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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亲身遇见一个密室,只能做一辈子的头脑体操。在涉及到自己和同伴生命安全问题的时候,当然最理智的做法是用最靠的办法,现在那个机会已经错过了。但另一方面,用智力解决的希望又再次燃起。这对于任何一个真正的推理迷来说,恐怕都是难以抵挡的吧。
再说,他的话也在道理,张德全一死,这个问题我们用暴力解决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赵护。在与赵护的沟通中,也有了些新的变化。
和金惠生拟定的下一步计划,就是从看起来话很多的赵护身上着手。陈青不知道孙护与张德全半夜在厕所偷欢的事,但赵护知道,显然赵护与孙护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孙护,则应该是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知道密室原委的人。这是几乎等于生死攸关的大事。吃过中饭,我小睡了一下,弥补头天夜里彻夜未眠的困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就窜进金惠生的房间。
“孙护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刺激比较大而引起休克,”金惠生躺在床上,看上去和赵护沟通良好而取得不少信息,“估计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赵护说胡护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好好休息。我估计这两天她是不会上楼来了。你觉得咱们那事,是等她上来之后问她呢,还是我们这两天再琢磨琢磨?”
我坐在床边道:“这事不能拖。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维持多久。万一到时候她不开口,拒绝告诉我们窍门在哪儿,我们也拿她没辙。我们一边自己琢磨一边等,两手准备吧。对了,上回让你去问问赵护这里的地理位置怎么说?”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金惠生道,“我原来以为只会是个别没有方向感的路痴或者对地理一窍不通的人才会不知道。可是,按照赵护的说法,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工作人员不知道这里具体的地理位置,这个我已经在那天夜里在厕所外面从张德全和孙护的对话中得知了。但问题是——
“怎么会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都是昏迷状态。他们不知道,那么从哪儿出发的总知道吧?”
金惠生叹了口气:“现在只了解护士们的情况。她们受聘的时候,都当众签过什么保密协议。保证不透露具体的地理位置啊名称啊之类的。然后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乘小飞机到一个偏远的小机场。据赵护说,当时她都快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因为飞机的目的地并不是原来出发时候机票上的那个。机场非常简易,既没有其它的飞机也没有其它的工作人员。出了机场就上一辆窗户全部不透明的汽车,一坐就是几天,全部是在山区走。”
“这……”
金惠生道:“你没注意到吗?签保密协议是当众的,然后把人带到不知名的工作地点,就算家人电话问起,自己也回答不出。家人肯定还以为是因为遵守签了的保密协议的缘故呢。赵护说,刚开始她和家人通电话的时候,家人也出于担心反复询问具体的工作地址,而她则有口难言。不是不愿意说,不是因为签了保密协议,而是确实不知道。现在电话线也断了,当然更谈不上打听地址了。”
“手机呢?总有人有吧?”
“大山里,哪儿来信号啊。”
“那么这么多人,就没有说不干的?”
“有!不过要付很高的违约金。据赵护说,刚来的时候有两个护士受不了了,提出要走,结果拿出合同一看,当初合同上签的,单方面提出提前结束雇用合同,需要她们赔偿青渓疗养院两倍年薪。这样一说,就没人敢走了。她们的工作环境确实诡异,收入也确实够高。一万一个月不连年终奖,十二万一年。如果违约,要赔偿二十四万。”
我吐吐舌头:“真是财大气粗。这青溪疗养院摆明了没有收入,看来就是有人投资了。”
“大手笔啊,光六个护士一年工资加年终奖就得一百万啊。”
“有没有问她到底是哪家单位聘的?”
“老套路。招聘单位是青渓疗养院,声称是某个权威单位下属机构,具体单位不知道,受聘之后签过保密协定才能得知详情。结果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她们到底这个所谓的权威单位叫什么名字,别人问起,她们也说不出来。唯一有保障的是,赵护告诉我,她将自己的工资卡副卡留给父母,在电话线没有中断之前两个月,确实是每月一万块到帐,一分不少。这也逐渐打消了刚来时候的疑虑。”
“嗯,也就是说,护士们只来了两个月?”
