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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鲜血从胸口汨汨地往外冒。
抱着孩子的翰香扯住玉珍就往地上跪,悲怆大喊:“爹——”
半柱香工夫,祠堂外有人飞奔急报:“刀下留人!”
枪手把来人拉到一边压低问何事,来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轻声说:“常德地区来电‘没有人命的地主恶霸可以改造’,唉,晚了一步。”
日落西山,祠堂前的血流到野草凄凄的田埂上,金黄的野菊花开得正艳,保长怒目圆睁,夜暮的雾气裹着浓烈的血腥味在村子的上空里弥漫开来。
自王木匠死后,保长连棺材也没给自己准备一口,事出突然,只好用几块泡桐木拼成一个木匣子草草入殓。
长贵刚下牌桌,正在心疼输掉了那张酸枝木的大床。被人叫来还是糊里糊涂不相信自己的爹这样去了,怔怔地一声不吭,只有乔保难掩悲痛,哭的伤心。
是政府和人民的罪人就不能大张旗办,掩埋之后,月亮爬上了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一堆新土之上,陡添几许凄凉。
上床前,翰香心里‘咯噔’一下,翻出箱里的书再看看,师父给的这本书这几年可没少看,今天不敢相信自己,会不会算错了?
昏暗的煤油灯下,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残旧的书面上——《起数掐时》。
打开一看,再合上,心里一沉:不好了,防害时!
第五章叫花子乞食
自古有说生人的时辰好坏影响人的一生,死人的时辰也一样,死时时辰不好,对后人亲人多有不利,淑喜伯死在防害之时,又有冤屈,真是凶中之凶。
事不宜迟,寒香提起香篮就往走,玉珍关切地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你带伢儿先睡,我去敬夜菩萨。”
快步走了。
月亮躲进了云层,山风里传来猫头鹰呜呜的声音。‘生者南向,死者北首’,翰香燃起三根香烛插在坟头,从香篮里取出墨斗,王大爷曾说过这个可以当法器用的,在坟头弹了几圈墨线,再烧了纸钱,摇铃在手里发出空灵的声音,忽明忽暗的香烛,口里念着流传千古的亡经,背后嗖嗖凉风袭来,翰香左手夹着的朱砂符往后一扬,听到‘吱’一声,似有觅食的野兔惊慌失措地往黑暗的树林深处钻去,操起香篮里王大爷留给自己那一尺四寸的班尺四围飞舞,一切终归平静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啾’地鸣叫。
一身露水抬眼看着天上朦胧的星象,禁不住潸然泪下。
天一亮就到了保长家,家人都是黯然神伤,乔保堂客挺个大肚子心有余悸地说昨晚家中房门好像有什么人敲过不停。
翰香在保长灵位前敬了一炷香,说:“爹的魂魄未走,你们过完头七外出,晚上更加不要出门。”
听得他们又悲又惊,到了晚上,早早点亮煤油灯,有的坐在那里想着心事独自伤心,天气有些寒冷,有的裹着被子眼皮打架疲倦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咚咚’地声音响起,睡梦中的人一下子就惊醒了紧张地竖起耳朵辩不出声音到底来自何方?魏颤颤下了地站起身来和呆坐着的人面面相觑,满脸惊骇。
‘咚咚’声越来越大,就是在捶打堂屋大门,一家人瑟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屋来。
正在众人心悬到嗓子眼时,又听得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起,紧接着是院子里挪步腾空打斗的‘扑扑’声,断断续续地夹着念经的梵音,又混杂着似泣似怨的嚎叫声,煤油灯的灯芯闪闪灭灭,寒风吹来止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笼里的鸡好像急得‘咯咯’地叫起声来,在寂静深邃的夜空里更为诡异。
忽地听到一声呼喝:“恭请天上一切过往神君………………急急如律令!”
