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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牙,掏出剩下的五六个符一股脑儿的朝陆扬它们扔过去。
“汪汪,快带依依从窗户跳出去!”
汪汪现在的情况,要背上已经是大人的我是不可能的,我丢了张符把它暂时围了起来,这样它暂时能够接触到生体,它的头又“弹”了回来,后肢一挺使劲站起来,背上依依与那些地缚灵以及“陆先生”对峙着。
看见它和依依的样子,我更觉得让依依活下去的意义更大些。她还小,而且还有爷爷、奶奶,还有爱她的人。而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有,既没有爱我的人,也没有我爱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会伤心。
说起来真是讽刺,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狼狈,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说白了,我本来就是抢走了别人的生命才活到今天。
抢走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也许,今天只是到我归还的日子了吧……妈妈……
汪汪扫了我一眼,我忽然发现其实它的眼神跟调色板挺像的,都是那种很臭屁很拽的那种。我忽然间很想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还是笑了出来。
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我上面说:“嗳嗳,居然还笑得出来,包租婆,不简单嘛……”声音痞里痞气的,尾音还甩得九曲十八弯。
我抬眼,正对上一头亮得晃眼的银发。真的是太晃眼了,晃得我眼泪汪汪的。
“陆扬”发出一声陆吼,他的气管像吹气球一样的胀了起来。调色板好象这时候才注意到它似的,眼睛弯弯的摆出一副小流氓相笑嘻嘻的说:“嗳嗳,都变成这样子了还不老老实实躺太平间里去,长得又不帅,露再多也没人看……”一下子我有点晕……真是一小流氓。
陆扬的四肢和脖子一路飞溅着黑血朝他冲过来,四周的低缚灵忽的腾到了半空中咔哒着干裂的嘴也冲过来;有的地缚灵已经没有嘴了,就空着黑黑的大洞,有的更可以透过大洞看到另一边去。
调色板啧啧两声,一个闪身躲过了一击,然后一把抓住伸出去的一只胳膊,一团苍蓝的火焰瞬时顺着那条胳膊轰的烧了过去。“陆扬”顿时裹在了火里,只见它痛苦的抬头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嘶叫,我惊恐的发现那些火竟是先把他的肉烧掉,里面的骨架还在痛苦的扭动,它的嘴被烧掉了,只剩骨头在空气中喀哒喀哒的响。
我呆愣,这简直是地狱的业火!
调色板一手叉腰,松垮垮的抬起右手,一团苍蓝的火球出现在手心,他抡抡胳膊,像是扔棒球一样把火球扔进卧室;里面传来一声惨叫,被烧掉半个身子的“陆太太”忽然从房里冲了出来,奇Qīsūu。сom书剩下的一张脸不知怎么的又有眼睛了,秋水剪瞳,红唇皓齿很是妩媚。
这个妩媚的脸庞连着的身子正裹在火焰中痛苦的扭动。她看着调色板,忽然出声了,声音嘶哑像钢笔刮过老树皮。
她说:“求求你……我……不想死!”
