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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我眼睛一亮。三界之中,凡有智慧的生灵,在入睡之后均有不同的梦境。所有梦中情形,无不是各路散魄精魂汇聚所至。如果泥鳅真的曾梦到过李青婵,则说明李青婵的散魄或是神魂,确有一缕来到了泥鳅的梦中。如果我们以此为线,或许真能发现李青婵的去向。
严素秋也急忙问道:“你梦到她什么了?”
泥鳅忸怩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梦到她……她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坐在一间红色的房子里,简直……就象个新娘子……”
我问道:“她没有说什么话吗?”
泥鳅认真想了想,道:“有的有的,她对我说了几句话,好象是什么什么……”他抓抓脑门,念道:“乔女倚古木,力士枝上走。取丝便成工,树下相约久。”
我在心中将此诗默默念了一遍,一时之间,却也察觉不到端倪。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神色间也有几分怅然,说道:“她虽然穿得漂亮,可是看上去……还是一点都不快活……青婵她……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得最后,几乎不可听闻。他的腰慢慢弓了下去,腿也随之一弯,终于蹲到了地上。他的头低垂在胸前,再不肯抬起来。在暗淡的灯下,他单薄的背脊一抽一抽的,哑着喉咙,又道:“我的话讲完了,你们要降妖伏魔,就杀了我吧……我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妖怪,这么久了,我连青婵的人影都找不着……我真没用……呜呜……”
这一次,我们谁也没有喝斥他,只是那样静默的,立在摇移不定的灯影里。就让他尽情地哭泣吧,有的时候,是否连这样悲伤的哭泣,也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奢侈呢?
天亮之后,我们去拜见了李员外。李家人见我们安全无恙地走下楼来,个个的神色倒似乎是见着了活鬼。早有人飞快地跑去禀报了李员外,他急得连鞋都只穿了一只,慌慌张张地从内室跑了出来,一边将我们迎入正堂,一边激动得哆哆嗦嗦:“神仙……神仙啊……我昨儿一晚没好睡,连着起来在观音菩萨面前上了三柱香,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咋样了……我家青婵呢?她……她应该是没事罢?那屋里……到底有没有妖魔?”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我无意间一瞥,只见厅堂当中桌上,倒真的供有一尊观音。观音瓷像前面,有几柱香已是烧得残了——看来这李员外方才那话倒也不虚。
他连我们两个萍水相逢的“道士”都如此上心,对自己的女儿想必更是疼爱至极吧?突然之间,我想起了遥远的东海,想起了我那看似威严凌人、实则温柔慈和的父王,十七离开龙宫这么久了,以他的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我的去向行踪。可是他却并没有派人来押我回去,难道父王他,他是真的明白了十七的心么?
却见严素秋将手中拂尘一拂,蔼然答道:“员外切莫担心,小姐居处并无邪崇侵扰,只是这园中花木过于繁盛,遮弊了阳和之气,所以□有些违和……呃,神智有些昏乱……自然是大异寻常之态。”
我一听这话,便知她是有意地要为泥鳅遮掩了,不觉有些讶异,但随即也就释然了。相识不久,我已看得出严素秋此人,虽是看上去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实则心肠最是柔软。她肯帮泥鳅此事,自然也是见他秉性纯朴,对青婵的感情确实发自真心,这才动了测隐之心。
李员外一时还有些迟疑,问道:“但前几位法师都说……”
我打断他的话,故作不耐烦地说道:“前几位法师算得了什么?哪象我家师父,是出自上洞神仙座下亲传弟子、号称玉阳灵飞策华真君的那位神仙第二百四十八弟子的第七代玄孙之徒!”李员外被这一长串的名号弄得晕头转向,诚惶诚恐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
严素秋微微一笑,神采潇洒,当真是态拟神仙,开口道:“员外是想说,为何前几位法师都说有府上有妖,而独独贫道不能苟同,是否?”
李员外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严素秋故作高深,叹了口气,说道:“仙道符录之术,是何等的博大精深,象员外都是些红尘中人,如何识得其中妙处?员外不妨想想,若是府上真的有妖,妖性本来邪恶,为何府上倒是一个人丁也不曾被伤害过?何况先前那位法师曾请得天雷下降,为何那天雷却不去劈妖怪,反倒将法师劈倒在地呢?”
