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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全来了。只是四个人全都沉着脸,并不是来探病的样子,留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只笑着打了声招呼便不再说话了,坐在床沿上看着大家。
“怎么了?”庚娘从外面近来,看看静石,又看看素辛,“素辛先生也来了,怎么也不请他坐。”她一边理怨着静石,一边为素辛搬椅子。
“不用麻烦了,嫂子。”素辛忙阻止她,然后严厉地看着执圭和执珂,“你们把刚才说的话,在这里当着你们叔叔婶婶和留哥儿的面再说一遍!”
执圭和执珂低头不语。
他们本来是私下里到素辛那里说事情的,没想到素辛听后马上找到了静石,把他们带到了留哥面前来对质。虽然他们两兄弟一直抱怨留哥,但是静石和庚娘对待
他们确实没有话说,留哥又刚刚救过执珂的命,要当着他们的面说出那些话不免还是有些为难。
“到底怎么回事?”留哥禁不住问,看这个架势,他就猜到是这两兄弟又生出什么事来和自己为难了,不由怒火中烧,“你们又要干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安分’
两个字怎么写吗?”本以为自己救了执珂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他们还是这么无聊地搬弄是非。
“哼,说吧!”素辛扫了留哥一眼,然后盯着执圭兄弟,等他们开口。
“他!”执珂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指着留哥说,“他根本不是‘留哥儿’,而是‘宁哥儿’!”
顿时,屋中一片沉默。
好半天,留哥眨着眼问:“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留哥儿是谁?”
“你是宁哥儿,是那个该死的无伤野种!”
“你在胡说什么!宁哥儿早就死了!”
“死的是留哥儿!我早就在怀疑,身体健壮的宁哥儿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得病死了,而天生就病病歪歪的留哥儿又怎么可能一天天变得这么健康了?别看我那时还小,
可我不傻,我清楚地记得一切!本来我还以为是二叔大义灭亲,悄悄弄死了那个该死的杂种,可是前几天我看到这个所谓‘留哥儿’的伤口,就知道不是那?一回事!”
他指着留哥一字一句地说:“他的毛下面有鳞片!”
留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受伤后他确实看见过自己的伤口附近有几片鳞片,但是他和为他医治的地狼医生都以为那是敌人溅到他身上的,根本没在意,
而平时伤口换药包扎,都是由母亲来做,他更不会去关心。
自己身上有鳞片?他慌忙查看手臂和上身,黑色的毛皮柔软厚实,下面就是皮肤,哪里有鳞片?自己身上长着鳞,难道自己会不知道?
“在他的后腰上有鳞片!我们都看到了!”执圭也说。
留哥几下拆掉绷带,但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腰,求助地向父母看去。
素辛踏上一步,庚娘却张开手臂挡住他面前:“先生,你怎么可以听他们胡说!留哥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难道会弄错?他伤得这么重,怎么可以把绷带拆下来,
怎么可以。。。。。。”说着又上前慌忙为留哥包扎。
“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当年留哥儿刚出生时是什么?色的!棕色的!可现在他却成了黑色的,您不觉得奇怪吗?”
“那是他小时候生病,之后就。。。。。。”庚娘忙着解释。
素辛一点儿也想不起小时候的留哥是什么样的了,有些疑惑。
“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留哥先天不足,一向病怏怏的,而宁哥儿却十分壮实,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变了?”