我猛的一震。
调色板侧过身子弯向她,手笼在耳边作听筒状:“嗳嗳?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求……求……我不……啊!!”话音还没落,火焰烧上了那张漂亮的脸,很快就烧得只剩一把骨头,蓬的,散了一地,和已经成了灰的“陆扬”的碎在一起。
我听见调色板小小声嘟哝着:“嗳嗳,不过是一个生灵,就凭这么个长相就想来诱惑我?包租婆都长得比你好看……”说着掏出一张纸符丢在灰堆上,灰堆发出“噗”泄气一样的声音,原地消失了。
那些地缚灵再度冲了过来,不知道调色板用了什么方法,它们变成了一堆粉末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做完了这些,他像是很满意般拍拍手,转身朝我走过来。
我靠着汪汪,把依依面朝我搂着;看见他走过来我想撑直了身子骂他两句,刚刚他那样破坏了地缚灵的元神,意味着那些“主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它们不过是被这房子的阴气吸引过来,调色板做得也太狠了。
可是我发现我撑不起来,我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刚刚那些东西,而是因为调色板。我从来没听过哪个式神是像他这么冷酷的。式神本身也是灵体,而且是有主人的,正常的式神不会像调色板这样离开主人到处跑,而且……冷酷。
如果调色板不是式神,那他是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骗我?我一早就觉得他骗我,可是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他这么狠这么残忍,我想我不介意继续装傻,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和一个人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他天天使唤我还动不动和我掐架。可是现在不一样。
调色板在我面前蹲下来,奇怪的说:“嗳嗳?包租婆干嘛这样子傻瞪着我?还魂啦……”说着就伸手像是想捏我的脸,像他平时跟我掐架的时候一样。
我一激灵,条件反射的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打完以后他也愣了,我也愣了。
调色板夸张的揉着手冲我怒吼:“你干嘛呀?开始踹我现在又打我,打上瘾了是吧?”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我还踹了他一脚。不过我的嘴比脑子快,于是脱口道:“你为什么要对那些地缚灵那么狠?你不是式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完我就后悔了,彻底后悔了,好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女主角说完这种话以后,男主角的脸就该“刷”的变白了,然后如果是言情戏男主就该说“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然后女主就抱着头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如果是生活剧男主就该眼神慢慢从春天的池水变成冬天的池塘,把小女主的心冻得飕飕的,再冷酷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是武侠剧又是悲剧这时女主说不定就撒手人寰了,然后身为幕后黑手却真的爱上女主的男主该仰天大吼:“天啊——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如果是偶像剧男主就会扬起一抹邪笑暧昧的靠近小白兔女主挑逗的说:“……你说呢?”如果是搞笑剧……我觉得现在我的情况应该离搞笑剧比较远。
结果调色板的反应证明了生活应该是比艺术复杂的多的。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左右确定之后,指着杀人现场一般的环境,犹犹豫豫的问:“包租婆……你确定……要在这种环境里和我谈论这个?”
我无语。
调色板站起来伸出手像抹眼睛看不见的玻璃一样一挥手,笼罩着这房子的褪色照片般的异样感觉像潮水一样褪去了,我们三个,不,四个在客厅地板上,下午开始下沉的温暖阳光沉沉撒在晕黄的原木地板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防盗门里传来钥匙开门声,门开了,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陆扬夫妇一脸惊讶的出现在门口。
“依依?你怎么回来了?还有……”陆扬转向还坐在地上的我和蹲我旁边的调色板:“你们是谁?”
第七章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点心的甜香,刺激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板上翻大饼。终于我忍不住了,一个鲤鱼挺打起来,蹑手蹑脚朝厨房溜过去。
调色板正弯腰忙活来忙活去,说实话看一个大男人系条围裙那模样真是很……滑稽。我只扫了一眼,目光就停留在桌上一角怎么也移不开。
桌上一盘十个蛋挞整整齐齐码在烤盘里,正搔首弄姿的诱惑着我去消灭它们。
我刚伸出罪恶的爪子,调色板一转身就发现我罪恶的企图,立刻毫不客气的端起盘子就放到一边:“这是别人定的!”还恶狠狠瞪我。
野食没打到,我气得直嘟哝:“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蛋挞么,肯德基的蛋挞比你这好吃多了……”还没说完我就看到了一头狂飙边缘的野兽,调色板两个眼睛贼亮亮的探照灯一样冲我危险的低笑:“嗳嗳?包租婆说什么呢?”
我立马叛变革命举白旗狗腿的回答:“您做的蛋挞多好吃啊,肯德基那小破玩意儿哪能跟您比啊……”说得调色板眼睛弯成俩月牙:“恩,这还差不多……”说着从冰箱里端出一个盘子。我一看眼睛都发绿光,扑上去抱着:“呀呀……巧克力咖啡慕司……”
调色板贼兮兮的在一边笑:“什么时候包租婆也这么热情的抱住我……”
“那你去投胎转世吧!”美食当前,男色退散。我坚定的抱着美食,看都不看一边的调色板。
调色板虚伪的捂脸哭泣:“逼着人家把头发染回来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美食当前,你就要人家走开……你!你好过分!”
我吐!