她瞄了一眼张大了嘴巴的李员外,又道:“那自然便是天雷神将恼他无故地请神下降,所以略示惩戒罢了。实则贵府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是花木太多、花木太多了。”
李员外恍然大悟,忙道:“然则后来那些法师……”
严素秋手抚颌下长须,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缓缓道:“唉,我道门何其广大,弟子众多,也算得上是良莠不齐啊!员外家财万贯,富贵至极,自然也有些人想趁机危言耸听,以便……无量寿佛,真是罪过、罪过!”
二十四桥
在告别李员外之前,我们以再察看一下小姐的状况为由,又去探视了泥鳅小黑。泥鳅仍是化作了李青婵的模样,红肿着眼睛,象模象样地斜倚在绣楼的栏干之上。我们暗示他,一定会帮他找到李青婵时,他才点了点头,虽没说话,但看那神情,似乎已快要流下泪来。
严素秋运起法力,真气源源不断地布满李府,将整座府第都净化了一遍。她本是天宫花仙,本身花木精气极深,此番施法结束,果然效果非同一般。我早听她给我讲过,说是天下每一株花木之中,都有花灵栖息存在,但在诸多精灵之中,以花灵最是弱小,没有什么法力智慧,只是略具灵识而已,连七窍都生长不全,所以想要修炼道法特别艰难。因之三界之中,花木之妖的数目远远比不上禽兽鸟虫之妖,至于花木之妖能得道飞升的希望就更是微乎其微。
李府的花木当然也不例外,它们平日里的生长,只能依靠吸收日月光芒中微弱的精华,此次得到仙气滋润,那些花灵们喜不自禁,大概是为了感谢严素秋之恩,虽是正当初冬,但它们仍 “蔌蔌”摇动着枝干,争先恐后地抽枝发芽,有些甚至还开出花来。整座园中顿时叶绿花艳,光采更胜平常,甚至连空气中都浮动着芬芳怡人的花香,令人几乎怀疑是到了春光明媚的阳春三月。
李员外一家张大了嘴巴,惊喜万状地观看着这一奇景,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当成了神仙。
我们告别了千恩万谢的李员外,但拒绝了他付给我们的驱邪费用:黄澄澄的二十两金子。并非是我与素秋不爱钱财,既然是在这红尘之中行走,黄白之物倒是越多越好,可是这样收下李员外的金子,我们实在是良心有愧。
甫迈出李府大门的门槛,我们倒是吓了一大跳。只见门外早黑压压地等了一大群人,一见我们出来,他们一边口中叫着“仙长”“神仙”“法师”“道人”等五花八门的称呼,一边“呼啦”一声全围了上来!
我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再看素秋时,只见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我连忙叫道:“大家有话好说!先别忙围上来!再围上来……再围上来我们就……我们会飞上天去的!”
那些人倒真的听进了我的话,当即停住了脚,不再向前拥挤,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虽然是杂乱无章,但我也听出个大概,原来这些人都是家中有少女失踪的事件发生,一听说李家请来了两个活神仙,居然将府内的妖崇一并根除,顿时觉得有了希望,纷纷跑来企求我们帮忙寻女。
末了,又有一个衣着粗陋,相貌朴实的小伙子排开众人,走上前来,看得出他是不善言辞,还未开口,脸色先已涨得通红。支吾了半天,他方才鼓足勇气,恳切地望着我们,讷讷道:“二位仙长,我是城外赵家村的人,我们村里的小梅……也不见了,她奶奶把眼睛都哭瞎了……她们家只剩下奶奶和她了,仙长们能不能去看看她奶奶?”
我看了看严素秋,她的脸色也极是沉重。事实上我们早已暗地里商讨过了,此次扬州少女失踪一事,除了李青婵外,前后共有二十七名少女失踪,都是青天白日的莫名就失了踪迹。事先并无任何征兆,显见得不是私自离家;而过后官府曾张榜公告,甚至连邻近州府的衙役们都出动帮忙寻人,却仍然没有一丝线索。其诡怪奇异之处,绝不似是寻常人间牙行拐卖良家女子的行径,定然是妖孽所为。
然而,我与严素秋都熟知天庭律法,知道这人间界中每一处山水州府,都有大大小小的仙官驻守,这些仙官便是人间所称的城隍、山神、水神、土地之流。除去是前世因果报应(如恩仇相报之类)招来的妖崇之事,他们不会去管以外,其他但凡兴妖作乱,都是他们的管治范围。若是那妖孽的法力高强,仙官力不能敌,也应上奏天庭伏魔大帝玄武,由玄武帝派天将来剿。
而这扬州城中失踪少女数目如此巨大,绝非是有妖孽来了结前世的因果那么简单。可是这扬州城隍,为何一不灭妖,二不上报呢?
