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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萱恍然,这就解释了二姑娘为什么事事恭维宫先生,只是凝萱不得不在心底叹声可惜,那闺学的里的教书匠骨子里悉数刻着“清高”两个字,虽然二姑娘身上不乏这样的气息。可她到底家事上乘,又曾经得国公爷的另眼相看,纵然比别家小姐多了几分得意,那也情有可原。
只是,宫先生和二姑娘凑在一处。凝萱并不认为这是惺惺相惜,反倒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看得出来,二姑娘诗琪是一厢情愿。宫先生肯不肯去认可,这还是两说。
翠芙小心打量着凝萱的神色,在这个五姑娘面前,翠芙总觉得她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五姑娘或许还有所不知。那宫先生为人傲慢,他有些嘿。有些看不上二姑娘的出身,所以曾经有意无意的在老太爷面前提起过三姑娘。你想想看,阖府上下,能够得上年纪的除了这两位姑娘可就没什么旁人了。我们家主子年纪小,又是那样的身份,自然不必忧心。所以你且看闺学里争斗频频,究竟作祟的不是别人,就是宫先生。”
一个想嫁,学前朝永靖皇后慧眼识英雄,可惜啊。那英雄自命不凡,竟没在意少女多情的一眼。一个不想嫁,可教书先生却单单瞧中了她过人的身世家产。
凝萱无意识的捏起花桌上摆放的青果儿。将其摆成了个一字。
如果此刻的她就是二姑娘,她会怎么做?
凝萱不敢小看诗琪的聪慧程度。这人一旦被逼到份儿上,使出来的手段只会叫人瞠目结舌。诗琪现在两大难,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大萧氏的麻烦需今早解决;其二,她想嫁给宫先生,定然要叫三姑娘乐珊退出这场战局,到时候老太爷面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宫先生不满,他也得允诺了这一门婚事。
后者与自己无关,可前面一条,只要是诗琪想要解决,就一定要找个垫背的,而自己恰恰是最好的人选。
翠芙离开后,凝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幔帐外的笑槐和宋嬷嬷面面相觑,只是谁也没出声打搅凝萱的遐思。也不知过了几时,凝萱竟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外黑洞洞一片,屋内矮塌上守夜的是碧潭。
碧潭身边立着一盏宫灯,整个人盘腿坐在矮塌上闭目养神,那姿势叫凝萱看着心里打怵。凝萱要真是深藏闺中不得人识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懂也就罢了,可偏偏凝萱前世生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再无知也明白,眼前的碧潭做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打坐。
力气大,能吃苦,少言寡语眼前的碧潭果真叫人觉得神秘莫测。
凝萱悄悄拉开幔帐的一条小细缝,借着碧潭前面的灯光往前看去,甚至忘记了这么晚,自己不曾用过晚饭这样的事儿。
凝萱正发呆,忽见碧潭“噗”的一声,宫灯应声而灭。内室里顿时昏暗一片,今日的云越加的诡谲,一层叠一层,月光星辰早没了华彩,不知躲到何处去逍遥自在了。
凝萱就听见碧潭往自己走近的声音,脚步很轻,几乎叫人察觉不道。
“姑娘,姑娘快醒醒。”
凝萱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半眯着缝儿看幔帐外的人影。
碧潭见自己唤不醒,索性一把将幔帐掀了开来,然后捂住凝萱的口,示意她不要说话。碧潭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姑娘莫怕,奴婢是碧潭。后窗户根儿底下站了个陌生人,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来历。姑娘只要静静守在这里就是,万事交给碧潭来做。”
黑夜中,凝萱看不清碧潭的神情,只觉得那一对眸子异常闪亮。碧潭翻身抄起矮塌下一根半臂长,拳头粗的木棒来,看的凝萱惊诧不止,屋里什么时候预备了这种东西,自己怎么半点不清楚?