留哥听了这句话,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清楚地记得母亲说过‘宁哥儿’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一个孩子。
“如果我们说的不是真的,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看!”执珂这么说,挑衅地看向留哥。
“看啊!我才不怕!”留哥伸手又去扯身上的绷带。
“不行,留哥儿,不行!”庚娘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能拆绷带,不能给他们看。。。。。。”
“娘,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不行,你不懂的!不行!”庚娘用力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拆绷带。
“难道他们手的是真的?让我看看!娘!”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娘怎么会弄错?娘怎么会弄错。。。。。。”
“那就更不怕让他们看啊!”留哥不由对着母亲吼叫起来。
“留哥儿,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娘的宝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庚娘说着哭了起来。
“静石兄。。。。。。”素辛转向静石。
“不用看了。”静石面色苍白,想摆摆手,了一半却又垂了下去,“我告诉你们实情就是。”
“死了的孩子果然是留哥儿。”
静石无言地点点头。
“不是,相公,不是这样,你不要乱说!”庚娘叫起来,双手牢牢抱住留哥,像怕他逃走一样。
“难道你要留哥儿赤身露体出丑之后才说出实情吗?”静石沉声道。
扑通!留哥身体一晃,跌坐在地上,庚娘慌忙去扶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坐回床上。
留哥看看庚娘,看看静石,一家三口相互凝视,沉默无语。
“我。。。。。。真的不是爹娘的孩子?”留哥嘴唇抖动了半天,才问出了这句话。
“也该说出实情了。。。。。。”静石长叹一声。
当年,静石和庚娘虽然是奉父母之命成的亲,但是夫妻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婚后不久,庚娘便怀了身孕,
那时正是若石住到地面上不再回家的时候。
有一天,若石的妻子,也就是执圭执珂的母亲因为若石的久不归家上门和婆婆吵闹(当时若石和静石
的母亲还在世,并且和静石一家同住),作为妯娌的庚娘自然上前劝阻,拉扯之下被执圭的母亲重重推
倒在地(执圭兄弟狭隘的个性正是遗传自他们的母亲,这也正是洒脱随性的若石无论如何也和这个结发
妻子合不来的最大原因)。
在着一跌之下,庚娘动了胎气,腹中的胎儿过早地来到了世上,而接下来的大嫂揭发大伯与无伤勾结,
婆婆病重等等一连串家庭变故更是令庚娘大病了一场。
当她终于被医生抢会一条性命之后,却被高知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了。更沉重的打击是,她的儿子是那?虚弱,
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
庚娘知道自己随时会失去这唯一的孩子,她每天抱着他,祷告他能活下来,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给孩子取名叫留哥,就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留’下来,可以长大成人。。。。。。
就在庚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时,若石死了,静石抱着一个孩子回到了家里。
这是一个和留哥正好相反,健康而且活力十足的孩子,他大声地哭,用力地挥动小手,蹬动小腿。
这更让庚娘意识到,自己恐怕无法长久拥有这个孩子。
“让宁哥儿,让我的孙子活下来。。。。。。”静石的母亲本来就重病在床,当得知了长子的死讯后,她看着那
个有无伤血统的孩子向静石吩咐了这么一句,便长叹一声,与世长辞了。
祖母死后不到两个时辰,留哥也停止了呼吸,结束了他短短五十二天的生命。
丧兄、丧母、丧子。。。。。。
一连串的灾难击倒了静石,他的毛发在一夜之间百了一多半。
“救救我的孩子!”
“让我的孙子活下去!”
当族人知道静石收留了若石和无伤的杂种,纷纷找上门来时,他脑中只剩下了这两句话。他从自己妻子
手夺走了婴儿的尸体交给族人,说“宁哥儿死了。”
死的是宁哥,另一个孩子就要做为留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开始庚娘无法接受这一点,她苦恼着要讨回自己孩子的尸体,她决不去看一眼那个叫宁哥儿的孩子,
她不抱他,不喂他,更不会忘记自己的悲剧正是由这个孩子的父亲引起的。
直到有一天,她被孩子的哭声弄得很烦,走到床边准备呵斥几句,然后当她走到孩子身边时,
他却一下子止住了哭,舔舔地笑了起来。被冷落已久的孩子聪明地向着个‘母亲’伸着小爪子,
讨好地吐出了小舌头,努力吸引对方注意自己。
“留哥儿。。。。。。”庚娘大哭一声,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这个孩子成了留哥儿,幸运的是这个血管里流动着无伤的特征,再加上本来就没有人记得留哥什么样,所以他也就顺顺利利地长大,而且聪明机灵,甚至被族人誉为天才。
就在静石和庚娘以为他可以平安度过一生时,执圭兄弟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揭开了这件事的真相。
“我不相信,我是留哥儿,我不是无伤的孩子!我是留哥!”留哥大叫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挣开了伤口,
血水立刻浸透了绷带。
“你当然是留哥儿!你是我的孩子,谁敢对你不利,我第一个饶不了他!”静石几步跨到留哥身前,
拍拍他的肩膀,“儿子,你已经和爹一样高了,可是不管你长到多大,永远都是我的儿子。我是一老子,
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知道吗?”