堂屋里传出二声‘咣咣’的响声,祖宗牌位从桌子上掉到地下了,伴随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攸地远去。
死一般的沉默和沉寂。
“快、来、扶我进屋。”很虚弱却很清晰的声音,是翰香。
翰香在这样冷的夜里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握住摇铃的手颤栗不已,坐在椅子上缓缓口气,自责地叹息:“我,道行还不够。”
头七很快过去了,翰香慎重地对着乔保和长贵二兄弟说:“世上一切冥冥自有天意,你们以后要小心处事做人。”
乔保堂客后来生了二个儿子,大子叫国运如今常年在外奔波,国运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他乡,儿子却自小偷盗,屡进监狱。
乔保次子四喜至今光棍一个。
长贵仍不改打牌赌博恶习,后来讨了一个堂客才三个月,在一晚押宝中将堂客输掉,此女后来嫁给一户好人家而今子孙满门,90年代初曾到村里专呈拜访长贵感谢你曾输掉了我,长贵此时仍住在山脚下的茅草屋中,已是一孤苦五保老人了,不久死后,村里随便用一木箱殓尸草草掩埋。
乔保在93年夏天突然摔了一跤,撒手西去,乔保堂客瘫痪10年于2008年11月卒于阴冷秋雨之中,享年82岁。
保长一家没落成了乡村历史。这是后话,不再提了。
回到家里,却见一白发苍髯的老者在自家台阶上站着,背着个灰色布袋子,灰衣灰衫,脚上布鞋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这年头,到处都是行乞的叫花子。
搬来椅子示意叫花子坐下,玉珍从灶屋端来一碗红薯稀饭递给叫花子,叫花子也不客气,呼哧呼哧几下喝了个精光,翰香起身:“再来一碗吧?”
叫花子摇摇头,盯着翰香,目光如炬,抹了抹嘴,用一口外地音:“难得,难得。”
翰香不解:“老人家,难得什么?”
叫花子微笑:“难得遇到一清秀灵通之人,”又把眼神转向灶屋里的玉珍:“可否让我在此小住几日?”
翰香嗫嚅:“这个………………”
自家几口人睡觉,没有多的床了。
“你就放心,我睡柴坑。”叫花子指着灶屋土砖砌起来装柴火的柴坑说道,似乎洞悉翰香的心思。
话说到这份上,当然同意。
叫花子显得高兴,摸着半尺长的白胡自言自语:“不错,自有一股灵气护身。”
小儿茂清扯住叫花子的口袋翻看,没有吃的,撅起小嘴,那叫花子伸进口袋,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只扑腾乱跳的小麻雀,小家伙欢喜得不得了,捧着麻雀叫‘恩娘帮我系住’。
原来是个靠耍杂乞讨的叫花子。
晚上,翰香让玉珍烧了一大盆热水,让叫花子好好洗洗,抱来几捆干爽的稻草铺在柴火上面,再把棉被往上面一放,俨然一舒适的床了。
习惯了在煤油灯下安静地阅卷,听到轻言细语:“也算入门了。”叫花子不知何时来到了翰香身后。
听得翰香心里着实一惊:莫非叫花子还会道术?
便与之闲谈起来,叫花子不急不慢娓娓道来:从黄帝《灵枢经》大唐《地藏经》到高丽仙术起源到东瀛练丹鬼教……………………
直听得翰香目瞪口呆,接不上话,叫花子也只顾自言自语,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子夜时分,叫花子把翰香拉到外面,一轮满月悬正顶,一地的月光白花花地照在院子里,让翰香拿来的三支香,手指一搓,举过头顶瞙拜几下立在地上,双手按着翰香背东面西坐在地上,地上一点影子也没有,翰香既神秘又激动,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叫花子移步在翰香面前,一派仙风道骨严肃地说:“看我走八卦,听我念口诀。”
看得叫花子先抬右脚,向前右侧方一小步,左脚往前一大步,再身体一转右脚向右一大步,紧接左脚向前一大步,身子又一转右脚向右一大步……………………
口里念念有词:太阴星君、玉皇大帝、太阳星君、北斗七星、南斗六星、魁星、斗姥、真武大帝、伏羲、地藏王、灵宝天尊…………………
言毕,双手对翰香天灵盖拍下,道:此为九凤罡。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0节作者: 湘粤男
翰香直觉得一股真气侵入五脏六肺。
叫花子继续走八卦,换了一种步法,念了一大堆,再拍向翰香天灵盖:此为后天八卦。
翰香经过这二拍,又默念了这些口诀,一种前所未有醍醐灌顶神清气爽的感觉。
叫花子反反复复几次,翰香禀赋极高,悉数记下,子时刚过,叫花子便说睡觉去,也不理人,倒在柴坑上呼呼大睡起来。
翰香匪夷所思,不得其解没了睡意,想提笔记下来,耳际只有叫花子的‘鼻鼾’声,当下只好做罢。
第二天中午,叫花子走到塘堤上,对着跟着的翰香燕清和茂清二兄弟说,我给你们下去捉鱼吃,好不好?
