩,那更好。你女儿自然要罚,她和那异鬼的孽种,更不能留!”
“大舅公,藏雪问你。”堂下的外婆忽然开口诘问:“所谓异鬼,到底是何物,你究竟知还是不知?”
被外婆唤做大舅公的人似乎没料到外婆会有此言,稍一愣,从鼻子里哼道:“你少耍花样,殷瑾和异鬼勾结是不争的事实,你刚刚还说不想抵赖,”那人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道:“你这不是抵赖又是什么?”
我黑线,你当你是包公啊?
“我没有抵赖!”外婆平静的说:“所谓异鬼,自是死灵;但那流火本身便是生灵,人类也是生灵,生灵与生灵结合,只要是双方自愿,又有何不可了?”
流火?我心中一惊,听外婆和这盗版包公的口气,似乎爸爸非我族类,流火……莫非是爸爸的名字?
怪不得我叫七月……我不知心底是何滋味,七月流火,七月流火……妈妈叫我七月,是因为这样,我便同爸爸在一起了么?
“哼,生灵是生灵,”堂上的声音外强中干,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是在强词夺理:“但是他是什么生灵?朱厌一族!这种妖物,即使是普通人也知道不可与之结合,何况我们是除魔世家!”
啊!朱厌!!!
我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哎呀呀朱厌可是不得了啊!不同于九尾狐啊啥漫画里的专出极品妖孽男的有爱族群,朱厌一族向来都被视为不详,《山海经》曾提及,“朱厌,见则有大兵。”
简单点说,这个朱厌就是疯牛病,就是禽流感,就是口蹄疫,它飞到哪里,哪里就要兴兵打仗,尸横遍野。
但其实很少人知道,朱厌实是上古神族,以心慈而为人所称道,之所以它会出现在有战乱的地方,并不是因为那战乱是它挑起的,而是因为这心地善良的神族,一旦感受到戾气波动,便会提前飞往将要受灾之地向人示警。只不过人们不知道这一层,只是一看见朱厌,跟着不久就会有战乱,所以认为是朱厌主凶,把罪过全推到不会说话的鸟身上。而不去思考战争兴起的真正原因。
我蹲在角落画圈圈,我知道了,这个什么大舅公肯定是嫉妒!□裸的嫉妒!嫉妒我爸妈女才郎貌……
“没错,我们是除魔世家!”外婆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我们殷家世代以除掉邪魔为己任,期间为了增强自己的灵力而同不同种族通婚的例子数不胜数,而这些都是家规允许的!”外婆忽然语带讥诮,看着那人说:“哦,也难怪大舅公不知道了,大舅公本来就不是殷家本家之人,是后面进来的。殷家的血统,说起来就复杂了,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
啊!我使劲给外婆鼓掌,外婆好样的好样的!气死这个盗版包公!
我早知道除魔师为了提升自己的灵力,光有人类的血统是不够的,有些除魔师依靠强大的法器,有些除魔师便不断吸收外族的血统……其实所谓的除魔师,本身也不是完全纯正的人类。
啊……换言之……我在心底默默的啜泣……我是杂种……
外婆一席话说得堂上之人哑口无言。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再次清晰时,场景已经自动切换到外景,大雪地里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记忆中熟悉的苍老的外婆。
盗版包公站在门槛内,妈妈和外婆站在门槛外。妈妈手里抱着一团动来动去的东西……莫非是我?
外婆本由妈妈搀扶着,这时候推开她,上前两步对盗版包公扬声道:“我殷藏雪,今天正式放弃殷家家主之位,从此以后各行一边,再与殷家毫无瓜葛!”
“妈……”妈妈颤抖着声音扯住外婆的衣角:“女儿不值得你这样……”
而我就在一边非常配合非常狗血的哇哇大哭……
外婆朝门槛里模糊的盗版包公及其狗腿甲乙丙狠狠瞪了一眼,拉着妈妈扭头就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别吵,这些东西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如果我不放弃,你和七月都别想活!”说着长叹一声,接过妈妈怀里的我,摇着头说:“女儿是娘前世的债主——这都是命!”
祖孙三代人在茫茫大雪中跋涉远去,两边不时的传来过年喜庆的鞭炮声……
我扑倒在地,我以为我演的是《秋菊打官司》却原来是《白毛女》……
大年三十夜,殷白劳和殷喜儿被恶霸地主殷世仁逼得走投无路,抱着可怜的小七月,消失在苍茫芒的冰天雪地中……
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席卷我的视线,我像没根的水草,还是快溺死了的水草……
忽然一个青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