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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屁啊你!”猫兄飚出一句脏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的脸,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啊拉?原来真是这样啊……
这还真是,咳,唏嘘。
怪不得外婆老跟我说达尔文,原来她是想侧面提醒我跨种族的恋爱没有好下场。
我叹口气,准备一脚跨进云遮雾绕的鬼楼。杨熠却先我一步,一只脚踏进去以后回过头向我伸出手。
“这算不上聪明。”
“我又没说我聪明。”我朝天翻个白眼,跟了进去。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低笑:“笨。”
“……早知道了。”
“不,你不懂的。”杨熠忽然低低的说,好似叹息。
“啥啊?”
“不懂你到底有多笨!”他瞪我一眼。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大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每一缕昏暗的光线中飞舞,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两块,有光的地方已然近似黄昏的墓场,老旧的桌椅和地板更显颓败;而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则像张开的大嘴,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上一次慰慰出事时草草就曾威胁要把殷家踏平,顺便把鬼楼给拆了,他的话至少兑现了一半,现在这栋楼里的灵压已经全部消失,仅剩下当时的一些残像记录在空气当中。
看到这些模糊的片段的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鬼差”到底代表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草草和慰慰是我养着的宠物,是小鸡、仓鼠、猫咪,等等等等,可是在那些浮动的粉尘间,我清晰的看到那些残缺不全却狂暴异常的死灵,把我吓得光是看到都想要吐的死灵,它们疯狂而徒劳的挣扎,层层的锁链组成密不透风的网,远方的空气中撕裂出一个大洞,洞里无数的手挣扎纠缠;而那些死灵甚至连被它们抓住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在锁链中碾碎,扯断,喷出的瘴气卷成狂暴的风压,草草静静的矗立于风压的中心,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语言,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站在那里,四周就已经哀鸿遍野。
银灰色的眼睛闪耀着无机质的光芒,那不是我店里那个爱喝牛奶,最近还迷恋上了粉红的琥珀色眼睛的小正太,会缩在墙角天然猥琐的咬手绢,会跟在小强屁股后面天然狗血的点头哈腰“强哥强哥”。
在这场不见血的杀戮里,他是鬼差,是超越人类之上的,神。
“喵喵!姐姐姐姐!看我是不是很帅啊很帅!”
“啥啊!你明明来了干嘛不跟我一起,吓我一跳!”我没好气的循声望去,黑暗之中果然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它旁边还有一双猫瞳,正闪闪发光的盯着我。
“没办法嘛!”黑色的小猫走到亮出,挥舞着爪子解释:“晏子楚一个鬼在店子里我们不放心,所以才说不能来啊!但是后来他说没关系,可以跟我们一起来,我们才把小左留下来看店的说!”说着他还着急的扭头向同伴求助:“慰慰,帮我解释啦!”
“才不要,明明就是你自己操心症发作非要挤过来。”小白猫傲然的一扭头,口气颇为不悦:“而且还让这家伙跟来,真是自找麻烦!”
“咦!”草草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立马变得泪眼汪汪:“不要这么无情嘛!”
两个猫样鬼差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互相撒起娇来,草草前爪上似乎栓了跟细细的链子,顺着链子看过去,果然半透明的晏子楚沉默的站在那里,他看起来比在店里小很多,现在只有17、8岁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受到鬼楼不好的磁场影响,负担过重所以支持不了原本的模样,不得不缩水了。
看到我打量他,晏子楚半透明的眼睛平平的扫过来,就算是打了招呼。
我不知道现在对他说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也只是点点头。
杨熠一直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这时他开口:“那么说,路小左现在一个人在店里?”
“安啦!肯定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我还未接话,化为黑猫的草草用一个正常的猫类绝对不会出现的姿势直立起来,两只前爪在后脑勺处交叉做抱头状。
看见一只布偶点大的小黑猫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很可爱,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再配上圆滚滚一看就很软的五短身材;我蹲下去捏了他一下,慰慰淡漠的扫了我一眼,忽然站起身走过来,把头放在我手心里。
草草挤眉弄眼:“哈!慰慰吃醋了!”
