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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他娘的!”
“对,咱不怕!”
“好,同志们战意十足,都是好样的。小郭,”周队看向我,“你来把具体的说说。”
我站起来,回顾周围的同僚,却一个字说不出来。一个月以前驷驖神经外科研发主管张家康找上我,宣布自首,希望坦白从宽,详细交代了驷驖倒卖人体器官的事情。这正是缠了我们队半年的案子,我立即陷了进去。但从告诉周队情况到现在,足足四个星期,周队说他要拿去研究研究,却不知道他和张家康研究了什么?还是上面还有谁?私贩人体器官,丧尽天良,可是,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并不是个十分出色的警察,在内部考核或者业绩评比,我即使在中队里也只是中上而已,更别说大队了。平时我虽不能说碌碌无为,但确实不是十分抢眼。张家康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在查这个案子?
走廊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我走到会议室门边。我将门推开一条缝,门里面,正是开会的会议室。周队坐在幻灯前面,他的脸一如既往阴沉苍白,像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一排弟兄都在对面。幻灯上,是大家看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张家康、曲建等人的照片。张家康正偷偷摸摸地从超市里偷东西的神情配合他邋遢的衣着,简直像一个民工。他满脸皱纹和老年斑似乎和秃顶的脑袋一起显示出他的年纪,以致于他贼忒嘻嘻的笑看起来有股阴森的味道。曲建则西装领带,文质彬彬地带着副金边眼镜,神气地从奔驰车上下来。他是十足十的人面兽心,操纵人体器官交易并从中渔利,大部分钱都进了他的腰包。张家康相比之下更像一个军师。
幻灯前面,面对着大家,背对着我,另一个我自己正在侃侃而谈:“……张家康自首,人证已经有了。通过我们几个星期的测试,他是完全可靠的、诚心诚意的自首,并且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Qī|shu|ωang|。目前他仍然在驷驖内,这个星期六下午,在城西的仓库,驷驖本市地区经理曲建也将到……”
该死!不,是……
愚蠢!
我想阻止那个自己再说下去,那是个陷阱!是谁?只能是周队!可是,为什么?
周队陷害我!
我想大喊大叫,却发现没有力气。我一把推开门,里面却是驷驖仓库外的院子。我冲在最前面!
张家康坐在车里,他脸色苍白到极点。瞬间他抬起头,因为他的胸口出现了一点血花!两点!三点!
他没有抵抗啊!我回头,竟然是周队开的枪!
地面燃起熊熊大火!不!那火是早就有了的!蓝色的火焰!
后院枪声响起,起码六到八个驷驖工作服的人拿着枪在往后退!情报有误!不是说只有张家康和曲建吗?是周队,有问题的一定是他!
但即使这样我们的弟兄是他们的两倍。
周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曲建!郭震,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是让我送死吗?
我止住自己已经冲出去的脚步,回头望,却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走廊上,一个穿着护士白大褂的身影在门边一晃而过。
“啊——”一声大喊将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脏咚咚地乱跳着,我大口地喘气,楼下的那人!
“啊!滚开!你他妈滚开!”和那天晚上一样,谁来找他了吗?这个时刻,只能是护士,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呢?哪怕是那个胡护士长很不通人情,可也不必这样骂她吧?
“救命!滚!别摸我!滚!”他的叫声忽然变了,但我依然能听见,那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仍然奋力挣扎:“救呜!呜呜!呜呜呜滚!呜!”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大概是给他麻醉了吧?
上回是半夜喊的,现在白天也喊,看起来他病得真不轻,大中午的,睡个午觉都不能清静。
但我很快想到了自己的梦,心里骤然一阵发紧。
周队陷害我?
为什么?有什么必要吗?完全没有啊,除了我一个人以外还那么多弟兄都知道的,就算周队拿了人家的钱,也是没有办法吧?
