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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几个好事儿的伙计纷纷凑上来数眼睛,听他们的意思,仿佛在辨认这‘林中马’是公还是母。后来一个伙计很高兴,而另外两个却垂头丧气的离开,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头公马。我偷数了一遍,共有十九只眼睛,心里也有了点儿数:敢情单数就是公的;双数九是母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过这样的趣闻。
这‘林中马’很温顺,虽然挑担的伙计几乎把一半的行李都搬到它背上的凹肉里,它还是在边上静静的吃草,仿佛诸事与它无关的样子。我刚才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查眼睛上了,并没有发现嘴长在哪,这回仔细一看,其实就是在眼睛底下的一条细缝,它要是抿起来很难发现。看了半天,我也见怪不怪了,总之有了这怪马,队伍行路的速度又能提高不少,我在闲暇之余也可以摩娑把玩。我是多疑的,身边又有这么多高深莫测的人,这一度让我很不安,怪马的出现让我多少有了缓解 ,我觉得: 面对一个心理简单的畜生总要比与人相处保险些。于是我主动向四爷申请照看这怪马,四爷见我喜欢也就欣然同意。
我们八人一兽继续沿大鸦山路前行,渐渐地,地上的路越来越不明显,抬眼一看,我们已然进入崇山峻岭之间。之前笼罩在远山的黑雾,我终于辨得其真实面貌,原来竟是成千上万只盘旋的乌鸦,难怪此地叫‘大鸦山’;也难怪这里的空气这么新鲜,动物的尸体不及腐烂也早已被这千万只的黑鸟啄食殆尽了。乌鸦群在远处飞行盘旋,一行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我手中牵的怪马却有些不安,每个脚步都有许多惊慌和不情愿。
左转右转,一行人转到一个狭窄的山谷口。我抬眼下望,心生欢喜:谷里姹紫嫣红、花草茂密,不似外面的四五月天气,反倒像是八九月的模样。我在心里不断默念:“见怪不怪,见怪不怪”,随众人下了山谷。下了山谷,手中的怪马也受了外界的感染开始活跃起来。加之身边花团锦簇,虫翩蝶舞,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四爷继续带着众人左转右转,又转了半个时辰,一个古旧的埨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包括我和几个伙计在内,都没有料到此情此景,面上显示惊异之色。
只有四爷、洪屠户和静虚道长三人显得很自然,甚至很得意,仿佛一切就应该这样似的。静虚道长摇摆拂尘,慨然道:“十年了,时光快得如箭如梭,想当年四哥您刚下二龙山,我们兄弟三人就来大鸦山抬参,转瞬十年即逝,转眼物是人非,我们都变成了糟老头子,静玉侄女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四爷也百感交集,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有老泪在眼眶中转圈。良久,四爷憋回眼泪,一挥大手,众人来到埨子跟前。
十年前搭的祖师爷老爷庙还在,但已被风雨冲刷的不成样子,几个老头儿亲自去拾新的石块,安详的神态就像一群无邪的孩子。我在心里寻思着:看来人必须得有点儿信仰,很多时候本尊都被击垮了,信仰还能继续支持着你屹立不倒,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
众人重新修整了埨子,在这里驻了营,至于外面的胖伙计,我想四爷是担心他太胖,遇到什么危险难以自保,索性就把他留在外边。
走了几个时辰,众人肚子也都饿的咕咕直叫,眼看天光已经到了下午,四爷下令就地埋锅造饭。这次我吃饭的速度略微进步,囫囵吞食过后,我又有伺候小马吃草的事业,总算没有时间静下来再瞎想四爷他们要如何活埋我。众人吃过饭拿过火之后,四爷又留了一名伙计在埨子里端锅,顺便照看小马和行李。剩下的七个人拿了七条索拨棍拜祖前行。
我对这大鸦山越想越糊涂,为什么这山谷能够保持四季如秋?山里又储存了多少果实腐肉能够养育成千上万只乌鸦?一个一个疑惑在我心中打转,让我挥之不去。
四爷和洪屠户调侃道:“老洪,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十年前的约定”?