当我终于摆脱众人,站在扬州城外的城隍庙中,对着那含笑而坐的金碧辉煌的城隍神像,运足中气,将这句话问出来时,我看见那尊神像不由得微颤了一下。但只是那一下,它又恢复到了先前稳稳当当的模样。
一旁的严素秋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个土捏泥塑的哑巴官儿!你以为你不说话,姑娘们就会怕了你么?”
此时我们还是道士打扮,她却已换作了女声,又自称姑娘,幸好庙中并无外人,否则还真不知人家会怎样看待我们呢。
但那城隍老爷还是动也不动一下。
我虽然好性情,但也忍耐不住,踏前一步,冷冷道:“城隍大人,你身为天廷所封仙官降临下界,又受一州香火的供奉,理应免灾祐民,造福当地百姓才是。可是大人辖境之内出了这样重大的事情,却不见大人有丝毫作为,这又是什么道理呢?如果大人确实不肯出面处理此事,我们自然可以代劳。只是事毕之后,大人这失守渎职、辨察不明的罪责,可是倾天河之水,都不能冲洗干净了!”
说完这话,我一拉严素秋的手,转身便走。
忽然,似乎背后有人极低地叹了一声气,缓缓说道:“公主殿下息怒,下官如此做法,实有不可言明的苦衷……”
我全身一震,和严素秋几乎同时旋风似地转过身来,却见一缕青烟从城隍神像后袅袅冒了出来,渐渐汇聚成形,却是个袍服齐全,手执神笏的中年男子。面目虽然模糊了些,但从其服色来看,正是当地城隍的打扮。
我见他终于被我们激了出来,心头一喜,旋即也有些吃惊,不知他怎么会得知我的身份。但面上神色却依然不变,说道:“是么?但不知大人又有何苦衷难言?难道比庇佑百姓安宁还要更重要么?”
城隍苦笑一声,向我行了一礼,又迟疑了片刻,方道:“下官受天廷委任,当然知道为官一方的责任,然而……然而那妖孽……”他摇了摇头,躬身道:“殿下若有一天得明此事,自然会谅解下官苦衷。下官先行告退了……”
他话一落音,身形便渐渐淡了下去,到得最后,又化作了一缕青烟,瞬间便向四方散去了。
我心下不甘,当下还要严辞逼他出来诘问,却被始终未曾开言的严素秋一把拉住,我一怔,不知她是何意时,她却已在我耳边轻声道:“他不愿说,咱们再问也是枉然。十七,你方才说得极对,他若是不管,咱们就去管,待此事平息之后,再请你父王代为上奏天庭,处治这胆小怕事的官儿便是。”
我们化身为先前的少年男女,一同回到客栈,一路之上,却听路人都在传说李员外家请来的“神仙”,及至到了店中,老掌柜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老远便向我们招呼道:“公子夫人回来哪,公子你的夫人这样美貌,以后可不用再担心啦,听说咱们扬州城中来了活神仙呢,两位没去李员外府上瞧瞧去?”
我们含笑摇摇头,心中却第一次感到了些愉快的情绪。
楼上房中被枕如旧,看样子小怜还没回来。我们在房中坐了片刻,想起先前那个小伙子所说的事情,决定还是出去看看小梅的奶奶。
赵家村就在城外不远,大约有百来户人家,此时正值晌午,大多数人家都吃过午饭,下田劳作去了。村里看不到几个人影,在淡淡的阳光下,唯见道旁小桥如虹,流水潺潺,掩映在翠竹林中,显得甚是幽静雅致。间或村里还传来一两声高亢的鸡鸣犬吠,真的是一派安宁祥和的田园气象。
我们问过一个路过的农夫,终于在一个山坡之上,找着了小梅的家。
只见那处向阳的坡上,用麻秸稻草搭了两间小小的房屋。屋外扎着一圈摇摇欲坠的竹篱,颜色已有些干黄,篱上爬满了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