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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纱女郎眼中笑意敛去,道:“我……我却并不明白。”
林宁仰首望着那弯明月,轻轻说道:“当初在湘水之畔,林某危难之际,幸得姑娘之助,得以相识。记得那晚我二人把酒畅谈之际,也正是如今夜一般的月夜,湘水上清辉如银,碧波微漾……而姑娘你妙语高论,意境幽远,风度迥异常人,英风豪气却又一如男儿,实令林某大为钦敬……
你当时写过的那首诗,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他轻声吟道:“湘江初冷碧水沉,山气空矇月色昏。兰舟随波轻触浪,清风过舷缓余温。江上对歌当侑酒,抒怀何寄难成文。若得人生终如此,自然朝暮是良辰……
以姑娘心性之淡泊,只需有对歌侑洒、啸傲江上的生活,便觉得朝朝暮暮,皆为良辰;时值今日,却为何一定要身涉这些纷争之中呢?”
那黑纱女郎低下头来,道:“你……你还记得这样清楚么?”
我藏在柱后,心中却更是惊讶莫名:听他二人话中含意,竟似是许久之前便已经相识,而且交情非浅,那……那林宁他……
淡淡的月色清辉,洒落在眼前的两人身上。在这静谧而美丽的夜晚,这凌如玉树的两个人,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芷兰花在他们的身边轻轻摇曳……映着暗蓝的夜幕,看上去是那样的安然、和谐……
芷兰花在身边轻轻地摇曳……蓦然之间,一种莫名酸楚的痛感,竟是自我的心头缓缓升起,是在哪里,我曾依稀见过,这样美好的一幅画面呢?
只听林宁道:“今日再与姑娘相逢,却没有想到……姑娘本是聪明人,是非成败,难道还要林某出言点破么……” 他看了一眼那垂首不语的黑纱女子,似有些不忍之意,便没有再说下去。
那黑纱女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情之所钟,如之奈何?”语意之中,颇多怅惘之意。
林宁衣袖一拂,向后退出两步,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动手罢。”
休道是我,便是那黑纱女郎也是吃了一惊,明若朗星的眸子之中,射出两道惊疑的神色来,脱口道:“你……你怎知……”
林宁苦笑道:“你虽是应我之邀上得峰顶,身上却暗藏‘碧烟尘’。你虽刻意收敛了法力,但仍然难以掩盖‘碧烟尘’天生的宝气。放眼三界之中,唯有这件出自兜率宫中的宝物,才能抗拒道祖布下的‘绝仙界’……起先冥夜来时,我便有些疑心了,如今你……你若不是为了前来夺取清净宝珠,却是为何?”
他挺直身子,语气虽然平和,直视那黑纱女郎的眼神之中,却隐有凛然之意,缓缓道:“姑娘法力高强,林某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是姑娘也请再三思量,我九嶷神庙弟子,若都是浪得虚名之辈,只怕守护九嶷百族之责,也不过是一番空口白话罢了。”
那黑纱女郎明亮的两道眸光,缓缓在林宁面上扫视而过。林宁泰然与之对视,只是再也不发一言。然而那两道充满了宁静和智慧的眸光,在我看来,却是似曾相识。
一时之间,连那月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一瞥之下,只见那黑纱女郎垂下的双手紧紧相握,指缝间陡有碧光闪动,显然掌心中隐藏着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宝。
林宁灰色的袖袂,在九嶷的夜风中飘动不已,一如山间最温柔的那抹晨霭。
黑纱女郎掌中碧光亮了一亮,终于黯淡下来。
只听她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林兄,你我相交之情,永铭于心……我终是不能与你为敌……”
她身形陡然一转,凌空腾起,身姿轻盈娇软,有如烟雾一般,果然是能够自如施展法力。
林宁仰起头来,扬声道:“姑娘,林某还是有一言相劝——谋事虽是在人,成事却只在天啊……”
黑纱女郎于半空中回过头来,山风过处,她身上黑色的绡纱层层临风飘飞,其曼妙飘缈的风姿,竟有仙子出尘之韵。
但闻她幽幽应道:“情之所钟,如之奈何?”竟还是先前回答林宁的那两句话语。然而其中暗含的那种忧伤叹惋之意,却显得更是浓了。
明月之下,但见她飘然飞远,直到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宁伫立良久,这才缓缓转过身子,一掀长袍前摆,在廊椅之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是白姑娘么?站着累了,不如也坐下来罢。”
我吃了一惊,从柱后转了出来,在他身边坐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种因诗而起的怅然之感,却在心头久久萦绕不去。嗫嚅了半晌,我终于找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其实愚蠢的理由:“我……一个人睡不着,我来找……迦儿姑娘说话……”说到迦儿二字之时,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想听听他对这蛇妖之事作何辩解。
林宁看我一眼,说道:“方才你不是都看见了么?迦儿她是修道的蛇妖,因为道行不够,到了夜晚便不能保持人形。白姑娘虽非常人,但恐怕还是有些看不惯她的真身。”
我倒吃了一惊,不想他这么坦然便说了出来,忍不住问道:“可是白天看她的样子……并不象是世间传说之中的妖怪啊……再说九嶷神庙这道家圣地,不是说向来只有凡人才能入宗么?何以允许迦儿在此呢?”
