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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听到哭声,手立即软下来,用它一只空洞一只表面完好的眼睛注意到陈少进怀里的孩子。
陈少进怕僵尸对孩子有什么企图,在不惊动僵尸的情况下缓缓朝后退步。僵尸仿佛没有发现陈少进的后退,眼睛跟着孩子移动。从僵尸的表情来看,不知道是惊惶还是好奇还是关爱。
“她还记得孩子。”一个人悄悄的自言自语。
此时爷爷悄悄从背后靠近僵尸,接着一个撕裂肉体的声音传来,桃木剑从背后刺进了僵尸的心脏。
僵尸想转过身来,可是还没转过来就仰面倒在地上了。刺穿的地方没有流出血,只有几只恶心的软体动物从那里爬出来。它们在僵尸的体内存活已经不止一日了……
我们又静止站了半天,僵尸再也没有动静。当铺老板这才哭出来:“我可怜的女儿啊!”被咬伤的劳工也瘫坐在地上哭号:“我要变成僵尸啦,怎么办啊!”
后来,那个劳工没有变成僵尸,这是自然的事。他被咬伤的耳朵第二天肿成猪耳朵那么大。爷爷劝他用生石灰烫,他不听,说怕疼。宁可天天“嘶嘶”着嘴,也不愿意忍了短疼去了长疼。
可是有个晚上,他睡觉前怕疼醒特意喝了很多酒,喝得瘫倒在地上像一滩稀泥。几个酒友把他扛到床上便各自回家了。
他妻子帮他盖好被子便在旁边睡下。半夜,他妻子听见老鼠吱吱叫的声音,起床一看,几只老鼠在争抢着啃食丈夫的耳朵。而她丈夫睡得太死竟然没有觉醒。
第五卷 墓中娘子 第053章 人的转变
他妻子惊叫起来,摸起枕头就打抢食的老鼠。老鼠一窝蜂散了。他妻子点起灯来看,丈夫的烂耳朵被咬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劳工醒来,闻到屋里有死老鼠的臭味。挠痒时摸到耳朵没有了,还以为做梦。他妻子给他买了个狗皮帽子,出门就遮住耳朵。不过这倒好,他不用担心变成僵尸的模样了。
上大学后,我又在一次宴会上见过那个劳工,他已经不戴狗皮帽子了,一个白嫩的耳朵长在原来缺少的地方,与他的黝黑的脸极不相配。妈妈告诉我,他那里接的是橡皮耳朵。我释然。
那具僵尸最后放回到了棺材,不过没有在原地埋下。
陈少进强烈要求把棺材和僵尸一起搬到他的家里去,摆放在里屋。那个死去的女婴仍然放回到僵尸的怀抱。
然后在尸体周围撒上石灰和木炭,石灰防潮,木炭除臭。将棺材重新漆了三遍,然后放在两条长木凳上。木凳脚下垫两块砖。
这一带,很多老人到了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便开始操心自己的棺材,一定要将棺材做好,刷了十八层桐油,刷上三遍黑漆,然后手指在上面敲出“咚咚”的清脆声音,才满意的笑。我的姥姥便是典型的例子。对不起,前面忙于交代故事,一直忘记了说爷爷的后妈还在世。姥爹马辛桐原来有一个妻子,但是生下爷爷后不久就去世了,于是姥爹娶了续了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姥爹死了多年,姥姥还健健康康。
姥姥还能跑能跳的时候,便天天跟在爷爷后面要置棺材。爷爷不耐烦道:“你现在不好好的么,一点病痛都没有,就操心棺材干什么。”
姥姥说:“今天脱鞋睡觉,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上呢。不把我的棺材制备好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沉。生怕睡着去了还没有棺材埋我呢。心里总是不安心。”
爷爷没有办法,只好量了她的身高去棺材匠那里定做一具。棺材匠相当于木匠一样的职业,只是他不能像木匠一样做其他家具,因为人家担心他手上的晦气带到家里来。
自从姥姥把棺材搬到她的房间后,我就再也不敢一个人去她的房间。因为我总疑神疑鬼,怀疑棺材里面已经有人躺在那里了。而姥姥欢喜的红光满面,不因为看到死亡将近而悲伤,却因为死后有了躺身的地方兴奋不已。早晨起来了要用手指敲几下棺材,弄出让我很不舒服的“咚咚”声,晚上睡觉前她也要敲,使我常常做噩梦。
我不知道陈少进看着里面真正有尸体的棺材会不会害怕。有尸体放在家里,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重新住回了原来的坟墓?这些我不得而知。不过自从棺材搬进他的家后,他的生活习性发生了变化。
首先,他爱上了喝酒,尤其喜欢女儿红,并且每喝必醉。但是他的钱不多,很快就只能喝上劣质的白酒。他那个孩子跟着他可是受苦了。
第二,他在晴天很少出来,最后几乎有太阳就不出来。由此,他的皮肤变得很白,像婴儿一般,不像成年男子的皮肤。眼睛也变得异常脆弱敏感,光线稍强便会涌出许多眼泪。
第三,也是因为前面两个变化,人家很少去他家串门,他也几乎不去别人家。他变得生僻孤独,几乎与家门外的世界断交。
