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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一个人猜疑,监护室门开了,雅姬穿着隔离服走了进来:“邵董,清虚大师来了。”
邵易宇立刻坐起迎接:没想到青云寺方丈竟亲自到访看望自己。
邵易宇正要客套两句,清虚大师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沉吟半晌:“精魂两脱,气血衰败,阴阳不接,坎离失衡———怎么会这样?”
上次在电话中没能说清,于是邵易宇将事情的始未跟这位集佛、道两家之长的大师级人物一一道来。清虚高声念了一句佛号,站起身来向邵易宇低首行了一礼。邵易宇立刻双手合十低头还了一礼,不知大师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客气。
突然一股大力从头顶的百会要穴直冲而来,如醍醐灌顶一般。邵易宇体内正是气血全败之时,这股真元之气有如雪中送炭,受用不浅———清虚大师竟乘两人行礼之时隔空传功给自己。
邵易宇愕然抬头:“大师这是———晚辈何德何能,如何消受得起?。”清虚道:“佛祖舍肉喂鹰,我这点算得了什么,其实我传给你的功力并不多,但也足够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了。”
邵易宇愕道:“我应该做的事情?”
清虚大师拂一拂佛袖,飘然而去:“众生渡尽,方证菩提。这尘世间需要你渡化帮助的人还多着呢。去吧。”
“需要我帮助的人?”邵易宇有些不解———清虚大师这是笼统地指代还是特有所指?
正在大惑不解的时候,雅姬送清虚大师回来:“咦,向明医生不是在这儿上班么?怎么鲍院长的全院大抢救都没看到他来啊?邵董你是为他才住了院,现在住到他的地盘来了———怎么没看到他露个脸啊?”
雅姬一颗心附在邵易宇身上,见有人知恩不报,连面都不露一个,有些替心上人打抱不平。
邵易宇却大笑了起来:“明白了。我明白了。”
邵易宇的精气神得清虚大师之助大有好转,但体力还是不支,雅姬就用轮椅推着邵易宇。
迈步在精神病院里,雅姬竟一脸的幸福感:“邵董天天出去演讲,一年到头都为灵异界的事东奔西跑,现在终于跑不动了,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假如邵董真的一辈子都要坐轮椅就好了。———唉呀。看我在想些什么呢我?。”
邵易宇身后的这名女子一会满脸幸福,一会少女暇思,一会又满面通红,幸亏邵易宇背对着她看不见。
邵易宇坐在轮椅上正皱着眉头想起IcU主任对他说的话:“向明母亲又发病,说自己要白日飞升了,站在电信局大楼上要往下跳,叫下面所有的信徒都来看。虽然最后被消防人员救了下来,但腿却摔伤了。现在还在精神病医院吵着说自己要虹化,要飞升,要得道成仙,谁阻挡她谁就是魔,她要除魔卫道杀完所有精神病院的医生。向明只好请了假去陪她。”
想到这,邵易宇眉头越皱越浓:“清虚大师的修为已证佛家的罗汉慧眼通,能知过去未来,但他自己却向来主张天机不可泄露。以前小虎子泄露了天机,他就向他发出过警告。后来秦家仁事件和校园灵异事件他也早早就料到了一些事情,却从来不肯明说。但这次却亲自跑来向自己授功,并强烈暗示其目的就是让自己来帮这个向明。到底他又隐藏了多少事没有告诉自己?”
“噗”的一声将邵易宇从沉思中惊醒,却是雅姬开了一瓶易拉罐递了过来:“喝口水吧?”邵易宇说了声谢谢,正要伸手接过。突然病房大楼顶上人声鼎沸,中间夹杂着几个护士的尖叫,楼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齐齐望着楼顶阿呆: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身穿病号服,披头散发,手持一支注射器当成武器胡乱挥舞,几个冲上来的工作人员只好止步。
“别动。再动摔下去了。”越是这么说,这女子反而动得越是厉害,最后竟跳上了楼顶阳台的栏杆上:“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本娘娘仙游到此,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还不快快上前接驾?”说完身形一扭,本来她就脚上有伤,竟差点从楼上摔下去。所有人齐声惊呼,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男子哭叫:“妈,快下来。”
邵易宇拍了拍轮椅:“快上去。是向明。”望呆了的雅姬这才反应过来,推着邵易宇快步走进病房大楼。这时电梯正好来了,雅姬对电梯司机叫了声:“等等,顶楼,谢谢。”说完快速推邵易宇进去。
可邵易宇却把车刹刹住,在电梯旁的垃圾箱内翻出一双别人用过的一次性竹筷子:“好了,进去吧。”
雅姬不知邵易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愕了一下,直到电梯司机催了一声才急忙推了进去。
电梯一层一层同上爬,也不知这会功夫,向妈妈是不是已经跳下去了——…雅姬急得一身汗。
可邵易宇反而不慌不忙地将可乐喝光,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来,十个手指翻飞,将一次性筷子平放在易拉罐口上压住,再用手帕包起来。雅姬奇怪道:“邵董,你这是?”邵易宇没答,反问道:“你还有手帕吗?”