真,真是好治愈啊~现在的我有如日系杂志那般脑袋上顶着“大满足”,和一只鬼,一个梦魔,两个鬼差一起,蹲在鬼楼里……
其实我觉得我果然还是异于常人。
“不过真没想到你这么暴力,”杨熠摸着下巴玩味的说:“这里被你毁得这么彻底,恐怕我们这下什么都查不到了!”
原来是说草草啊。
我也无语的看着这个装可爱的暴力鬼差,小黑猫捧着下巴看过来,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人家才没有做给姐姐添麻烦的事情啦!人家很懂事的!虽然人家当时是激动了一点,可是整个空气人家都有保留下来啊!”
空气啊……我眯起眼睛看向这充斥这粉尘的空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草草而言,不,甚至可以说他什么都没做过!
因为按照人类的眼光来看,这里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既没有死人,也没有东西被毁坏;也许有人在经过的时候会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一点点改变,也许有人会看到一点点不明的影子闪过;除此以外,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栋楼里曾有庞大到连除魔师都无法镇压的怨灵,一夜之间被鬼差一一拘灭。
除了空气。空气中的粒子成为了极好的复写纸,影印机,能够将发生过的事情都一一清楚的记录下来。
他们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做着如上想法的我显然又没跟上对话的进度,就在我想些有的没的时候,猫兄和草草间密码般的谈话又转到了别的方向。
“这栋楼是殷家与那个世界的交界点,原本你们从不干涉这边的事情,你的举动是否可以看做……”
“可以得很。”草草轻快的接过话头,眼色却沉了下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再加上殷天鉴最近的所作所为,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破除殷家祖辈与我们的契约。所以——”
慰慰很有默契的接话:“我们不打算再放任下去了。”
一阵沉默,即使使用这种指代不明的密码语言,我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大意就是,鬼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殷家有可能会被拆了。
杨熠一时无语,草草跃上他的肩头,轻轻劝解:“殷藏雪做家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殷家已经堕落成比恶灵还要邪恶的存在,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蓝色的眼光沉了下去,沉沉的落在沉默的晏子楚身上。
“可是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他们。”杨熠轻轻的摇头:“我这个式神,不够称职。”
不够称职……么?
可是其实你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四周的光线产生了变化,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细密的灰尘上下翻飞,模糊了围在手术台前的白大褂们的身影。
这里似乎在进行这一场手术,随着白大褂们的动作,手术台上有血迹蜿蜒而下。
“不行啊……怎么都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空气中蓦的染上一层壮丽的血花,一个白大褂仰面倒下,咽喉上插着一把手术刀。
手术台上,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少年支着上半身坐起来,喃喃的说:“为什么我就是不能长大呢?为什么……明明想了这么多办法可是……”
少年的脸苍白如白纸,目光深处是浓浓的悲哀。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要离开我吗?姐姐。”
小姐姐和小弟弟 第二章
“赞美主赐予我们丰盛的食物!”
“笨蛋!你能不能说点实在的啊?每天只知道食物食物食物,你猪啊你?”
……这里是哪里?我茫然的看着眼前摆放着简单食物的长长的桌子,一个少年坐在高背椅上,百无聊赖的戳着碗里一小截豌豆,被身边的女性拍了以后,少年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姐!你不要老是这样打我好不好!老打我的头,再怎么聪明都会被打笨的啦!”
坐在身边的少女随即鄙夷:“哦?没关系的,反正你的智商已经为负了,多打几巴掌,搞不好负负得正也说不定!”
“什么!”少年丢下手里丁点大的饭碗拍案而起:“我才不是笨蛋呢!你这个悍妇……”
“哟哟哟!”少女用手指扣着少年的脑袋语带嘲讽:“是是是,我家二少不是笨蛋,聪明得很,尽长心眼,不长个头~”
眼前的人影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好似在一层薄薄的幕布背后,我的身后没有任何东西,只是黑漆漆的一团,而那两姐弟的声音则像是吸引飞蛾的火光,引着我一步步摸向前去。
“过——份!”