村里的人经过他的家门时就如经过一座坟墓般心有戚戚。
第五卷 墓中娘子 第054章 破庙新客
奇怪的是他的孩子似乎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那个孩子经常在家门外玩泥巴打麻雀,看见路过的人便给一个爽朗的微笑。别人对他的微笑躲闪都来不及,他也不在意。自然,其他人家的孩子也不敢和他一起玩。后来我听说那孩子的学习成绩非常好。
不过,我当时没有时间想那个孩子的未来会怎样。我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其他时间都用来阅读那本《百术驱》,里面有很多字很多词都是初中语文课本里没有的。我学起来很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啃。
有时放学的路上,我想过去找歪道士指导。可是要么歪道士不在破庙里,要么听见破庙里有声音却不敢进去。
我还想过去找守护土地庙的四姥姥。但是妈妈告诉我,四姥姥在旧年代没有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比如写土地公公的牌位,她都要村里的小学生帮忙写,一个字给一颗冰糖。
正是古书的前半部分我都很难学,所以暂时放下了找到后半部分的心思,没有再多想“移椅倚桐同赏月”七个字的含义。
有一次上语文课,我随手将这七个字写在草纸上。语文老师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好奇的问:“这不是一个对联的上句吗?你写这个干什么?”当时我紧张老师怪我上课不专心,没敢接言。
跑了几次破庙都没有遇到歪道士,我不禁想,这个古怪的道士哪里有这么多的交际?是有人找他还是他去找别人?他总是清早一个人乐滋滋的出门,傍晚一个人乐呵呵的回来。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在哪里,干了些啥。
后来我们很多人见歪道士带了一个女人回庙里。我们都很奇怪这突然的变化。
我亲眼见过那个女的。她的长相也是相当奇特,才三十不到的年龄便头发苍白,连脸上的毫毛都是白色。皮肤白得透明,能看到皮肤下面的复杂的毛细血管。眼睛也不是我们那样的黑眼睛,她的眼睛是淡黄色的,似乎她看到的东西会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因为破庙和学校挨得很近,几个老师也看见了那个女人。老师也说了:“她的眼睛结构和我们一般人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形态。”我不知道老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回去后把这个事情跟妈妈说了。没想到妈妈居然知道这个女人。
“她是文天村的。”妈妈说,“很早爹娘就死了,十二三岁离开村里跟着一帮道士学艺。有的办葬礼的人家会请她去唱孝歌。她很会唱孝歌的。清明的时候她会回文天村挂清明,我看到几次了。你没注意吧。”
唱孝歌也是这一带的习俗。在办葬礼的七天里,晚上都要唱一段孝歌,孝歌内容是死者生前从小到大经历的主要事迹。唱孝歌要带一点哭腔,唱得好的能把听的人唱哭了。据说那个女的能把路过的人都唱哭,唱功十分厉害。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55章 冥纸问题
高中时我在生物课上学到关于白化病的知识,于是怀疑当初那个女人是不是患上了白化病。生物老师说白化病人怕光,视力不好。可是据回忆,那个女人不但在太阳底下跟歪道士攀谈,视力也好的惊人,比我爷爷的视力还要好。
那次她站在歪道士的破庙前,隔了百米的距离看到我们初中学校的牌匾,对我们几个学生说:“你看,你学校悬挂牌匾的钉子要断了,叫老师换口好钉子。”
我们只能勉强看清牌匾上写了“某某中学”四个字,哪里能看见钉子?第二天我们进校门时看见牌匾歪了,左边的钉子断了,全部的重量悬挂在右边的一颗钉子上。
因为陈少进的债主来自各地,随着他们口头流传,爷爷能捉鬼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方圆百里。一时间很多人遇到奇怪事情又不能自己解决的,便提了一块肉或者一袋水果来找爷爷帮忙。爷爷只要农田里空闲了,一般不拒绝人家,除了水果和烟等便宜的东西,其他都不接受。忙还是会帮,贵重的东西决不要。
这不,有一个人来找爷爷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许村的村长红大年。
爷爷请他坐下好好说。村长不坐,坚决要爷爷先收下他提来的一个布袋再说。
爷爷没有办法,拿过袋子,掏出一包烟放在桌上,说:“其他的我受不起,烟我留下,行不?”