“恩。”留哥哽咽着,用力点点头。此时他心中各种滋味翻腾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庚妹。”静石拉过妻子,他们一家三口并肩而立,静石对素辛说:“素辛,你看要怎么办吧,
我们一家三口,死活都要在一起。”
素辛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问,“留哥儿,你自己怎么想?”
“我不管!我不是别人,我就是留哥儿!不论谁来问都一样!我恨无伤,我不信自己流着无伤的血!
你想让我说什么?让我承认自己和那种东西有关系吗!”留哥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我想也是。”素辛缓缓地说,“我族养你长大,我也不信你会因为那些往事叛族。”
“我当然不会!我有什么道理要叛族!”留哥又气又急,“我是地狼,永远是地狼!”
“对,地狼!”素辛点点头,“留哥儿,你是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可以答应先生吗?不论如何,绝对不要让先生失望!”
“我几时让您失望过!”
“对,你从没有让先生失望过,以后也不会。”素辛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留哥儿是地狼的天才,绝不会让我族失望!”
听他这么说,静石稍稍松了口气。
“静石兄,这件事除了我们六个还有谁知道?”
静石摇摇头。
“好!”素辛一合掌,“大家记住,此事再也不许说出去,就让它一辈子烂在我们肚子里!留哥儿是地狼,永远都是!
记住了吗?”他的目光落在留哥身上良久。留哥不由心头一热,眼泪落了下来。
“可是。。。。。。”听了素辛的话,执圭兄弟忍不住要说什么。
“你们两个!”素辛也把目光转向了他们,“静石兄一向待你们不薄,留哥儿又刚刚才救过执珂的命,你们竟然翻脸无情,
恩将仇报,为人可见一斑!从此以后给我安分一点儿,如果今后有什么关于留哥的流言蜚语传到我耳朵里,我第一个要你们的小命!”
“先生。。。。。。”留哥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严厉的素辛会说出这种话来,眼眶顿时红了。
“留哥儿,不论如何,这次先生站在你这边,即使你是若石和无伤的孩子,先生也把你当做我族的骄傲。”
“先生。。。。。。我因为您太严厉而生过您的气,还曾经说过您的坏话。。。。。。”留哥一下子哭了出来:“您却对我这么好。。。。。。”
“傻孩子,做先生的哪儿有不被学生骂的。”素辛拍拍他的头,向静石夫妇拱拱手,然后带着执圭兄弟走了,估计他还要训斥这两兄弟一番。
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家三口。
庚娘还是紧紧搂着留哥不肯松手,静石则和留哥对视着,眼睛里都含有泪光。沉默了半天,留哥才颤声说:“爹,娘,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突然身体一斜倒了下去,陷入了昏睡。
“爹!”
“不要!”
留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伤口的剧痛一下子倒回到床上。
“又是那个梦。。。。。”
留哥现在已经知道那不是梦了。那一切都是他作为一个婴儿,被亲生父亲抱在怀中时亲眼看见的情景,他明白了为什么在梦中若石长
着静石的脸了,那是因为他在潜意识中知道,那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
“爹。。。。。。”留哥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天,对留哥而言却还像在梦中一样。
表面上看来,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留哥却很清楚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生活了。
静石和庚娘一样那?疼爱他,把他捧在手心上,但彼此之间却有了一种难言的忧伤。
朋友们来看望他,他无法再像以往那样谈笑自若,特别是面对糕儿时,他都有一种愧疚和歉意萌生——自己身上流着一半无伤的血!
一直嫌躲在床上太闷的留哥开始害怕面对族人,不论对着朋友、长辈还是关心他的亲戚邻居,他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自卑。
他最害怕面对的是庚娘。上次说到‘宁哥儿’的死时,母亲悲痛的哭声一直留在留哥的心中。“那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啊。我抱着他,
他一点点变冷,到死去了还抓着我的手指,我可怜的孩子啊。。。。。。”
留哥已经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那样伤心了,因为死的孩子是留哥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唯一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