“对,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两个想走的护士是谁。”
“是谁?”
“曹护和李护。想走的再也走不了了,很有趣,不是吗?”
1998-02-06 07:09 雨
一夜无事。
写过日记晃荡出来,左右无事,去瞧瞧罗卫民。罗卫民换了个房间,就在原来他的房间对面。我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轻微的鼾声。我转身往回走。
淅沥小雨又开始了,如同前天的晴天是一个开始的信号,阴霾再次笼罩在山峰之间,说不清是云还是雾的东西缠绕在山腰上,但在雨水到来之后很快退却了。第一次发现,青渓疗养院长长的三条走廊,居然没有一处阳台。以致于要看看外面的景色,我需要走回到电脑房铁栏杆密布的窗边。
在丅字一竖的走廊,原本可以斜望东西两条横走廊的。但现在茂密得不透风的树林完全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见到建筑的白色在大树缝隙间。其实青溪的建筑看上去也不算新,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我们这些人修建的吗?想起昨天和金惠生的讨论,光护士人工费用一年就得百万,处心积虑不让人知道具体的地理位置,专门修的建筑,这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看来,在我们身上实验的药,也许成功之后会卖个很贵的价钱。
护士们也不过来这里两个来月,由此推断,最初那个楼下惨叫的病人,不过是两个来月就成了那模样。
是不是两个月之后的我,也会成那般模样呢?
不过,另一方面,护士们岂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囚徒了么?我们被楼梯口那道铁门关住了,而护士们却被一纸合同拴住了。护士们也不比我们来这里长多少。今天是六号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春节是几号。不过看起来,这里的人都没有回家过年的打算,或者机会。当然,拿着这么高的工资,牺牲一两回不回去过年的机会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
我走到楼梯口护士值班室,陈青不在,在桌后坐着的胡护士长猛然抬起头。
“怎么了?”
“没什么,”我做着扩胸运动,“随便活动一下。”每天这样以固定的时间出现在电脑房,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怀疑我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但看起来,大多数时候,她们也忒无聊。比方说这个胡护,正一脸倦容地坐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绝大部分时间,也做着和现在一样的事情。我蓦地想到那次无意中听见她和老刘对话的事情。算起来,连上孙护和张德全,已经是第二对男女被我无意间知晓了亲密关系。
会有第三对吗?或者,由于被近乎于诱拐一样骗到这样一个大山之间的疗养院里,在极大的寂寞和孤独的驱使下,每个护士都不得不去选择找一个伴侣?
想到陈青也可能一样,我心里没来由有点酸酸的。
我们几乎是被绑架而来的,护士们是被骗来的,那么楼下戴口罩的那些男人呢?看起来,他们似乎才是青溪真正的工作人员。这几个护士,是特地招聘起来应付我们几个人的日常起居、输液换药吧。
走回房间,推开门,陈青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忽然冒出佳人颙望这个词。她正倚在窗户边上,透过铁栏,看外面的飒飒风雨洒落满山青绿。我的回来,她竟然似没有注意到。
是在等我回来吃药吗?不过,见我老是不回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
我走上前去,想说句玩笑话。但在她一回头的一瞬间,我却惊愕在当场。
她满脸的泪水,以致于从不摘下的口罩湿润一片。她漂亮的眼睛红肿着,回头愣愣地看着我。
“这……怎么了?”我奇道。
“没什么,”她的声音让我心里发堵,“今天的药。吃过之后去餐厅吃早饭。”她一指桌上的药瓶。昨天的药吃完了,新药瓶一如既往的是没有任何标识的空白塑料瓶,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药。一如青渓疗养院本身。
我坐回床上,疑惑地看着仍然眼睛通红的她。她机械地让我坐好,摆弄着血压计和温度计,给我量血压和体温。我道:“你怎么了?”在第一时间,我以为是不近人情的胡护士长也许又干了什么让小姑娘委屈的事。
陈青没有说话,埋头记录数据。眼泪却“扑”地跌落在记录本上,纸上顿时一团湿渍。我抓住她道:“到底是怎么啦?”