终于到了顶楼,疯女子还站在栏杆上一个劲“发浪”:猛说狂道自己是如何如何貌美如仙,是九天玄女下凡,是王母娘娘再世,众人如何如何愚笨,不懂得欣赏,竟不肯跪下来接驾云云。众人只怕她会跳下去,谁会关心她说什么,更没有人会去给她这个疯女子下跪。
唯独一个人当众跪了下去:“王母娘娘在上,下官接驾来迟,还请娘娘贵移尊步,快快从天上下凡来吧。”———不用说,这个跪下的人唯有疯女人的儿子向明医师。
“王母娘娘”却依然不爽:“你是跪下来了,你的子民们为何不跪?”向明是她儿子,膝下跪得父母,可这些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如何肯跟着这对母子一道发疯,只知无用地大吼:“快下来,快下来,危险。”
场面立刻僵持住。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玉皇大帝御驾亲临,王母娘娘还不速来接驾。”
邵易宇得清虚大师自百会穴凌空传功,功力大有恢复,当下气沉丹田,将真气从胸腔共振后直冲咽喉,发出的声音如同被超重低炮处理过一般,浑厚深重,力压众人,震得所有人耳膜内轰轰作响。
上面“发浪”的那位一听这“非凡”的声音,看到一个头戴“紫金皇冠”(易拉罐加一次性方便筷)的“仙人”降临,立刻千娇百媚态自栏杆上跃下,以“老鸟依人”态跪倒在“玉皇大帝”的龙椅(轮椅)边,娇喘道:“妾声见过玉皇大帝,吾皇亿岁、亿岁、亿亿———啊。”最后一个“岁”字还没说出口,所有工作人员一涌而上,将疯女人按倒绑了起来,拉到了楼下安全地带。
第二十章 沉重往事
第二十章沉重往事
向明一向沉着冷静,现在却一头热汗加冷汗,向邵易宇道了声谢谢:“邵大师,真是太谢谢———”邵易宇解开手帕,将头上的“皇冠”拿了下来,摆了摆手打断向明的客气话:“你先下去忙吧,我随后就来。”
等雅姬推着邵易宇赶到病房,向妈妈已经被推注了镇静药,沉沉醒着。向明一脸疲惫守在旁边。邵易宇道:“听说你好几天没有睡了,休息一下吧,我和雅姬在这帮你看着。”向明看着邵易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一句:“邵大师,我———”邵易宇只说了一句:“我父亲也是个疯子,所以你想说的一切,我都知道。”
向明长叹一声:“我是很困,可我真的睡不着,只要一闭眼,我仿佛就看到我妈从楼上跳下来,我就———”
人饿了却不能吃饭,渴极了却不能喝水,困极了才不能睡觉,这种滋味的确不好受。人不吃饭只能活20天,不喝水只能活七天,可不睡觉连五天都活不了,刚才邵易宇制住疯了的向妈妈只需要一点小聪明,可要帮助这个身心俱疲的向明却需要大智慧,当下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笑话,一个小店老板去接心理医生,说他睡在床上时候老觉得床底下有人;睡到床底下的时候总觉得床上有人,如此反复折腾,天天夜不成眠。心理医生说你给我一百美金我就医好你。”
向明听过这个故事,难得笑了一下:“后来他一个小伙计只要了他一美元就帮他把病治了———他把床的四个脚全锯了。既然没有了床脚也就无所谓床底,就更不会有那个虚无的人。这种推理比什么心理暗示治疗都要直接,所以店老板的病立刻就好了。”
邵易宇点了点头:“你想像你母亲已经现在已经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现在你守着的只是她的尸体,然后———”向明打断邵易宇,惊讶得跳了下来:“那怎么可以?”邵易宇道:“为什么不可以啊?反正是想像,你难道还怕忌讳么?”向明是个妙心之人,悟性特强,听懂了邵易宇的意思:“大师是让我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让我想像我妈已经———已经死了,我心中反而没有了牵挂,所以就能睡着?”