林宁凝视着我的眼睛,答道:“迦儿刚刚得道之时,曾爱上了一个凡间男子。两人来往之中,她却无意间暴露了行藏,差点被那男子请来的道士诛杀。我恰从那里经过,见她道行虽浅,但心性良善,对那男子竟是真心相恋,又从来没有害过人。此便出手救下了她,她自愿要留在我身边学道,这才留在了九嶷神庙,实则并非真正的入室弟子。
她虽是妖身,不过是形态有异罢了,其善良温柔之处,与人又有何差别?更是没有一般妖类的煞气邪态……”
他微微一笑,道:“白姑娘,依我看来,只怕你也不是常人罢?”
我心头又是大大地一跳,腾地站起身来,惊道:“你……你……”
林宁神色如常,眼望我慢慢说道:“你身为弱质女子,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九嶷,便是普通只怕也要变得不普通起来,更何况姑娘你……我们九嶷山灵气充沛,精灵极多,除了那些能修成人形的精怪之外,因树木阴寒郁沉、枝叶积腐之气而生出的魑魅魍魉,也是为数不少,平时多散游在偏僻的山林之中。虽然它们是低等的精怪,根本不懂得任何法术,但阴气相侵,常人若是遇见,身体是必然受损。当地山民来神庙祭拜,事先都要佩戴我等神庙中人赠送的灵符,有灵符上灵光的保护,方能使那些精灵不敢近前,保得路上平安。可是姑娘你一路行来,穿越如此之多的山林,除了遇上相柳遗那毒物相害之外,却并无其他妖灵搔扰……而相柳遗……本来亦并非我山中之物……
白姑娘,林宁见识浅薄,但也知道这三界之中,具先天之能,所到之处百邪辟易,而不受妖气侵扰之人,非神即仙。难道你还能说,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么?”
我见他将话已说到这步田地,心里一横,当下开口说道:“大司命,实不相瞒,家父乃是三界之中,大有地位之人。最近却突遭横祸,元神好端端地被人摄去,不知所踪……我忧心如焚,遍访三界故旧,也曾四处寻找,终是不知家父元神的下落。”说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喉咙也不禁哽住了。
林宁蹙起眉头,说道:“元神既失,若不是被人收去,定是归属冥府。你们可去冥府察探过么?对了,三界都归天庭拘管,你父亲既有如此地位,为何天庭那些神仙们竟会坐视不理?”