就见碧潭蹑手蹑脚到了后窗户前,微微屈膝,正好隐没在半墙之内,外面人根本看不见任何动静。
凝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什么也没有。碧潭冲凝萱摆了摆手,示意她千万不要出来。她这手正晃着,忽然就是一顿,手缩的飞快。
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颗大大的头,紧紧贴着窗户纸,似乎要将里面窥探的一清二楚
第七十章宵小(中)
外面的黑影不知等了多久,才抽出一把匕首似的尖刺物,对准了中间的细缝开始耐心而又细致的上挑。如果不是碧潭机警,只怕这声音小的根本叫人察觉不出。
碧潭一面要紧紧盯着外贼,一面要留心自家姑娘的举动,免得惊着外面的人。
恰这时,碧潭眼中就是一怔,她恍惚看见,自家姑娘正一条腿支在地上,另有一条腿半蹲在绣床上。这样的姿势看着极不美观,根本不该由一个女孩子做出来,更何况是五姑娘这样一位身世了得的小姐。然而就是这种不美观碧潭却清楚,这是人在逃亡时做出的最佳方式。后腿着力,借着绣床的边沿便可冲出数十步之远,这种的逃命方式,除了习武之人会采用,一般人很少深谙此道。
五姑娘的手就适合捏根绣花针,要说她有功夫底子,碧潭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们家姑娘是下意识做出的这个动作,无师自通。
碧潭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真像自己猜想的,那自己跟着的这位姑娘可真就叫人不能小觑了。碧潭想到这些,当初略有怠慢的心思渐渐收敛起来。她悄悄举起手中的粗棒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帐子里的凝萱,然后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口。
窗户上的插栓很结实,但抵不住小贼这般耐心的功夫,只怕他全当屋内人睡的死死的,而且又是三更半夜,于是更加有恃无恐。
小缝缓缓被推开。魏家的门窗虽然都是上了年岁的古物,但是保养极好,再加上小桃坞住了这么些姑娘小主,要是不精心呵护一下,只怕有人挑三拣四。从小缝里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小手,轻轻扳着左面那扇窗户棱一点一点往里推,窗户竟再也没有发出半丝咯吱的噪响。
凝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紧张,但并不害怕,这世上。神魔鬼怪也难敌人心险恶,如果只是人,大不了和他拼死一战,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打个平手。
凝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晚睡前必做一件事,就是将一根打磨尖尖的银簪放在枕头下,时间久了。竟是不做此事还难以入眠似的。簪子在手中冰冰凉,凝萱滚热的血脉根本无法暖住它,这银簪就像破匣而出的猛虎,只恨不能即可痛饮鲜血。
窗户被推开了小缝一条。凝萱隔着幔子往来人处看。虽说月色昏沉,但总归比屋内亮许多。她这个位置。斜对着后窗,看来人虽不清楚,但也隐约可见她一袭的白衫,乌发披散直垂腰际。
那人极小心,并不着急进来,而是打量幔帐里的凝萱。好在,魏家用的这幔子乃是罕见的月影纱所制,轻薄透气,日光打在上面只觉得想一层月影似的撩人,最奇妙的是这月影纱正反两面。外深内浅,帐子外的人看不真切,帐子内的人却可将来者识辨的一清二楚。
凝萱一动不动。在外人眼中就是死死睡去的模样。
远远传来巡府的打更声,这梆子声真好比催促他行动的号角。就见窗外的人影单手攀上不算矮的窗沿,猛地发力就要往里进。
这时候人最少防备,碧潭见机不可失,手中的棒子顺势往下砸。
“呜”的一声疾啸,棒子带着的劲风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动。窗台上的人没料里面早有准备,一惊,下意识用手去抗。只是那手是软骨头,怎敌棍棒来的排山倒海似的威力?
凝萱离得老远,却已经能感觉的这两者相击时产生的痛楚。可叫人吃惊的是那人竟没出声叫半句,反而一惊之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碧潭的本意是将来者一闷棍打死,即便不死,弄晕了他看看是什么人也好,然而事发突然,碧潭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屋内死一般安静,碧潭看着幔帐里的五姑娘,凝萱一身短襦衣的走了出来,二人在黑暗中对望。被敞开的窗子不断的往里灌风,凉意袭人。
凝萱几步上前,将博古架上一只粉彩镂花瓶抓在手中,想也没想的冲着后窗户狠狠一砸,完全不去计较它的价值。
“砰!”
