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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泥鳅着急得问——她还没做饭呢就出去?
茵茵什么都没有听见,恍惚地向前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泥鳅又呆了半天,直到看到茵茵的身影消失在树丛里才想起要去追,匆忙跟了上去。要快点把她弄回来才行,他可不希望再遇到那天夜里那样的可怕的事了。
茵茵沿着山林间的小径漫无目的的走着,泥鳅几次叫她拉她她都不理,泥鳅只好跟在她后面走,看她到底要去哪里,竟这样一前一后的一直走到了山脚。
茵茵心里一片茫然,她听到秦大哥和妹妹成亲的消息后心里就开始这样恍恍惚惚的,就好像被轿子抬着走向河边的那一天,心里什么也不能想,就是这么一直向前走着,河水在前面哗哗的流淌……
泥鳅不知道茵茵到底要干什么,但是看到她投进河里时还是及时地拉住了她的衣襟把她拽了上来。
茵茵双手争动着喊:“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那……那也不能因为活着没意思就去死啊。”泥鳅笨嘴笨舌的说,“你看看衣服都湿了。”
“白大哥……为什么你的心肠这么好!为什么他们却这样对我……”茵茵放声痛哭,“我已经无家可回了,以后可要怎么办……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得好……”
泥鳅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秦大哥娶了她的妹妹她就无家可归了,她本来不是那么想要回家的吗?可是也不能让她这样一直哭下去吧,听到现在泥鳅的头已经开始发涨发晕,让她再哭一会泥鳅觉得自己一定会现出原形逃到河里去。为了让茵茵停止哭声泥鳅百般地劝解(其实就是在那里一直重复说:你别哭了,你别哭了),也不知道是茵茵听从了他的话还是她自己哭够了,大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收住了眼泪,泥鳅终于松了口气。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呆呆的对着河水坐着。又过了良久,泥鳅才说:“回去做饭吧,我都饿了。”
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泥鳅每天干干杂活,下山买买东西,茵茵煮饭洗衣,收拾打扫,平平静静的过着,眼看冬天快要到了,泥鳅下山买了许多棉花布批,无比期待的等着茵茵做棉衣(水底的温度可比岸上暖和,这还没到深冬泥鳅就已经冷的受不了了),茵茵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低声问:“白大哥,我们要一直住在这深山里吗?”
“啊?”泥鳅愣了一下。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虽然开始的时候整天想着要回河里去过舒服日子,但是现在他习惯了天天有人伺候着吃饭穿衣的生活,想到要和茵茵分手还真是有点慌乱。
“这个屋子夏天住没什么,但是一旦下雪说不定会被压塌的,我们还是下山另外找个地方住吧?”
“下山去住?你不是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吗?”泥鳅奇怪她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这……”茵茵低头摆弄着衣带,“天下这么大,镇上的老爷们总不可能处处都管得到,我们走得远一些不就行了。白大哥,您的家乡是哪里?怎么从没听您提起过?出门这么久您不挂念家人吗?”
“我家?”泥鳅苦笑:“我哪里来的家啊!”
“那么您就没有……”
“没有什么?你说大点声,我没听清楚。”
“您有没有……”茵茵的声音到了后面又成了耳语。
“你喉咙怎么了?说不出话来吗?”泥鳅不无关心地问。
茵茵气的一跺脚:他真地听不出自己的意思是想问他有没有家室吗!
这些日子来茵茵想了很多,家是不想再回去了,她无法想象回去后怎么面对已经成为自己妹夫的秦大哥,以及嫁给了自己未婚夫的妹妹,至于父母,他们既然把芊芊嫁给秦大哥就表示他们没有设想过自己活着回去吧,那么自己已经不必再回去了。茵茵部又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一个单身女子,无亲无友又没有什么可以求生的技能,自己能到哪里去?能干什么呢?难道就这样在山里住一辈子?就算是自己情愿这样,白大哥也不可能一直这样陪着自己啊,他总是要走总是要回到他自己原来的生活中去的,到时候自己怎么办?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的话,不是活活饿死也会成了虎狼的点心。想到这些茵茵心里才有了更大的慌乱,虽然泥鳅对她很好,一直在照顾她的生活,可是他如果走了怎么办?茵茵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泥鳅这个在她眼中善良憨厚但是木纳呆板的“人”,也许命运就是要把自己和他连在一起吧。
茵茵下定决心问:“白大哥您成亲了吗?”