村长不肯。
爷爷说:“那我烟也不要了。”说着要将烟重新放回袋里。
村长这才忙收回袋子。
“什么事?”爷爷拆开烟包,抽出一支递给村长,又给自己燃上一根。这时的爷爷已经有轻微的肺炎,偶尔咳的严重。妈妈舅舅奶奶劝他戒烟,他答应了,但是只戒了一天。
“我们村里的纸钱都烧不好了。”村长红大年抚掌说道。
我们那一带的居民,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七期间都要给亡人烧纸钱。有一句地方谚语叫:“鬼赶十七。”流传的解释是七月初一鬼门开,亡故的鬼魂会出来游走。这时它的亲人要给它们烧纸钱。到了七月十七,鬼门就会关上,鬼魂会在七月十六的早上都回去。所以七月十六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时人们不要起床出门,因为可能碰到以前认识的“人”。
我满十二岁后,家里烧纸的事情由我来帮忙。七月初一前,纸钱就要准备好。以前的纸钱是打了很多形状像铜钱的孔的黄草纸,现在也有人买印刷的冥钱。除了纸钱,还要准备白纸,那是用来包纸钱的。
就像寄信一样,用白纸包好纸钱,然后在正面写上亡故人的名字。如果死者是男性,姓名为红某某,就写“故先考红某某大人受用”;如果死者是女性,不能写名只可写姓氏,如“故先妣红母大人受用”。这几个字要写大一些,让那些鬼魂容易拿到自己的那份冥钱。
大字右下角要写上“孝子某某敬”,这几个字就要写小些。然后在背面写上一个大大的“封”字。这个“封”字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做完这些,还得另外包一包冥钱,正面写上“分钱公差收”。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这包冥钱不是给祖上“人”的,而是给分钱的官差用的。烧完的纸钱由这个鬼官差分给应得的人,工作类似现在的邮递员。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56章 同村怪梦
烧纸钱也要讲究一些技巧。先用干枯的草垫在地上,再将一包一包的纸钱放在上面,然后点燃干草,引燃纸钱。
烧纸钱时不能拨弄,要让纸钱在烧成灰后还是一沓一沓的。这样亡人收到的冥钱才是完整的。如果乱拨弄弄破了纸灰,亡人收到的钱就残缺不全。并且纸钱一定要烧透,有些纸钱叠在一起的时候中间很难烧透,这时要静心的等它烧透了才能离开。
爷爷把烧钱的每一个要注意的地方都细细的问了红大年。
红大年说:“我们都做到了啊。况且,我们不是一家两家的纸钱没有烧好,而是整个村的纸钱都出问题了!”
“一个村的?”爷爷可能在点烟的时候没有听清红大年说的话。
“是啊。如果你说一家两家的纸钱没有烧好,那没得话说。你说奇怪不奇怪?”红大年紧张的说,因为七月十六之前不把这个事情弄好,会得罪先人。
“以前有一个村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爷爷说。
“真的?”红大年不相信。
“当时我不会这些方术,只是顺路经过那里,就听说了这个事情。”爷爷回忆说。“那后来怎么了?”我迫不及待问道。
“后来他们那个村的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爷爷说。
“什么梦?”红大年怯怯的问。手里的烟微微的抖,烟头上的灰落在裤子上。
“梦见已故的亡人来讨钱,说在那边日子过得不好。他们的先人都说一样的话。”爷爷有枯黄的食指和中指晃动香烟。爷爷抽的烟太多,中指和食指的关节部位熏成和过滤嘴一样的颜色。实在没有烟抽的时候,爷爷把比烟味还浓的手指放在鼻子上吸两下照样过瘾。
“什么话?”红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