二个小伢儿一听,这还不好,直拍手掌快点快点。玉珍赶紧走出来:现在天气好凉快,老人家你莫感冒了,这塘里有暗潭。
叫花子说你就别担心,给小孩子们打打牙祭嘛。话毕甩开上衣一个猛子往水里扎去,动作比后生们还利落。
人是下去了,可是半个时辰也不见他从水里露出来,吓得茂清哇哇大哭。
玉珍此时又是身孕在身,只好吩咐伢子们捡起塘堤上的石头瓦片往水里扔,急匆匆地跑回家,人命关天如何是好?心疼地抓了一小把米出来往水里洒,这水鬼见了米都是害怕的。
扔了一会,正在大家发愣地盯着平静的水面时,从水岸另一端的树条下冒出一串气泡,一挂水草拴住鱼的手出来了,又一挂水草拴着大虾子的手出来了,最后那秃顶的脑袋也露出来了,玉珍大吁口气,二个伢儿乐得蹦跳起来,叫花子用拴着鱼的手腕拂了拂脑袋,有点责怪地大声说:“你们想砸死我呀?”
露出半个胸,从那边一直走过来了,这水也有几丈深,竟然可以在水中憋息、行走,这叫花子。
吃饭了在堂屋的祖宗牌位下上了香,开始给翰香讲述经书,传法。
道教自古来明确非道士不可传法行法
,而且护身行法鬼神也不会听命,所谓鬼神就是一种力量;只是我们只能用法术来破解,修行以修心为关键,传统修炼包括佛、道、儒等
核心重实质,不重形式,修行本身就不普传,要求缘法很多,故法要也不可以公开传,老夫自蜀道一路向南,是到那香火鼎盛南岳衡山去的,路过贵地,得你们善待自是要报。
四川,自古崆峒、峨眉香火鼎盛,都是高人修法得道之地。
翰香遇到了一个当年湖广填四川时某得道真人的坐前弟子——眼前这个叫花子——圆悯大师。
圆悯大师云游四方,相面堪舆、采药练气、斩鬼除妖,样样精通。
转眼一月过去了,那天早上,圆悯大师让翰香捉来一只大公鸡,用他自己随身带来的朱砂、丹青、砚墨、金粉,在一黄裱纸上画了几幅像,挂在堂屋祖宗牌位前,用一只盛了糙米的碗插上香烛,另一只青花碗装了一半清水,翰香跪拜在地上,那圆悯大师左手提起公鸡,扳倒鸡头,右手食指往公鸡脖子上一抹,一股血箭冲入清水碗中,把公鸡一放,然后用手指在血水碗中搅拌,口里飞快地念着,须臾,带血的手指在几张像前飞快地移走,稀奇古怪的符就出来了。
翰香抬起头往画像看时,圆悯大师早已拿起一片黄纸,快速画了一符在香烛上点燃了,灰烬掉入不多的血碗中,端起来往翰香口里送去,不等翰香犹豫,那圆悯大师另一只手往翰香后脑勺一拍,血水夹着符咒‘咕嘟’地往肚子里落去。
圆悯大师念道:…………………天兵神将、速速护法、魑魅魍魉、永不近身…………………急急如律令。
翰香当下犹如三味真火在身,思想意识似可任意遨游。
三天之后,圆悯大师信步随翰香来到村子对面山上,站立山顶向北望去,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安乐湖,宛如一条白练向东而去汇入沅水浩浩荡荡奔向那洞庭湖之中。
“内气萌生,外气成形,内外相乘,风水自成,此地风水本属中,若是对面有棵大树则为上佳。”圆悯独自念道。
翰香着实称奇:“那土地庙前本是有棵大枫树,这个时候正是红叶飞舞,听说在我出生那年让雷公霹了,据说里面有条要成龙的蛇精。”
“此山蜿蜒起伏也算一真龙山脉,口吮明水,腹抱砂环,失去的也可以补回来。”圆悯大师看着远方。
“请问大师,如何补回呢?”
“此乃天意,不可强为,后人自有妙计。”圆悯大师不再言语了。
大师所言自有道理,关于堪舆术,阴阳先生和风水先生经常为死者择阴宅,翰香只是看得多,但是都不会说得详细,大师不说自无须多问,下山了。
圆悯大师说明天就要走了,当晚便陪着老人在柴坑促膝长谈。
我老了,你我都是缘分,不要忘了把所学发扬下去,翰香有些酸楚,这叫花子看重情义。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皆是自然法则,你不必伤感,入了道,要慈悲为怀,匡扶正义,方邪神不侵,技艺精进………………
要走了,玉珍早早起床烙了些糍粑饼,吃过早饭,包好放进圆悯大师布袋里,大师坚决不受:“我游在四方,乞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