瓶子瞬间粉碎,在这昏暗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没等碧潭说话,凝萱已然跑到前窗,软烟罗糊的窗户纸清晰可见外面的情景。凝萱左右看着南北两侧,四姑娘的北四间几乎是在瓶子落地的那一刹那便有人点起了灯烛,反观南四间,竟没一点声响。
“姑娘,姑娘开门。”宋嬷嬷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更夹杂着数不清的凌乱的脚步声。整个小桃坞的前回廊在短时间内被照耀的犹如白昼,巡园子的婆子们全围在了东五间。
凝萱在夜色中给碧潭做了个手势,碧潭迟疑的看向洞开的窗户,一咬牙,迈步去开门。
“姑娘,是什么声音?”宋嬷嬷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碧潭,径直走了进来,青梅、青雪脚上的鞋子还没踩稳,却已经伸手去找火折子了,笑槐扶着宋嬷嬷,两个人急切的浑身哆嗦,看着窗户下的凝萱六神无主。
不知为什么,她们总觉得那一声脆响透着诡异。
门口站着几位护院婆子,人人往里张望,却因花厅和内室尚且有一段距离。所以竟分辨不清什么状况。
凝萱沉声道:“去将大伯母身边的梁妈妈请来,只说我这东五间撞了邪。”
宋嬷嬷吓得一把捂住凝萱:“姑娘慎言,这话说不得!”
碧潭看着姑娘坚定的神情,霍地对宋嬷嬷道:“嬷嬷,姑娘不是那种没有主意的人,若对外嚷嚷说进了贼,只怕对姑娘闺誉有损,只说是鬼神,先探探外面的口风再说。”
宋嬷嬷大惊,拉着凝萱到了书案前低声询问道:“姑娘才得了恪亲王府的玉串儿,这晚上就招了贼,难道竟为了它?”
要真是如此,宋嬷嬷可不敢再叫姑娘戴它了,这哪里是保命的符,分明就是催命的刀。
凝萱在幔帐里的时候恍惚猜到了这一层关系,她的困窘众所周知,来这里偷盗,不如往听雨轩大姑娘那里来的更实际些,若是采花贼,那自己年幼,更没有道理。想来想去,能引得贼儿垂涎三尺的,除了这玉串儿,就再也没有心动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宵小(下)
梁妈妈今晚恰好在大夫人处当值,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年轻的时候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所以当巡院娘子一敲门,梁妈妈顿时惊醒了。
“妈妈,大事不好,小桃坞出大乱子了。”巡院娘子跑的气喘,梁妈妈一听和小桃坞有关,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欢喜堂或是听雨轩,这一切都好说。
梁妈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慢慢说,难不成后面有狼追着你?”
巡院娘子一激灵,忽然想到自己在夜色中这一路奔来,竟没碰见半个上夜的婆子,她猛想到刚刚五姑娘惊魂不定的嚷嚷,吓得巡院娘子一身冷汗。
“妈妈,五姑娘请你赶紧过去瞧瞧,说她房里撞邪,如今人都围在外面,你看这事儿要不要通禀大夫人?”
“撞邪?”梁妈妈声音陡然一高,“我看是撞墙才对,刚得了国公爷的宠爱,这就风不清东西南北了,我看啊,是该找个道士来给五姑娘”还没等梁妈妈的冷言冷语悉数倒出来,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另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妈妈,鞋,鞋,”来人使劲儿咽了口水进肚,“五姑娘房后找到一只白色的绣花鞋,上面还沾了血!”
梁妈妈眼睛里的瞳仁顿时一散,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来人被吓得够呛:“回,回妈妈,五姑娘后窗户墙根下找到一只染血的白绣鞋。”
若是刚刚梁妈妈还有些不以为然,那此刻,当这只白绣鞋出现之后,梁妈妈心中已然搅起了轩然大波。
“走。跟我去看看。”
大夫人的院子前后三进,除了正熟睡的夫人和三姑娘,几乎人人都在暗中行动了起来。梁妈妈领着不下二十号人进了小桃坞,各房也有闻得消息来询问的,也有装作不知的,远远见梁妈妈来,众人忙散开一条大路。
梁妈妈神色不善的往后院去,小桃坞的后院只有一片桃林,东五间正对着它,深夜时分。此处却是灯火通明,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在此聚集。若说前院的人还肯为梁妈妈散开一条路,而此刻,大家团团围住了后院一口水缸,远远的围着。抻着脖子往里看,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声。
“深更半夜的,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梁妈妈故作威严的样子。只是往日说一不二的梁妈妈,此刻却没人肯听她半句,仍旧是围着大水缸。
梁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上来扒拉着人群。从外往里面挤。四姑娘和五姑娘隔着水缸对站,二人的眼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