邵易宇点了点头,向明看了自己母亲一眼,闭上了眼睛。邵易宇看他肯按自己的思路去做,心中大慰。谁知向明却很快睁开了眼睛,痛苦道:“我做不到。”邵易宇叹了口气:“你太执着了。———算了,我们聊聊天吧,解解闷吧。”
向明点点头:“聊什么呢?———哦。对了,我还没谢谢邵大师帮我们医院解了围。”邵易宇笑道:“我们之间还客气这些干嘛?”向明点点头:“对,大恩不言谢。今天邵大师又救了我母亲,我却在您躺在监护室最需要我的时候———”
邵易宇笑道:“你再这么死板,我就不跟你聊天了。你要是真的谢我,真的相信我———那你就告诉我:你母亲是为什么疯的?”清虚大师让自己来帮向明,一定有他的道理。
向明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内心斗争了一下,又看了看邵易宇,终于第一次开口向别人谈及了自己的母亲:
“我母亲没有家族性精神病遗传病史,她之所以疯了———全是因为我父亲。”说到这,向明一脸悲伤。雅姬心慧如兰,起身道:“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说完起身离开。
“我外公外婆从祖辈继承了不少家业,还学到了一身的医术和医家养身功,身体都十分健壮。我母亲是他们唯一的后人,所以从小就被当成掌上明珠,精心呵护。可这一切全被我父亲改变了。当年父亲的家乡闹饥荒,集体逃难,我父亲也是逃难大军中的一员。外公外婆看他可怜,就收他当了伙计。他为人精明能干,无论是算帐动脑子的事还是力气活,在众伙计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你外公外婆就让他当了上门女婿?”邵易宇有点理所当然地推测。
向明摇了摇了头,半天涨红了脸,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他是无齿地污辱了我母亲,我母亲才怀上了我。”
邵易宇立刻闭嘴。
“我母亲未婚先孕,又羞又怕,有苦不能说。最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被外公外婆知道了。他们一开始以为是母亲不检点,一天到晚逼她说肚子里的小孩,也就是我———是谁的种。逼到最后,硬是将我母亲给逼疯了。外公外婆又悔又怒,把所有的怒火全出在了我母亲周围的人身上,扬言就算清家荡产也要查出谁是这个罪人。我父亲见纸里包不住火,只得磕头认罪,并说了一堆好听话,说什么他是真心爱我母亲才会情不自禁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邵易宇不可思议道:“难道他所犯下的罪行就凭这么几句话就能蒙骗过去?”向明低下了头:“我外公外婆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假如想报官其实早就报了,我父亲就是看清了这一点,知道他们会低调处理,所以才敢赌上一把。———结果,他赌赢了。不但娶了我母亲,还接手了外公外婆名下的所有产业。”
“不是吧。”邵易宇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做法不亚于与虎谋皮———但转念一想,中国人“爱面子”的劣根性一天不除,这种怪事就一天不会少。
向明道:“我父亲在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恶迹不彰,可外公外婆一死,他就置我们母子于不顾,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败光了外公家的所有产业,最后欠下一屁股赌债后逃无所踪,客死他乡。”
向明抬起头:“我不愿意向别人多提及我的家庭,并不是因为我有个疯母亲,而是恨自己有个无耻的父亲。我体内的血液一半是父亲施淫时的兽欲,一半是母亲被凌辱时的恐惧。所以你们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当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都会体内的自我感到恐惧,我很害怕结婚,害怕我体内属于父亲的遗传因子会通过我再传给下一代———”
向明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声音也渐渐减低,最后竟坐在椅子上头一歪睡着了。平生第一次向自己敬重的人说出这些心里话,等于卸下了心头的巨石,放下了长期压在心底的负担,在越是觉得自己不可能睡着的时候睡着了