洪屠户接道:“四哥,这我怎能忘记:十年前,你我弟兄在大鸦山看见一棵二品叶的小棒槌,瞅着品相不错,大伙都没舍得给抬出来,我当时和你打赌,倘若静玉侄女十年后能找到好婆家,咱们就再也不去碰那棵棒槌”。
“可惜到现在丫头也没找到婆家”,四爷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棒槌没保佑侄女找到好婆家,那咱们明天就去抬它下山,估计它能长成三四品叶了”。
我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很舒服:一群人风餐露宿的忙活四五天总不至于落个空手而归的下场,我一路担惊受怕也能收到点儿回报 ——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熟悉了大鸦山的山况,为我以后走单棍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日头又向西偏,看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压山了,大伙都在埨子附近拿火唠嗑。我突然想起衣袋里还装着临行时小二送给我的炭笔和巴掌大的小册子。拿出来显摆显摆,一则可以向四爷他们炫耀我的资质,二则还可以记载当地的地形地貌,着实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于是伸手将炭笔掏出,四爷他们当然不解,但经过我口若悬河般的讲解和示范,纷纷点头称赞,几个伙计也开始对我另眼看待。看来之前,在伙计眼里我似乎是一个废物。
在小册子上新翻开一页,我用正楷规规矩矩写下了“大鸦山”三个字。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写好了,于是向四爷问询起这山谷的名字,以及谷内四季常青的原因。四爷告诉我,这山谷叫做“如秋谷”,因为封闭在怪石的怀抱之中,又只有南面一个缺口,在温暖的南风和山中腐叶枯草的蒸腾之下囤积了大量的潮气。潮气久久不散,加速了枯草的发酵,地下几尺之内都是养分十足的黑土,使得谷内极其适宜生物的生长。久而久之,那些不适宜的花草一点点的死掉,剩下生命力强的开始逐渐变化,成了四季常青的品种,这些绿树能够提供足够的果实,供养大鸦山数以万计的乌鸦生存。
我又认真记下,直累得手腕生疼。写完刚想回埨子休息,却又想起林中马大半天并未进食,于是又解了绑绳溜马。
溜马归来吃喝拉撒暂且不表。出发第二天的黑夜,我躺在袍子皮上难以入眠。
第十二章 … 压山
我躺在埨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加之晚饭吃的太急,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不停,于是准备起身解手。
绕出埨子,我特地往北走了半里多路,找了一块合适的平地,低身拾了几片外形宽大的树叶,解掉裤带开始方便。暖风徐徐吹过,衣服贴着身子轻轻飘动着,别提有多舒服。头上皓月当空,满斗星辰,正是自古文人墨客赋诗造句的高产之时。我深受感染,也撅着屁股酝酿。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惜明月虽在,我却没有高枕大床,只能铺了袍子皮,睡在异地他乡……”
正胡想乱吟着,东边有一道白光骤然闪现,虽不及皓月之明却也分外惹人注意,白光过后东边烟雾升腾。我忽然想起,这景象有点像小的时候二婶经常给我讲的狐狸精在山里抓童男炼仙丹的故事。身为童男,我不禁汗毛倒立,提了裤子匆匆跑回埨子。
埨子里众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中洪屠户鼾声最大,几乎盖掉附近的所有声响。经过跑动,我的身子异常酸软,躺下之后很快进入梦乡。恍惚里,仿佛有人在我头上轻轻走过,我心里想开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像铁幕一样沉重,就是睁不开。
再次清醒时已是次日清晨,林子里起了大雾。出了埨子,整个山林都是白蒙蒙一片。我有生第一次在浓雾中吃过了早饭,其中滋味自然是怪异非常。虽然天公不作美,可队伍已经出发两天,今天不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必须要出去压山了,况且四爷在十年前还储备了一棵二品叶的棒槌,众人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我和四爷的意见不谋而合,众人在浓雾中祭拜了祖师爷,拿了索拨棍前行压山。四爷又挑了一名身体相对单薄的伙计留在埨子端锅做饭,其余七人一马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如秋谷”位于大鸦山腹地,被怪石紧紧环抱着,没有知情人带领,外人发现的可能性太少。由于山路常年没人走动修葺,所以异常难走,我只有抓住前面伙计的索拨棍才跟得上队伍。四爷走走停停,仿佛十年前的方位现在也不敢叫的太准。有时还要停下来侧耳倾听一会儿,其中有什么奥秘,我也不尽得知。