虚空中响起的钟声掩盖了少年不忿的抱怨,我被那突兀的钟声惊到,下意识的回头再回头,之前幕布一样的东西落下,我的眼皮剧烈的跳动起来。
那个少年赫然就是之前手术台上坐着的,浑身是血的少年,而那个少女是……
那个人不是我,那就只有是……外婆。
冗长的钟声过后,少年似乎微带倦意,将头靠在外婆肩上,含混的问:“姐,为什么我们要呆在这里?”
外婆想了想,扬起笑脸:“最近外面很多异物作乱,大人们肯定不放心把我们放在外面吧!”
“是这样?”少年垂下眼帘,沉默一会儿,又仰起脸问:“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这……”一丝阴影掠过,外婆迅速打起精神,拍拍少年的头:“怎么,不想和姐姐在一起?”
“戚!”少年撇嘴,别过头去别扭道:“谁要一天到晚做你的跟屁虫!”
“哟!”外婆从眼睛里笑了出来,假装伤心的叹道:“哎呀呀,没想到我竟然被天天唾弃了,真是伤心啊……”
天……天?
我静静的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姐弟打闹,天天?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殷天鉴。
那么这个人是……我的舅公,殷天鉴?
随着他俩身影清晰起来的还有四周的景物,那是一个宽大的房间,阳光从高高的彩绘玻璃中撒进来,投在洁白的圣母玛利亚雕像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纷乱的精灵,围着正中的少年萦绕不去。
那个就是舅公吧,有着比外婆略微硬朗的线条,五官却像极外婆,此刻他毫不顾忌的坐在宽大而简单的长木桌子上,拽拽的对外婆说:“不是我唾弃你啊,可是你早晚要长大嫁人的嘛!”说着鼻孔朝天,雄赳赳气昂昂的臭屁:“等我长大了也会娶老婆,到时候你别哭着不让我走啊!”
“呵呵……”外婆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好似强忍着什么悲痛一般,伸出手去将少年两只手都拢在自己的手里:“天天,要是你长大了,我会很寂寞的。”
“吓?”少年一愣。外婆咬着嘴唇,别过头去:“天天要是一直这么小,一直跟我在一起,多好。”
少年眉开眼笑,声音里尽是骄傲和掩盖不住的高兴,状似困扰的摸着鼻头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虽然我们是除魔师,可是到底还是人类,长不大是不可能的啊!”少年得意洋洋:“虽然这几年我长得有点慢,可是男孩子嘛,到了年龄,长得是很快的……到时候你就寂寞啦!”
外婆苦笑,声音里是难掩的悲伤,她轻轻的叹息:“是啊……”
“呃……”少年为难的看着外婆好像真的很悲伤的脸,反手握住外婆的手认真的说:“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和姐在一起的。嗯……还有姐要嫁人的时候我会把关的,一定要是能让姐幸福的人才可以!”
“是么?”外婆咧开嘴角抚上少年的头,轻轻的拍着:“天天真懂事呢!”
“呕,别这么恶心啊!”少年夸张的挥掉外婆的手抱怨:“别把我当小朋友,好歹我也15岁了好不好,你这样很伤我自尊。”
吓?我吃惊的张大嘴巴,15岁?可是他看起来顶多12岁左右而已啊!这身材,这脸,这还未变声的嗓音,15岁?
外婆没有理会他夸张的举动,她的目光深处一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接着无声的将他搂进怀里。
“我会跟你在一起的。”外婆轻声说:“一直一直……”
“干嘛……”少年一开始还不满的嘟哝,声音却渐渐的小下去,安静的任由外婆抱着,细小的尘埃在他们四周飞舞,阳光在他们的身上投下一圈一圈的光环,洁白的圣母玛利亚安静的俯视着那小小的一对,脸上是无限的悲悯。
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儿伤心,我第一次认识到,也许我们是外婆所珍视的最后的人,但却绝对不是第一个。
在我们之前,曾有一个看起来只有12岁的少年,他是外婆想要保护的人。
恍惚中似乎有波纹漾过,我揉揉眼睛,还是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