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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着爷爷过去观看。纸灰并不是意料中的一沓一沓,而是稀乱没有规律。
“不对呀,没有穷渴鬼这纸灰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啊。”爷爷皱眉道。后面的人也唏嘘不已,议论纷纷。
“这边还有几包纸钱没有烧完呢。”一人叫道,众人马上聚集过去看。
其实那几包纸钱已经烧透了,不然红大年不会说亡人已经走了。说没有烧完,只是中心的一块圆巴巴的地方艳红,如还未熄灭的炽炭。
那几包纸钱的封皮已经烧成灰烬随着火焰飘散在空气中,但里面的纸钱灰烬仍一张一张一沓一沓的整齐排列。烧过书的人会有这样的经验:书的封皮和前几页会被烧得蜷缩起来,然后跟随烟火升腾到空气中飘散,而中间的书页被烧成灰后仍然能保持原来的形状,让人造成错觉——整本书并没有烧毁而只是掉进了墨汁中。
大家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这几包燃烧比较慢的纸钱。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61章 鬼中病号
中心的红色渐渐暗淡,渐渐暗淡,最后终于如弥留之际的人一般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点红光熄灭。就在紧接气候的一秒,大家的目光由期待变为惊恐。
整齐的纸钱灰在红光熄灭的刹那,立即如沙子一般塌下散开,流落在管状的稻草灰之间。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老人惊道,“我年年鬼节烧纸,烧了六十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事情。昨天我儿子说纸钱烧不好,我还不相信呢。没想……”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余的几包纸钱灰都随着红光的熄灭垮塌下来。
“穷渴鬼还是来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爷爷盯着红大年说。
“难道我看漏了?我家里的十几只猪仔刚下窝时在猪圈里跑来跑去,我都能数得清清楚楚呢。”红大年一脸疲惫,说话如病人一般有气无力。
“好了,今天先散了吧。明天再来。”红大年挥挥手,驱散围观的人。
“明天还来?你吃得消么?”一个扶着他的人问道。
红大年点点头:“眼看七月十七就要到了,不快点解决,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咦?对了,红家福。我看到你爹了。”红大年转头对那个扶着他的人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给你爹上祭品了?我看你爹走路晃晃悠悠的,像是生病了。有空摆一碗水果到你爹的坟前去,啊?!”
“是是。”红家福点头回答,“红村长看清路,别绊到石头了。”
我和爷爷当晚就在红许村住宿,红大年跟我们呆在一起谈了许久才走。爷爷决定明天要我参与,我欣喜不已。
第二天的同一时候,村里的人又把纸钱写好铺在稻草上。
围观的还是昨天那些人,多了几个小孩子。门板又卸下来,红大年要村里人把门板放在我背后,自己没有用门板。
爷爷劝他再去弄一个门板来。红大年畏麻烦,摆摆手说:“不用了。就这样吧。昨天不也没有事么?”
又点燃了稻草。
我们按部就班的做着该做的事,爷爷唤道:“开眼!”我们立即睁开眼睛。
我看见一群先前没有的人围在纸钱旁边等待。他们都佝偻着身子看稻草上的纸钱是不是自己的,他们把手伸到纸钱上,轻轻拿起,将一张张崭新的冥币从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纸灰里拿出来。他们的身子如在水中的倒影,频频波动。而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人群,现在却如隔了一层薄雾似的模糊。
红大年又在数:“一,二,三……”
突然,红大年停住了。我猜想他应该看出异常了。爷爷也看着红大年。
“家福这个小子,我昨天说了要他送点祭品去他爹的坟上。看来那小子吝啬的很,还没有送到。你看他爹还是晃晃悠悠的像个病号。”红大年骂骂咧咧。
我抬眼去看那个晃晃悠悠的“人”。
那个被红大年称为“病号”的穿着宽大的裤子,上身着一红背心,两只眼睛如老鼠一般滴溜溜的转。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62章 鬼踩高脚
“爷爷,你看他的膝盖!”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
我发现那个“病号”的膝盖很高,从裤子弯曲的地方来看,他的小腿长是大腿的三倍。而他的大腿短得没有道理,还没有一个啤酒瓶那么长。
“他是走的高脚。”爷爷判断说。
“对,他走的高脚!”我更加兴奋。小时候爷爷给我做过高脚,用两个开叉的树枝劈成一样长短,然后在开叉的地方做个类似凉鞋的器具绑定脚板,人就可以踩在树枝上走路,如女人的高跟鞋。
“真是狡猾啊,穷渴鬼都是手长脚短,他居然会伪装。”爷爷死死盯住“病号”说道。
红大年一听,也发现了异样。
果然,我们看见他在这边捡了钱,又跑到那边捡钱。照道理,他只有一包纸钱,怎么跑来跑去的捡呢?