在我的暴力威胁下调色板终于把头发弄回了正常的颜色,中午强烈的阳光打在他的头上,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泛着乌蓝的幽光。
那天我一看见陆扬和陆太太就开始哭,眼泪就跟决堤洪水一样,依依也哭,弄得夫妇俩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安慰哪一个才好。
我们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依依想爸爸妈妈想得伤心,又想汪汪,在外面到处走,被我发现就送回来了。陆太太就红了眼圈,鼻音重重的笑她:“傻孩子,妈妈不是回来了吗?快别哭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手袋里掏出一个狗项圈。“看,这是汪汪的,妈妈给你找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给它送去,好不好?”
我转头,汪汪已经恢复我最初见它的大小,两条腿交叠着趴在地上,那样子要多拽有多拽。依依也想起来:“对了,汪汪……”急忙回身,“……咦?汪汪呢?刚刚还在这里的……”我也奇怪,汪汪明明就趴在依依身边,她怎么忽然看不见了呢?
汪汪拿眼白扫了我一眼,伸出舌头舔着光亮的皮毛……哼,这家伙……好拽!我才发现它脖子上的小纸包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
陆扬为难的蹲下来说:“依依,你很喜欢汪汪吗?”
依依点点头。
陆扬接着说:“那,你肯定也想汪汪开心,是不是?”
依依点头,用手背抹掉眼泪。
“汪汪也是这么想的。它现在到了另外的地方,依依上次不是梦见汪汪成了小男孩来找依依了吗?如果依依总是哭的话,汪汪也会担心依依,这样它怎么变成小孩,怎么找到依依呢?”
我看见汪汪站起来走到依依面前,伸出舌头,一碰到依依的脸就变成透明的,但是它依然专注的舔着,好象要舔干依依的眼泪。
依依一边哭,一边又笑了:“恩,依依不哭,依依等汪汪来找依依,这是依依跟汪汪约好的……”
“这就对了!”陆扬夫妇松了口气,这才转来跟我道谢。
“真是谢谢你了!”
我赶紧站起来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我应该的,一转头却正好看见汪汪和调色板俩家伙都特鄙视的看着我,那眼神简直一模一样,那两个家伙说不定真是兄弟。
……
我知道汪汪不可能变成小男孩来找依依了。据说畜生再投胎就有可能成为人,但汪汪不可能了,它咬断了自己的生命链,成了依依的守护灵。
它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眯起眼睛,像任何一只大狗一样。
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书里有一句:“它会保护你,哪怕到地狱的最底层。”说的就是狗。
那天我是被调色板抱着回家的,告别陆扬一家人以后,刚出门我就很没出息的倒了,调色板眼睛弯弯的取笑我说我够虚伪,在人面前怎么不倒。说着也不怕人看,上来把我像鸡蛋卷一样锉起来,身上的甜香钻进鼻尖里,也不知道是他的味道还是那些点心的味道。
“依依为什么忽然看不见汪汪了呢?”
调色板叹口气,“因为头发。”
“啊?”
“记得那小纸包吗?依依把自己的头发装进去在埋汪汪的地方烧了,所以她看得见。”
我还是不明白,调色板露出“你很笨耶”的表情说:“头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道具。就像桥一样。”
原来如此。
我还是问:“那生灵不是陆扬夫妇啊?”
头顶传来放弃的叹息:“嗳嗳,虽然我知道你很笨,但是也没想到你居然会笨到这种程度!这世上哪有父母会这样千方百计要弄死自己的孩子的?就有也不会这么麻烦啊!”
我白他一眼,反正他现在看不到,我就使劲白。
他说那些地缚灵也不是真正的地缚灵,应该是那个生灵一起招来的。“肯定是对陆家心怀怨恨的某人,趁陆家夫妇去外地开会,依依寄放在爷爷奶奶那时侯做的。嗳嗳,真是狠哦……竟然搭上自己的性命!”
……天气好象忽然变冷了,我不由自主的往里缩了缩,我又想起了“陆太太”绝望的喊“我不想死”的样子,这是什么样的仇恨,竟使人把自己化成报复的厉鬼?
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调色板继续说:“其实这次就算我不消灭它,总有一天力量会反噬,那个人一样不会有善终。”
我忍不住说:“可是那个人就没想过万一失败了自己会多惨?就算他这次成功了,以后也会遭到反噬啊!”
调色板笑了,声音低低的,也许有人会说有磁性,其实就是沙哑。肯定是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