她依然不回答,手中的笔却停住了。我拉着她强行让她坐到我身边:“谁欺负你了吗?”
这一问如同开了个开关一样,抽噎之声顿起。我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胡乱拍拍她的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哭的声音在平日里一片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风声。我有些担心地抬头看看,还好进来的时候将房门关好了的。于是我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其实和我们一样被骗来的对不对?”
事实证明我没有安慰他人的天赋,听到我极其失败的安慰话,她哭的声音成了串,最后干脆靠了过来,抓住我衣服的前襟。我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她的腰上,脑袋里没来由地忽然想起发现孙护和张德全的那天晚上厕所昏暗的灯光。
第三对男女,原来是我自己么?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搂着她的纤腰,心里感觉这一切都不再真实。她一点都不在意地钻到我怀里,只顾自己哭得高兴。我不得不用两只手搂住她上半身的重量,她的手却毫不在意地将我抓得死死的。她的帽子歪在一旁,正好触到我的鼻子。帽子很干净,有股幽幽的发香,却搞得我直想打喷嚏。于是我趁她不注意,用牙轻轻地咬着帽子的边缘一点一点往旁拖,直到帽子跌落下去,露出她盘在一起浓密乌黑的发髻。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无意识地将帽子捏成一团擦自己的鼻涕。
我看着她口罩带子在耳朵后面的节,对要不要用嘴揭开口罩这个问题拿捏不定。
待到我的衣服胸口部位一片湿润,陈青才终于停止了啜泣。但她依然趴在我怀里没有起来。
我道:“想家了,是吗?”
“嗯……”
“是想回去吗?”
她摇摇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一会儿胡说了什么,她又开始哭。这会儿她一抽一噎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我看我还是少说话为妙。果然,半晌,她抓住我的衣服,用耳语般的声音凄惨道:“我们都会死!你不知道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必须对自己诚实,在和陈青互相搂着身体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并非心若止水无动于衷,事实上我也相信换任何一个人来也很难没有其它想法。她淡淡的体香沁人肺腑,如同她的体温从并不厚的两层护士服与病服之间渗透进来,一直到我的心里。但她这句话说出,却如同窗外灌进来的那道凉风一样,让我清醒过来。
让世界又真实过来。
“为什么?”我摇摇她,“为什么会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我们一起走的话。
“你不知道……我们没有机会的……”
“什么没有机会?”我两只手抓紧她的肩膀,“你说清楚!”
她将脸略略抬了抬,忽然又钻到我怀里:“不……我不要!我要回家……”
哭声又起。
直到现在,我才隐约意识到一点,既然作为一个刑警,都会在这个阴森的地方被吓得几次失去理智一般狂吼乱叫,一个护士会怎样呢?
“是害怕了吧。”待她第二次停止哭泣,我道。
“对,”她点点头,沉声道,“从那回我告诉你小李护士失踪的时候,就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她霍然抬起头,红肿的眼睛不解地瞪着我,仿佛是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死了人!在小李护士失踪的时候,就有谁说的这个地方太邪恶了,人待在这里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全部是被吓死的!现在这个说法应验了,曹护是第一个,接下来是开车的小张,接下来会是谁?我们都有可能!”
这种说法第一个给我说的是罗卫民。我道:“这个说法最早是从哪儿开始的?谁最先说的?”
她瞪大眼睛:“是张德全说给孙护的!”
“……”这倒是应验得很准,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将我们准备一起逃走的计划告诉陈青。也许,有陈青帮忙,我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