边走边听,渐渐地,我也能听到,头上多了一种奇怪的鸟叫声。四爷停住把队伍集结,宣布之前储备的二品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所有人都身处浓雾之中,旁边又没有任何的标识之物,判断东西南北都困难,怎么能判断前面是不是有棒槌的地方。四爷顺过索拨棍让我抓住说:“跟住了,等翻过这座山我告诉你”。
翻过一座小山,高处的雾气已消褪大半。前方闪现出一座油黑的怪石,四爷和洪屠户驻足打量,最后达成一致,这就是十年前放山的石砬子。见没人答理自己,我便摇动四爷的索拨棍,四爷看我调皮,就打开了话匣子,告诉我一段不为人知的传说。
原来,在不咸山脚下有一位美丽的姑娘爱上了以挖深为生的小伙子,小伙子姓王。这一年,当地县官为了讨好皇上,多次逼着小伙子上山抬参。小伙子不知道,很多六品叶以上宝参的底下,都有专吃人参果的黑鳞大蛇守护,在动手挖之前必须用铜钱插入地中方可全身而退。小伙子为了赶快赎回自由与姑娘团聚,便没有估计其他,结果被蛇咬了,中毒而死。美丽的姑娘久等不归,进山寻找,她在山里不停的呼唤“王哥!王哥!”,后来碰到另一伙抬参人,告诉了姑娘真相。听说心上人被大蛇咬死,愤怒的姑娘当场晕倒,后来竟变化为了一只专啄大蛇的眼睛的鸟,这鸟飞啊飞,最后终于找到大蛇为王哥报了仇,这个感人故事被不咸山区的山民代代称颂,叫声极似“王哥”的小鸟在以后就被山民称为“棒槌鸟”。说来也怪,哪里有棒槌鸟叫,哪里就能发现棒槌。
少顷,众人七扭八转已经进入一大片红松地,四爷示意队伍放慢速度,支起耳朵听了一小会儿,低下身子轻声吩咐道: 再走一里就是小棒槌的所在,棒槌榔头形的果实是许多小畜牲最喜爱的吃食,也是畜生修炼升仙的快速捷径,于是在小棒槌周围总有小畜牲的活动痕迹。而大畜牲为了捕食小畜牲也经常潜伏在棒槌周围伺机行动,这些猛兽平时根本就不曾见过活人,一旦与人直接相遇受了惊吓,保不齐就有拼命反击的勇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在入林之前必须要叫棍。
“叫棍”在之前已经提过;就是所有人找一棵材质比较脆、敲起来声音比较响亮的大树,然后一起拼命拿索拨棍敲击树干,以制造尽可能大的声响吓跑猛兽的动作。林子边上正好有几株参天的乌皮杨树,极适合叫棍使用。众人蹑足潜踪摸到树下,在四爷的指挥之下,一齐端索拨棍砸向树干。四爷和洪屠户又一齐高唱起以前在二龙山当响马时常唱的词牌《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众人的这番折腾显然有了效果:枯树叶子上悉悉索索之声响个不停,野鼠到处乱窜,大小体形的野鸟也都冲出树冠乱飞,本来寂静的林中一时间变得杂声四起。幸亏静虚道长提前叫我把手中的小马栓到一根粗树枝上,否则小马也有受惊脱逃的可能。这样看来,林中的大小禽兽,但凡耳朵不聋的,也都退避三舍。
敲了半炷香工夫,所有人都累得口干舌燥,于是众人席地而坐,又取了怪马背上的水囊饮水。我侧对松林,喝水的时候,眼角余光再次瞟见昨晚见过那略略发紫的烟雾,这烟雾如烟又如水气,在林中缓缓升腾。由于这次是在白天,我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我私下觉得,即使是狐狸精也不至于这么嚣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炼丹。
四爷也被我的眼神带到烟雾的方向,不过他只是点头笑笑,并招呼洪屠户一同观看。一见这景象,我心里一下炸开了锅。以往那种对四爷的怀疑再次占领心头:难道这几个老家伙不活埋我,而改把我这个绝世大童男卖给狐狸精炼丹?
只能把话挑明了。不是你的,你怎么争取也争取不来;是你的,你想跑也跑不掉。想到这里我反倒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定了定神,笑着对四爷说:“四爷,你仿佛有话要对晚辈说”?
四爷一愣,见我盯着紫烟的方向,会意一笑,说道:“想必贤侄幼年身居关内,地处天子脚下,也必曾受过纬书的熏陶,就不必四叔献丑了吧”。
提到“纬书”,我立即回想起祖父的书房里的确是有过几本,在我与药农猎户请教天文地理之时也的确是认真翻过几回。所谓纬书,讲究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