我定了定神,含泪抬起头来,恳切说道:“此事蹊跷,又事涉重大,故我们并不敢冒然将此事外泄……家父非同常人,便是死后魂灵也不归属冥府,也是无从察访。后来闻道说贵山之中,有擅招魂奇术之人,白莹盼着他或许能施展法力,召回家父魂魄。因之不远千里前来探访,只盼着我一片诚心,能够打动他助我寻父。
但久已听说九嶷地界神妖混杂,我是外来之人,又不明底细,若是冒然亮出身份,若是被心怀叵测之人探知,反不利于寻访那人。所以才隐瞒形迹,并非有意相欺,还望大司命见谅。”
父王失去元神之事,当时只有龙宫中人及朝臣在场。虽兹事重大,但时值龙族多事之秋,又有三海在旁虎视眈眈,为了安定海域,当时我确是下了严令,在我未寻访回父王元神之前,不准在场众人向外界有丝毫透露,否则定要处以极刑。故此虽是闹得天翻地覆,外界却鲜有人知。
林宁听到“招魂奇术”四字之时,明显地一怔,两道清澈的目光转了两转,落到了我的脸上。他屈起三指,轻轻地在旁边栏干上磕了磕,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原来如此,九嶷族中,确有一人,极擅招魂之术,只是他……”
我陡闻此言,顿时喜出望外,急不可耐地问道:“他在哪里?大司命,求你快告诉我啊!”
林宁看我一眼,似是难以启齿一般,缓缓说道:“此人……此人是九嶷旧族中人,确是极擅此术。然而他心术不正,为害四方,早已在三年之前,便已被家师亲手诛杀……”
仿佛有轻微的“崩”的一声,是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猛然间竟是断了……一切都变成了空白,语言也不复再有任何意义。我呆呆地望着他微带歉疚的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诛杀?此人已不在人世了?那招魂之事……我的父王……
我突然想起一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道:“那他可还有传人?似这等奇术,不可能就此湮没于尘世之中啊!”
林宁叹了一口气,道:“白姑娘……”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那脸上神情,却是写得明明白白: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传人啊……
好容易积起来的一点希望,如风中微弱的烛火,只是闪了两闪,噗地一声便灭得干干净净。我的心……我的心痛得几乎流出血来……父王……林宁的声音焦急地叫了我两声,但我此时心碎如裂,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无尽的绝望痛楚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一点火光闪了一下:“不能招魂便不招魂罢,不见得那个人死了,我就找不回我的父王!那人既是九嶷旧族,自然在此生活了多年。就算他没有正式授徒,但总是会在九嶷留下一丝痕迹罢。我便耐下心来,慢慢寻找,也不见得就寻不着招魂的法子!”
决心一定,我便强自镇定下神来,低声道:“大司命,九嶷奇人无数,也不见得只有一个他……我不难过,我不会难过……我一定会救回我父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坚定,也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对自己说话。
林宁没有说话,我虽是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两道目光,一直是温柔而怜爱地落在我的身上。
沉默了片刻,林宁忽然说道:“我……我是没有父母的,也不知自己的来历。听说大祭司——我的师父,他发现我的时候,我便是被丢在这九嶷的舜源峰下,一处山间草地之上。听说当时我睡得正酣,身边还有两只老虎在打转儿……也不知是被父母刻意地丢弃了,还是被猛虎从山下衔来的……师父收养了我,教我修真的法术咒语。或许是前生的善缘罢,我学起道术来进步十分神速,没有几年便超过了同辈中人。长大后我顺理成章地做了祭司,前年师父仙逝,大家便推举我为神庙宗主,号为大司命……
我从小在这神庙之中长大,庙中所有的祭司,都是出自于一个教派,说起来都是师门的伯叔兄弟。大家虽然和气,到底身为修道之人,性情都是淡泊得很……有时候看见前来进香的信民,人也好、妖也好,都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别的祭司,虽然是在庙中修道,毕竟还有亲人前来探望,唯有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自己……就是自己在天地之间唯一证明存在的痕迹,有时候我甚至想,好象上苍让我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在九嶷做祭司的…… ”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虽然是一贯的恬淡,眼底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哀伤:“白姑娘,你的心情,我是了解的……如果在这世上,也有一个对我来说这么重要的人不见了,我会跟你一样,不顾一切的去寻找他;若是找着了,我会把他看作自己的生命一般珍贵,好好地保护他……倾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他这一辈子,都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只有芷兰幽幽的香气,在月色中久久不散。
还是我开口打破了沉默:“这芷兰花很难得开放一次的,是么?”
林宁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芷兰那小巧清丽的花朵,淡淡道:“是啊,它要长到四十年才会开一次花,花期却只有短短六天。平时侍候起来也十分麻烦,每天要分时辰浇六次水,时辰不同,水量也不尽相同。水太多太少都是不行,很是难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