有一点很特别,张家康!张家康从头到尾只有我和周队两人联系过。
那么,如果我和张家康两人同时……
我不知道我在床上坐了多久,反正后来陈青来叫我,说起来活动一下,我才从床上起身。对周队的分析在梦醒的一瞬间让我不寒而栗——配合楼下那位的恐怖怪叫——但接下来的理性分析却让我越发觉得,自己是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而不自知。
只是,我始终想不通,如果周队是被驷驖收买的,他又怎么把驷驖的事情抹平呢?开会讨论追捕驷驖集团神经生物学研发主任张家康?研究将倒卖人体器官罪魁祸首、驷驖集团本地区经理曲建捉拿归案的计划?专案组已经搞了许久了,全中队的人怕是都知道驷驖脱不了干系。即使一枪毙了张家康封了口,也不能挽救驷驖啊。
不过,有一个我一直没有想到的重大疑点是,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有所准备而需要我们大量人手介入,为什么不通知装备齐全的特警而仅仅是让我们中队的人上呢?
我心事重重地在走廊里散步,隔壁几个人没有出来,这倒方便了我思考。要放往常,楼下怪异的叫声肯定会牵扯住我全部脑细胞,(奇*书*网^。^整*理*提*供)但现在我只是一门心思将全部精力放在周队与驷驖的这个案子上。
一会儿,电脑房的门开了,老刘走了出来。看见我在走廊上散步,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展颜道:“等久了吧?你用吧。”
我压根儿没有想用电脑,但既然他那么热情,我也懒得解释,将自己思考的东西记下来,也好。不过老刘跟着我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依然怪异地盯着我看。
“干什么?”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嘿嘿”的皮笑肉不笑,忽然道:“这里的护士,从来不把口罩摘下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么一说,倒确实挺奇怪的。其它医院里,护士们戴口罩是常识,但这样从来不取下,倒也不多见。但我不愿和他多说,道:“那又怎样?”
他依然皮笑肉不笑:“嘿嘿,你知道,为什么护士们要戴口罩吗?”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卫生吧。”
“既然是卫生,那么医生为什么不戴呢?要戴就该一起戴才对嘛。”
“这……不知道。”
“嘿嘿,告诉你吧,在医疗事故造成的病人意外死亡中,护士犯错的概率远远超过医生。护士们戴口罩,那是以防万一,嘿嘿,你也记不住是谁。”
“……”这种说法,听上去不像是真的,不过老刘的脸实在让我讨厌。于是我做了个手势,请他出去。
住院的病人
1998-01-28 07:13 雨
事情太过蹊跷。
我以为我需要面对的最重大的问题是理清楚驷驖这个案子的思路,但发生的事情却证明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极端错误的!
昨天敲完那些字后,我的脚一滑踢了一脚桌下的机箱,硬件忽然报警,机箱里响起了一阵“滴——”的长音。我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关掉电源,探下身子查看。重启了几次,都没有效果。看来得用上队上电脑培训课的知识,因为当初我们一来就是从硬件装配上讲起的。机箱完全在写字台下面,写字台脚下的空间很大,却不知道为什么不靠电源近一点,以致于电线全部扯住了让我无法把机箱拉出来。但就在我将整个人都埋进写字台下面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喊声:“郭震,吃药。”
是胡护士长,该死,怎么是她?陈青到哪里去了?
“郭震?”
我张了张嘴,实在不想回答。于是我继续摸索机箱,同时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开机箱螺丝。
“吱——”机房的门被打开,从我在桌下的视角,只能看到胡护士长的皮鞋正站在门口。“咦?”她奇道,“郭……”
她回身道:“他到哪儿去了?你去看看房间。”显见是吩咐另一个护士。我连忙想探身出来,但是一句话让我停止了动作。
“他怎么也不见了?”她道。
也?
谁还不见了吗?
她继续自言自语道:“难道……难道又是那个……”她的声音颤抖着,透露出一丝恐惧的意味。我看见她的脚焦躁不安的在门边踱来踱去。
老刘的声音传来,由远至近:“谁?郭震?他不是在用电脑吗?”