泥鳅眨眨眼:“我?成亲?”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句问话这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成亲?我……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成亲?”记得还在师傅门下的时候,有几个妖怪为了和师傅攀上那么一点半点关系,曾经起过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泥鳅的打算,可是那些妖怪女子不论美丑、不论巧笨、不论大小、不论……都把人类制定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天条抛诸脑后,纷纷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拼死抵抗,甚至真有几个烈性女子索性出家或者自尽的,这些亲事当然也就一见没成,弄得本来对成家立业还有些期待的泥鳅就此对于婚事死了心,明白自己这个样子是不会有女子看上自己的。现在茵茵居然问自己成亲了没有,他当然觉得很好笑。
“那么说白大哥您还没有娶妻?”
“当然没有,谁会看上我啊。”
茵茵欣喜地说:“那么,那么……白大哥你可愿意……娶我?”
泥鳅张大了嘴看着她。
“其实白大哥三番两次的救我,茵茵无以为报,早就该以身相许了,但是原本有和秦大哥的婚约在身。现在秦大哥已经另娶他人,我已经……”茵茵苦笑一下,“茵茵在这世间已经别无依靠了,白大哥如果愿意,那么茵茵是三生有幸,如果白大哥不愿意,我也不方便再继续打扰您,明天我就下山去……”如果泥鳅真得拒绝了她她也没有勇气和脸面继续和他朝夕相见,当然要早早的逃走。
“我怎么能娶你?我怎么能娶你……”泥鳅急得直扯头发。他一个妖怪要怎么娶她?!当年虽然因为懒惰逃离了师门,但是师傅教导过的规矩他还是牢牢记的,不敢犯分毫的,其中那条:骗奸人类女子者,杀!的规矩他可是没有忘记。再说茵茵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多半不是晕倒就是尖叫着逃走,哪里还会想嫁给自己。
“那么白大哥您是看不上茵茵?”
“不是,不是!”
“那您可愿意娶我?”
“不行!这万万不行!”泥鳅连连摆手。
茵茵抹抹眼角的眼泪,快步向里屋走去,开始快速的收拾起她自己的物品来。
“你干什么?”
“收拾衣服。我明天就走,不再打扰恩公了。”
“你下山要去哪?”泥鳅还没注意她把称呼都改了傻乎乎地问。
茵茵惨然一笑:“世界这么大总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吧。”
也就是说她什么打算都没有。泥鳅和茵茵和山下的人类来往了这些日子后对于人类已经有了些了解,根据他的推断,一个单身女子想平安无事的在人类中独自生活下去是很难的,不,是几乎不可能的。那么她以后会怎么样?泥鳅有点不愿意想下去。“你自己走的话也许会被人骗去卖掉,也许会饿死,也许……”他尽力的在脑海里搜索着各种可怕的可能,希望打消茵茵的念头。
“如果那样也许那就是茵茵的命。”
“可是……可是……”泥鳅有点急了。
茵茵根本不再理睬泥鳅,径自忙活着,泥鳅就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最后茵茵终于撑不住了,坐在床边咬着嘴唇哭了起来:“我真的那么让你看不上眼吗?那你之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我……”
“不是那样,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泥鳅慌忙解释,“你看我这样子,你怎么会看上我?从来没谁肯嫁我的。”
茵茵停止哭泣看着他。以她对泥鳅的了解知道泥鳅说的都是实情,至少他自己心里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个男人不但忠厚老实、心地善良,而且家境富裕衣食无忧,只是因为长相“普通”一些,为人笨拙了些就不受女子青睐,居然弄得他自己也认为自己配不上任何女人了。想到泥鳅不是在拒绝自己,茵茵露出了笑容柔声说:“我就是愿意嫁你啊。”
看到茵茵还带着泪痕的甜美容颜,泥鳅脑子一热,忘记了自己是妖怪的事实,忙不迭的点起了头:“娶,我娶!”
七岁的男孩一下子坐倒在路边带着哭腔叫:“爹!娘!我走不动了!”