红大年气愤道:“我只道他儿子吝啬,几个水果都舍不得给爹贡奉,没想到他爹还抢别人的东西!”
“说话小声点。”爷爷提醒道。
红大年不管这些,拿出当官的脾气,站起来朝“病号”走过去。我看见红大年的影子从坐着的躯体里走出来,爷爷还没有施法,身体是不能自由乱动的。红大年一急,魂魄离开躯体走向“病号”。
而围观的人群没有发现红大年的灵魂已经出窍,只是好奇的瞪着刚刚还生气现在垂眉闭目的红大年。
“喂,红旗龙老头,你怎么回事?”红大年的灵魂冲到“病号”身边,拉住他的小红背心。
红旗龙正在弯腰捡钱,被红大年拉直了身子。
“哟!红村长?你怎么也死了?你还不到五十岁呢。”红旗龙笑嘻嘻的看着红大年。
“我能死么?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你这个老头子气死的!”红大年气咻咻的说,拉住红旗龙的红背心来回的扯拉。
这一拉扯,红旗龙一下子跌倒,高脚从裤管里露出来。
“你果然是穷渴鬼!”红大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危险!”爷爷大喊道。声音刚出,爷爷的灵魂也冲出身体,想前去护卫红大年。
红旗龙见被识破,立即变换原形。两条短小的腿站起来,伸出手要扇红大年巴掌。同时,红旗龙的眼睛鼓胀起来并且变成绿色,莹莹的如绿玛瑙。两颊深深陷下去。
鬼的变相其实不难理解,因为人也这样。当你没有伤害他的利益的时候,他是一个面相对你;当你发现他的秘密,伤及他的利益的时候,他的另一个面相立即会展现出来,让你惊讶,这个面相和你先前认识的面相有天壤之别。
爷爷的灵魂扑倒红大年,穷渴鬼一巴掌打空。
穷渴鬼的样子完全显现出来了。我以前只听说了它长手短脚,却没有亲眼见识。此刻,红旗龙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它的手确实变长了,如扁担一样长。手臂也变了形,前臂居然比后臂粗多了,如龙虾一般恐怖。
由此我猜想以前那个炫耀的年轻人并不是被穷渴鬼用棍棒打死的,而是被它的手臂打死的。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63章 稻草压鬼
穷渴鬼的脚也短得没道理,大腿加小腿才一个啤酒瓶那么长。不过它跑的速度飞快。它见爷爷使它一巴掌没有打到,急得吱吱叫,声音如被老鼠夹捕到老鼠。它举起双臂,就如举起大木棍一样,朝滚在一起的爷爷和红大年打去。
爷爷和红大年连忙抱在一起滚开。
爷爷他们跟穷渴鬼打得激烈,而周围的人们毫无知觉,只是呆呆的看着静坐的爷爷和红大年的躯体,根本不知道其他的事情。而其他捡钱的鬼魂也只顾自己弯腰捡起烧尽的冥纸,不理会身边发生的恶斗。
穷渴鬼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爷爷和红大年,挥舞着双臂追着他们打。红大年躲闪不及,被穷渴鬼的一只手抓住大腿。红大年疼得撕心裂肺的尖叫。我想被那只手抓住不逊于被钳子夹住般疼痛。
爷爷喊道:“亮仔,快叫旁边的人把门板压上来,压住它!”周围人停不见爷爷的话。
我马上喊:“快,快帮忙。红大年的魂魄被穷渴鬼抓住了,就在纸钱左边一点的地方。快点快点!”