“没人,你看——”胡护的脚边出现老刘的鞋子。我第一次注意到,老刘脚上的鞋子并不是我脚上这种拖鞋,而是休闲皮鞋。
“咦,刚才他明明在这里的,我看着他进去的。”
另一个护士的声音传来:“他不在房间里。”
我暗暗好笑,心想这倒是无意中的一个玩笑,索性不出去让他们再找一会儿。但胡护和老刘的脚前后跟着进了房间里,是发现我了吗?
不是,他们把门关上了。我疑惑起来,只听胡护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个……”
老刘一改平日和我谈话的滔滔不绝,言语沉稳而踌躇:“但是,没道理啊……他还没有症状,我们不是都计划好了的吗?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但是,昨天失踪小李到现在都还没有……”
李护失踪了?我回想起她哼歌的样子,觉得莫明其妙。也许是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闷地方让人受不了了,年轻人翘班也不是不可理解。但老刘又道:“别说了,是什么原因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理论出现了重大的偏差也不奇怪,这个实验本身就要极高的风险,你来之前应该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计划?实验?什么实验?我疑惑窦生,老刘到底是什么人?
胡护道:“在小李失踪前,谁也不觉得有什么。我倾向于是幻觉。”
老刘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和老家伙一模一样的德性,难怪当初你会看我不顺眼。”他的脚靠上胡护的脚,胡护后退两步,但他又靠了上去。
“别……”胡护叫道,“别在这儿,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她的声音清晰可闻,显然是口罩被摘掉了。她似乎挣扎着推了老刘一巴掌,老刘猛地退开两步。
“你说,”胡护道,“小李的事情,是不是你们计划好的?”
“你是说……开什么玩笑,没这回事。”
“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来做这事,哪一个不是你们千挑万选过的,怎么会忽然有个什么底子都没有的才从卫校毕业的小孩儿?”
“这样啊……呵呵……”他又往胡护靠上去,“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你……该死!放开我!”
“好、好,”老刘似乎见胡护真发火了,倒也不敢造次,放开她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小妞儿不是什么好鸟,才十六岁时就在卫校里被处分,原因就是和老师发生性关系,还不止一个。”
“哼,那又怎样?”
“怎样?她一没背景二没能力还正事不做,能找到工作吗?我们把她招进来,还不乖乖听话。”
“恐怕不是吧,你们该是想,哼……”
“我们可没硬要她去勾引谁。天,这么不人道的事情你怎么想得出来?”老刘阴阳怪气。“只是在贪腥的猫面前扔鱼,至于吃不吃,那可是她自己的事了。”
“我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胡护道,“那我问你,她又怎么会到楼下那里去的?”
“嘿嘿,有人代劳了,她不用再扮猫,当然就要熟悉熟悉业务了不是?去照料下面的也算是接触实质的东西了。再说了,养这么个闲人还不能在她面前露太多,你不烦吗?”老刘嬉皮笑脸又往上靠,但胡护退后一步道:“你少来。现在人不见了,没找到人之前,我没心思。”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老刘轻轻的不知所谓的嘿嘿冷笑了几声,却并不急于出去。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口中喃喃有词。我屏住呼吸,仔细听他念叨,却只能听来额上回、海马回之类莫明其妙的词汇。
忽然听到他说:“真他妈有趣的医患关系呵……”随即便是标志性的嘿嘿冷笑。
医患关系?我没有听说过这四个字。不过我平日里也不去看报纸,现下有不少流行的词汇我都不知道。
这个老刘,看起来和这个疗养院熟得可不一般。我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周队和新来刑警队实习的漂亮女同事,对话也经常用老刘与胡护说话的口气。
那么,老刘该本身就是青溪疗养院的人。甚至,极可能是青溪疗养院的高层,院长一类的,这样既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对什么神经啊大脑啊之类的东西那么入迷在行,又可以解释他这副样子也可以勾引到护士与他亲热。
看起来,他们招李护进来,也是别有用心。只是胡护说的李护失踪是怎么回事呢?李护失踪,和他们的安排,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老刘终于出去,我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