男子无奈的回过头来。他自己怀里抱着四岁的女儿,而他的妻子背上则背着两岁的小儿子,再加上负担的那些行李(也许在别人眼里那都是些破烂,但是那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他和妻子都分不出身来再去背这个孩子了。男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爹,娘,我饿,我走不动了!”妻子跑回去抱着孩子开始哭泣,男子也颓然的坐在了路边。家乡受灾后一家人逃荒在外,好不容易到了前面这个没有受到旱灾,相对比较富裕的城镇,没想到这里的县令竟以为了地方安全为由,不许灾民进城。这一家人家夹杂在灾民的队伍中又被赶离了城门,竟不知要去何方才好。看看周围那些同样是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会不会就像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老弱病残者一样,忽然就倒下去,再也没有气息了。
“爹,娘……我也饿了……”被太阳和颠簸弄得昏沉沉的小男孩这时发现父母停了下来,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吃饭。
“娘,我不饿,有吃得先给弟弟吧,能不能给我喝口水?”女孩子忍着饥饿心细体贴的说。
男子拿出水袋给孩子们喝水,又把最后的干粮拿出来分给了三个孩子,然后望着前路陷入了沉默。
女人喂最小的孩子吃完长叹一声:“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在这样下去我们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子们。”
“走一步看一步吧。”男子又沉默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女人哭了起来,孩子们受到母亲的感染也跟着哭泣,连平时坚强的男人也朦胧了双眼。
一顶俩人抬小轿从远处慢慢过来,轿子前后跟从的丫头和仆人一边推开拦路的灾民一边还在喊:“各位,我们家白大善人和白夫人在前面十里铺舍粥了,各位快走几步就到,热粥管饱,老人小孩还送一个窝头。”
这一家人听到这句话跟周围的灾民一样都精神起来,有人已经开始向那个方向跑去。看来这顶轿子里做的就是那位舍粥的白夫人,很多灾民都在向轿子磕头,这一家人也在轿子经过身边时拉着孩子,恭恭敬敬地对这位善人磕了几个头。
轿子经过这一家人身边后走了没有多远却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小丫环快步跑回来对男子客客气气地问:“我家夫人请问这位大哥贵姓?”
男子有点吃惊的回答:“小人姓秦。”
“果然是姓秦,那么请问这位娘子的闺名可是叫芊芊?”
“你怎么知道贱内的名字?”
小丫环一拍手:“那就不会错了!”高高兴兴的跑了回去向轿中人复命,把那对夫妻仍在原地疑惑不已。夫妻二人猜测着会是什么人认得自己,他们没有这样富庶的亲戚啊,难道是认错了人?但是和这位贵妇人要找得人连名字都一样的话也就太巧了。
轿子又被抬了回来,里面的人隔着轿帘仔细打量他们:刚才一掠而过虽然使她认出了他们,但是现在的仔细审量却又增添了怀疑。这真的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人吗?他们怎么会改变了这么多?那个自己都曾暗暗嫉妒过的总是有着粉红面颊的美丽小姑娘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上十岁,那个英俊豪爽的青年怎么会变得这么苍老迟缓,要不是自己知道家乡受灾后老是在记挂着他们,如若凭空在街上相遇的话自己也许就会和他们错过去了。
“这夫人您找我们有事吗?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
“夫人……”
他们又叫了几次轿子中才传出带着呜咽的声音:“芊芊,是你吗?这些年你可好?”
“你!你是!”夫妇俩一起叫起来。
轿帘被掀开,一个少妇从里面哭着扑出来牢牢抱住了芊芊。艰苦的岁月虽然使秦氏夫妇提早变得衰老而面目全非,正好相反的是富裕舒适的生活让少妇美丽依旧,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分手时的容貌几乎未曾改变,秦氏夫妇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芊芊紧紧抓住她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你没有死!?”姓秦的男子也难以置信地喃喃说:“茵茵?”
茵茵和泥鳅成亲已经快八年了,成亲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个县城里。开始他们就靠泥鳅变银子来生活,茵茵虽然没有怀疑银子的来历,但是看泥鳅花钱大手大脚,而且对于穷苦人总是尽力帮助,就却开始担心这样下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于是劝说泥鳅或者买些田地耕种,或者做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