在我后面扶着门板的人马上抬起门板朝纸钱方向跑。
“在哪里,在哪里?”抬着门板的两个汉子跑到纸钱旁边,转头问我。
“再往前一点,靠右点,对对。”我看着争斗中的穷渴鬼和红大年,指挥两个高高抬起门板的汉子。穷渴鬼举起另一只手要打红大年,被红大年两手抓住手腕。穷渴鬼掐红大年大腿的手更加用力,前臂的肌肉如石头一样暴起来。皮肤如癞蛤蟆一般。
穷渴鬼的脚很短,身高不到一米。红大年疼得蹲在地上。所以两个汉子只需将门板抬高到胸口就绰绰有余。
“好了,快压下来。”爷爷站在一个汉子的身边喊道。可是那个抬门板的汉子根本听不见。当然了,周围其他人更加不可能听见爷爷的话。
我明白我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连忙喊道:“好了,快压下来。它就在下面。”
两个汉子同时同时大喊一声“嘿!”将门板往下一压。
红大年和穷渴鬼一起被门板压住,动弹不得。门板之于鬼,就如紧箍咒之于孙悟空,只要压住了鬼,任它怎的都奈何不了。
爷爷说过,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天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赖在爷爷家门口,给了米给了钱还是不走。爷爷把这个事说给姥爹听了,姥爹掐指一算,说那个乞丐是穷渴鬼前来讨要吃喝的。姥爹随手抽了一根烧饭用的稻草,就走出来跟那个乞丐会面。
姥爹走到门口问,我知道你不是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偏偏来找我家。可是你要什么才走呢?
乞丐嘿嘿一笑,说,你给我烧三十座金山银山,我就走。
姥爹说,我给你一根稻草都怕你拿不回去,你还敢要三十座金山银山?说完就将手中的稻草丢给乞丐。
那个乞丐不明就里,一下接住。
乞丐立即被稻草压倒在地,哭爹叫娘,化作一缕烟消失了,地上只剩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爷爷就是那时候喜欢上捉鬼方术的。
第六卷 穷渴鬼 第064章 魂魄回体
爷爷问姥爹,一根稻草怎么能压住它啊?
姥爹说,我施了法术嘛。
后来姥爹还是给那个穷渴鬼烧了金山银山。爷爷又问为什么。
姥爹说,做人要善良,能帮上的就要帮忙。但是穷渴鬼得逞了一次会又来一次,没完没了,它非常的贪婪。所以我要用稻草赶走它。对待这样的鬼,你不能得罪它,但也不能顺从它。你得罪它了,它会一直记恨在心,寻到机会就害你。你顺从它了,它也会一直惦记你,经常有事没事来骚扰你。世界上这样的活人多的是,如果它求的是小事,你可以帮它一次,但是同时让它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后来穷渴鬼再没有来骚扰过。
门板和鸡血都是鬼比较忌讳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姥爹施了法的稻草,但是急用来对付穷渴鬼也未免不是好办法。
爷爷见红大年也被压住,飞快跑回自己的身体。
爷爷睁开眼睛,取下头上的盖符,跑向红大年的躯体。可是没有跑几步就跌倒在地上,他体力不济了。
我看出爷爷的意图——把红大年的盖符取掉,让他的魂魄回到体内。于是,我闭上眼重新打开眼,起身去红大年的身边。
我走到红大年旁边取下盖符。我的手刚拿开盖符,红大年立刻“哎哟哎呦”的叫唤,双手抱住大腿。红大年骂道:“你这个红旗龙哟,掐得我的腿骨头都要断了。你他妈的,老子欠了你的债么?这么使劲的掐老子!”
我回过头去看纸钱那边,原来的捡钱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我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纸钱灰旁边,两个汉子死死压住门板。门板在离地半米的上空就是落不了地。
红大年也醒过神来,对着旁边围观的人骂骂咧咧道:“还看什么看!快去帮忙啊,穷渴鬼还在门板下面呢。”
围观的人马上过去帮忙按住门板。
“别了。”爷爷挥手阻止道,“门板也放开吧。”
“为什么?”红大年睁大眼睛问道。
“这不是办法。你就一直压着它?轮班天天压着它?”爷爷反问。
“那怎么办?”红大年手足无措。
我插言道:“我们要找到怨结所在。”
红大年望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我这个初中生口里说出来的。红大年又望着爷爷,爷爷点点头。
红大年这才记得表扬我:“刚才幸亏你这个小子聪明,要不我还被那穷渴鬼掐着大腿呢。有你爷爷的风范!”说完他还伸出一个大拇指。我得意洋洋。
“放开它吧。”爷爷朝围在门板周围的人喊。
大家一不使劲往下压,门板反而顺从的落地,“哐当”一声撞在地面上。不用想,穷渴鬼借机溜掉了。
大家再看那些纸灰,虽然还是有一些散了,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红家福,红家福。”红大年喊道。没有人回答。
“红家福不在这里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